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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受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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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玉將女兒叫去了書房,陳子俊和師母都在場。

陳子俊這種連《詩經》歌頌兒女之情的詩詞都不承認的老學究,對這種市井流傳的劇本和小說更覺得是濃詩艷詞一流。尤其此事又牽扯了整個書院的學生,更有祝英臺痛訴自己的委屈,陳子俊便名正言順地將自己歷來對青昭的看法都說了出來。

“青姑娘,本來你不是我的門生,又是山長的女兒,我不便多說你什麽。只是青姑娘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影響我們書院學子的學習。將來他們出去沒出息,只會埋怨我們夫子、我們書院沒有把他們教好,外界的人也只會說我們尼山書院的不是。你看那些淫|書爛詞,外人不知道也就算了,如今卻廣在書院傳播,簡直有辱我們尼山書院的清譽!”

“敢請教夫子,何為淫|書,又何為爛詞?《詩經》之中尚有民風俚語,何況此書哪裏描寫淫|穢場景?哪處不是說的人情世事?怎麽在夫子這裏就成了淫|書爛詞?”青昭知道他是老學究,今天免不了一陣挨罵,只是,穆雲香那女人的書怎麽又成了淫|書了?

“你……我知道你牙尖嘴利,我不與你一個小輩計較。”陳子俊又對王世玉作揖道,“山長,這件事情已讓你我的門生受辱,希望山長莫要因為她是自己的女兒就姑息了她,青姑娘雖不算我的學子,卻也是書院的一部分,理當遵守書院的規矩。”

王世玉當然是相信青昭的,只是陳子俊今天是真的執拗起來了,主要是心裏還在介懷上次情詩一事,他不松口,青昭是免不得一頓懲罰。他此刻要是再為青昭辯解,卻真的成了姑息了。不由得皺著眉頭,眾人等了許久,也不見他說話,青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同樣愁眉緊鎖的師母。

冷笑道:“夫子不就是想懲罰我嗎?我有幸能得夫子關照,這懲罰,我是受也受的起,不受也受的起!”

還從沒一個小輩像青昭這樣當面不留情地頂撞他,陳子俊道:“山長!您請看著辦吧。”

頗有此女今日不受罰,我這個夫子也就不當了的勢頭。

王世玉道:“小蕙不是書院學子,是我王家女兒,如今無心擾亂了眾學子的日常,受罰也是應該,便去後院祠堂跪上一晚。”

“相公,這……”雖然是仲夏之夜,山中依舊寒冷,她的女兒畢竟是個孩子,怎麽受得起這罰?師母看王世玉態度堅決,也只能咽下話。

倒是陳子俊還打哈哈道:“山長,我看青姑娘是個女孩子,年紀又小,還是不要罰的這麽重吧?免得山長和師母擔心啊。”

王世玉擡手示意他不用多說,又道:“此次書院流言四竄,小蕙有一定的責任。可難免也是一些心思不在功課上的學生們所為,再過不久便要進行考核,子俊你還是要好好抓一抓學生們的情況。”

陳子俊便作揖稱是。又道:“那那些書要怎麽處理?”

“依子俊看,應該如何處理啊?”

“既然是淫|書,自當焚毀。”

“子俊啊,小蕙一個女孩子怎麽會看淫|書,子俊言重了!不過是戲文劇本影響了學子們的功課,往後課間不許看就是。”

這陳子俊好生糊塗,說那書是淫|書事小,可誣賴自己的女兒看淫|書,豈不是毀人名節?

陳子俊本意就是懲罰青昭,倒是沒想到這一層,當即明白了,也道:“是子俊失言。既然如此,那些書留著也沒意思,還是焚毀吧。”

後院的祠堂少有人來,王蘭聽到她受罰,而且還是因為那些書流傳出去才受的罰,心裏又是愧疚,又是擔憂。與師母兩人偷偷給青昭送來晚飯,師母更是嘆道:“小蕙啊,你莫怪你爹,今天陳夫子這麽做,你爹也是騎虎難下。這晚飯,還是你爹私下吩咐我給你送來的。”

青昭嗯了聲,跪在祠堂前,一邊聽師母絮叨,一邊吃著晚飯。

從頭至尾,她竟沒說一句話,師母嘆息了聲,又勸了她幾句,才與王蘭一起離開。隨行跟來的人才卻是怎麽都不肯走了,賴在青昭的身邊,安慰她似的用腦袋蹭著青昭。

她們離開之後,梁祝二人卻來了。

自從上次情詩事件後,青昭就沒正經和祝英臺說過話。後來,蹴鞠場上,梁山伯願為祝英臺擋下三十個球,尤其是在選擇的時候第一個選擇就是她祝英臺——雖然,那種選擇題不用選也是有答案的,可到底祝英臺開心了,加上這幾天沈迷小說的王蘭對小說的興趣遠遠高於一切,對梁山伯也沒之前那麽熱忱,是以,祝英臺現在對她的梁兄也沒了誤會。

“青姑娘,我不知道那些書是你帶上山的,我祝英臺從小到大何時被人如此戲說?這才氣不過告訴了師母。”

