聶臻和陸景然到學校，就看到校門口那條馬路上停滿了車，學生家長親自送孩子過來，這樣的情況比比皆是。

有些家長甚至更誇張，不知道怎麽混進學校裏頭，親自把孩子送到考場外。

“好好考試，不要緊張，媽媽就在這裏等著你，水帶了沒，筆帶的多不多……”

聶臻在考場外等候，看著身邊的場景，想笑又努力憋著。

那個家長最後被保安帶出去了，臨走前還在叮囑：“寶寶乖啊，不要緊張，媽媽永遠愛你！”

被叫寶寶的是個男生，他媽一句話讓他簡直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實在太尷尬了。

他回頭，一下子看到聶臻，更是難為情，“不好意思啊，我媽就這樣……”

聶臻搖頭，“沒事，家長可能比我們還緊張呢，你媽對你很關心，真讓人羨慕。”

男生聽完這話，倒是放松了，說了聲“謝謝”，轉到自己考場去。

聶臻卻忽然回頭，望著不遠處的校門口，那裏站著的家長人山人海，簡直快要把校門擠破了。

她的手機忽然響起來，接起，是她爸聶建國。

“臻臻，爸媽工作忙，請不了假，不過你不要難過啊！等你考完的那天，爸一定來接你！”

聶建國上班單位附近有一所高中，路過時看到大片大片的學生家長，忽然被觸動了，忍不住給女兒打電話。

“臻臻加油，爸爸和你說個秘密，你媽這人就是嘴硬心軟。她說讓你去打工這話就是嚇唬你的，給你上大學的學費早就存好了……”

聶臻心頭頓時熱起來。

原來是這樣啊！

她可真夠傻的，怎麽就真的信了她媽那張嘴。

“爸，我會好好考試的，一定考一個好的成績。”聶臻眼眶有些濕。

聶建國哎了聲，又叮囑幾句，這才掛斷。

聶臻由聶建國想到陸景然的爸媽，想到他這個時候，不知道心情是怎麽樣的。

放心不下，走到人群外，給他打電話。

“臻臻？”陸景然聲音擔心，“你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事？”

聶臻搖頭，“我沒事，我就是想打電話和你說，考試加油。”

他的父母可能給不了他考前加油鼓勵，那麽，她給。

“陸景然，你不要緊張啊，好好考試，清華北大等著你！你是最棒的！”

聶臻的聲音很像家長口吻，陸景然當下就明白她的心意，心底某處軟的一塌糊塗。

他的女孩！

“一起加油，臻臻。”

聶臻笑著掛斷電話，考試進場鈴聲響起，她從容不迫的邁著步子，一步一步走進去。

兩天考試時間一晃而過，從考場出來時，聶臻望著蔚藍的天空，心情格外輕松。

手機響起，聶臻接起，是她爸聶建國。

“臻臻，我和你媽都在學校門口呢，你考完了是嗎？什麽時候能出來？”聶建國那邊的聲音有些嘈雜，尤其是汽車的喇叭聲和說話聲。

聶臻回頭看了眼教室，猶豫一下，才開口，“爸，你等我幾分鐘，我收拾一下就出來。”

她的書包早就收拾妥當了，又是走讀，按理說考完試馬上就能走。

但她舍不得陸景然！

回到教室，果然她的座位上有人，高考結束，陸景然對聶臻的感情再也不遮遮掩掩。

“東西收拾好了，我送你回去。”見聶臻回來，陸景然拿起書包從位置上站起。

聶臻一秒尷尬，支吾著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陸景然卻懂了。

手一頓，隨即將東西放下，走過去，“你爸媽來了？”

“嗯。”聶臻挺不好意思，總覺得有點對不起陸景然，“我也沒想到……以前中考的時候，我爸媽都沒空來接我。”

“也好，你家裏有人接，我就放心了。”

陸景然將人送到校門口，親眼看著聶臻被她爸媽接走，這才轉身，隱入擁擠的人群。

姚若梅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飯，這一次，桌上的主角只有聶臻，就連平時受寵的聶陽都被忽視了。

“臻臻，你吃，這個豬肘子你媽煮了兩個小時呢。”聶建國忙不疊夾菜。

今天去接女兒，接過那個看似不大的書包，提上手的一瞬，竟是差點被壓著腰。他從來不知道，女兒每天都是背著這麽重的書包上下學的。

再看眼前的女兒，一張臉明顯比過年的時候瘦了一大圈，眼眶下是遮不住的黑眼圈，本來就是瓜子臉，臉頰的肉消下去，更顯得她眼睛特別大。

聶建國心裏不是滋味，愧疚感湧上心頭。

“出成績還得一段時間吧？”聶建國忽然問。

聶臻點頭，“差不多得兩星期吧，到時候班主任會在群裏通知，如果到時間了，我們直接網上查成績就行。”

“那你這些天沒事，幹脆去鄉下住吧。”