青昭現在看到她……

真的沒話好說。

反正答應了馬文才不和他們說話的,幹脆就閉眼休息。

梁祝二人站了一會兒,最後嘆了氣也離開了。

青昭獨自一人閉著眼,跪在祠堂中,到了夜間,就傳來聲聲蛙鳴,片片跫音。

一邊的人才早就趴在蒲團上睡著了,青昭站起來捶了捶自己發酸的雙腿,將祠堂裏的四五個蒲團連放在一起,自己也躺了上去。

房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青昭懶懶地擡眼看了看,只見進來的人卻是馬文才。

看到躺在地上的人,他啞然失笑:“本來還想勸你偷偷睡一會兒,特意給你帶了被褥來的,沒想到,你自己已經睡下了。”他說完,後面跟來的馬統就進來了,懷裏抱著背衾等物。

青昭也毫無睡意,幹脆起身坐在蒲團上,道:“我又沒有錯,為什麽要受罰?好端端的一本書被人曲解成這個樣子,還沒找他們算賬呢。他們倒怪起這本書的不是了。”

馬統放下被褥之後,連忙告退了。

馬文才道:“他回去看著王藍田。你好好休息吧,天亮之前,我會把被褥拿回去的。”

“你……”青昭心中一動,亮閃閃的眼睛看著馬文才。

馬文才一拍她的腦門,道:“看什麽看?還不自己鋪被子去?難道還要本公子幫忙?”

“你不回去休息嗎?”

“我給你放哨。”馬文才忽然靠近她,古怪地道:“你若邀請本公子一道困覺,本公子也可以考慮考慮的。”

青昭卻沒有開玩笑的心思,道:“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不是還要上課嗎?”

“一夜而已,眨眼就過去了。”

祠堂內只點了幾盞蠟燭,青昭沒有將被子鋪到地上,反而因為深夜露重風寒,抱了個枕頭在懷裏,端坐在蒲團上。馬文才坐在她的旁邊,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見她沒有動作,便有些怒氣,道:“怎麽?你是擔心本公子會對你不利?”

說著,就要起身離開。青昭伸手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將邊上的被子塞到他懷裏,道:“我睡不著。”

馬文才聽出她話語中的一些悲切之意,放低了聲音道:“這世界上的事情本來就是這樣,黑白是非也不過當權者的幾句話罷了。”

難得他這個貴公子還明白這個道理啊……青昭便繼續看著他。

“所以,本公子要做就做那人上之人,將所有人踩在自己的腳下,是非與黑白,由我說了算。”馬文才忽然得意一笑,信誓旦旦地說著。

青昭想起梁祝的結局,盡管他如願以償地拆散了梁祝,可是後世的人卻是如何編排他的?更加將那些醜陋、齷蹉的形象加諸在他的身上。他非但沒能顛倒那是非,反而讓人詬病。

於是,嘆息道:“我倒不是覺得你做不到。只不過是非自有後來人評定,眼前黑白不過是時下之論。就比如這件事情,就算陳夫子覺得那本書是淫|書,天底下多的是喜歡這本書的人。”

馬文才道:“哼,你管後來人說什麽?黃土埋骨,便什麽都不知道了。你若今日已是我馬家婦,我又豈會讓外人如此誣賴你?青兒,你仔細想想,我馬文才論家世有家世,要相貌有相貌……”

說到這關頭,卻被青昭用背角狠狠捂住了嘴巴,她道:“馬文才,你有逼婚的癖好嗎?”至於他別的想法,哎,也只能由著他去了。

馬文才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中,道:“青兒此言差矣,我這怎麽叫逼婚?我只不過是讓青兒你再了解我一些罷了。”

青昭將自己的手抽|出來,自他說什麽親密的接觸後,她就該避免一些讓他產生錯覺的動作。

馬文才手心一空,也不惱。

身邊的女孩卻因為他這番笑鬧消逐了心中郁結,困意上來,合著眼睛,竟抱著枕頭睡去了,馬文才連忙摟過她歪倒一邊的身子,她微微睜開惺忪的睡眼,道:“……馬文才,你也回去睡覺吧。”

說著,打了個哈欠,竟也是掙脫了他的手臂,躺在蒲團上睡著了。

看著女孩嬌嫩的睡顏,馬文才心中劃過一絲暖意,她到底是信任自己的。只是那山長未免糊塗,這種祠堂地處偏僻,什麽人都能進來,尼山書院男多女少,狼多肉少,青兒又如此可愛,萬一出點事……他並不願想下去,只滿意地看著女孩的模樣。又將她懷裏的枕頭拿出來,稍稍擡起她的腦袋,塞到她的頭下去,又給女孩蓋好被子,自己方坐到女孩邊上。

他原本就毫無睡意,只仔細觀察女孩睡覺的樣子了。

她睡下後一直到現在,都保持著一個姿勢,忽然,她夢囈一句,馬文才沒鬧明白,女孩的兩只手就抱住了他的大腿……

“……我想回家。”

女孩這麽說。

他現在卻什麽也聽不進去。

深吸了一口氣,他伸手去掰女孩的手,女孩不安地動了動身子,幸好沒有醒來。

就在他暗自松了一口氣後,女孩的手又纏上了他的腰……

這一次,馬文才沒把她推開,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苦笑無語。

不是大腿的話……沒關系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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