聶建國話一出口，姚若梅和聶臻母女倆都楞住了。

姚若梅心裏本想著，女兒放假了，可以幫忙在家帶兒子，那樣就不用了麻煩鄰居李阿姨了。

聶陽再過兩個月就能上幼兒園，這兩個月又剛好是暑假，如果交給女兒帶，還能省下一千多，差不多可以給聶臻大學一個月生活費了。

“你發什麽瘋，去鄉下住，住哪裏去！”姚若梅瞪了眼，語氣不快。

聶建國沒搭理，擡頭看著女兒，聲音緩和，“臻臻，你爺爺想你了，等你去上大學，也不能時常回來，現在成績還沒出，不如回去陪陪你爺爺？”

聶臻當然答應，只說明天一早就去鄉下。

臨睡前，姚若梅就這事情還在抱怨。

聶建國轉個身，好一會兒才說：“我爸他身體不行了。”

姚若梅渾身一震，半晌，開口：“怎麽回事，清明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就……”

“剛查出來的，肺癌，中晚期，老爺子年紀大了，只能保守治療，醫生說最多也就一年活頭了。”

聶建國心裏很不是滋味，一想到他爸最疼的就是聶臻，就更擔心了。

回頭，看向自己妻子，“你說，咱們不告訴臻臻，萬一我爸他沒撐過去，她寒假一回來——”

“你胡說什麽！”姚若梅聲音一冷，“不是還有一年麽，咱再吃藥，再多活幾年，還能看到女兒結婚嫁人呢。”

姚若梅作為聶家媳婦，對聶中華是非常尊敬的，就憑著他從小對聶臻的愛護，姚若梅在心裏就將他當做親爸。

第二天，聶臻在什麽都不知情的情況下，去鄉下了。

公交車剛坐到村口，就看到樹底下一群村民聚在那裏，一個個的熱火朝天在閑聊。

“喲，那不是聶家孫女嘛，人回來了。”

“這聶老頭也是倔，就為了一個孫女，硬是和大兒子鬧離心，也不知咋想的。”

“那老屋這麽偏，哪能住人啊！”

聶臻聽得模糊，但也知道，他們在討論她家的事情，尤其是提到了她爺爺。

心裏一沈，她急忙往大伯家跑去。

推開院子，聶臻喊了聲，沒聽到任何回應。

聶臻奇怪了，大伯大伯母去上班，爺爺奶奶總是在家的，尤其她爺爺，一聽她的聲音，肯定早就出來了。

今天怎麽會——

“臻臻，臻臻！”聶臻堂哥的書本忽然出聲，“臻臻不好了，你爺爺住到老屋去了！”

“什麽？”聶臻完全懵掉，“怎麽會去老屋，那地方不是放柴火的嗎？”

“你爺爺和你大伯母吵架，吵急了眼，今天一大早搬著東西去老屋了，你趕緊去看看。”

聶臻嚇得不行，她爺爺那麽大年紀了，怎麽能住到那種老房子裏！

聶臻跑到老屋，剛準備推開門，就聽到裏面的談話聲，說話的是她奶奶。

“你個老頭子，和親兒子倔什麽倔，鬧成這樣，老了老了還遭罪。”

“別提他！沒良心的，娶了媳婦忘了爹，我還沒死呢，就想打我的主意。老婆子我告訴你，甭管我什麽時候死了，我存的所有錢，都是給孫女的，給臻臻上大學……”

聶家老爺子一氣之下住到老屋，事情直接驚動聶建國夫妻，兩人趕緊請假，急匆匆趕回來。

堂屋裏，聶中華已經被請回來了，此時坐在那兒，臉色不太好。

聶臻看到爸媽，走過去，小聲說了事情的經過。

聶建國聽完臉色直接沈下來，二話不說走到他大哥聶建軍跟前，一拳頭掄過去。

“你打我幹嘛？”聶建軍腦袋嗡的一下，氣上來了。

聶建國氣的牙癢癢。

前些日子，他爸身體不舒服，他大哥帶著人到市區，要他幫忙帶去大醫院瞧瞧。他才拿到檢查報告，還沒來得及說，他大哥竟然就把他爸趕到老屋去了！

他爸拖著這遭身體被親兒子趕去老屋！

聶建國又是一拳過去，“我打死你這個王八蛋，聶建軍你這個孬種，你就聽你媳婦粑耳朵，你敢虐待你老子！”

“哎小叔子，你這說的話我不愛聽，你大哥哪裏粑耳朵，哪裏虐待公公了，明明就是——”

“你給我閉嘴！”聶建國一聲怒吼。

整個屋子的人都安靜了，尤其是聶建軍夫妻倆，完全沒想到，一向和善的老二竟然會發威。

聶建國什麽話也沒說，轉身走到他爸跟前，緊張到不行，“爸，你沒遭罪吧？”

“沒事，一把硬骨頭，死不了！”聶中華說話時，不忘招手，“臻臻過來，到爺爺這邊來。”

“還不是護著這丫頭片子……”

“聶建軍，你給我出來。”聶建國忍了又忍，才沒將事情當場說出來。

兩兄弟走出去，聶臻陪著爺爺聊天，直到外頭的小夥伴忽然傳遞消息進來。

她拿著水杯的手一抖，半杯水頃刻灑了出去。滾燙的水落在手背上，一下子起了水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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