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一路上都行駛得很平穩，但他仍然感到一身顛簸的疲憊，車停下來那一刻，仿佛被什麽東西刺痛了一下，心裏生出一陣不自覺的恐懼。握著車門的把手，腦海裏無數個畫面交替著，白蘭笑容如果惡魔般束縛著他。

已經背叛過一次，主就不會再原諒我了。在心裏對自己說著，他推開門，搜尋著自己以往的笑容，向面前的三人作出最輕松的姿態說道：“哈，好久不見！”好久不見。他故作輕松的話，假到連她都看得出來的笑容，她覺得他已經離得她好遠，她再也觸碰不到他。三浦春盯著他，不可置信般地說道：“山本先生！”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焦距卻渙散到別處，不敢對上她的眼神，她的光芒已經去了他的輪回之外。淺薄的笑意浮在臉上，他生硬地說道：“小春，好巧！”

“哈咿！是巧！”她可以若無其事地跟別人打聽他的事，但他有意疏遠的態度她卻不能像對待獄寺隼人那樣強硬，也做不到像對雲雀恭彌那樣漫不經心的自然。他下巴上的那道傷痕就像是他們的分界線一般。聽說，帶著感情弄出的傷痕是很難覆原的，那時候她刺他那一刀是帶著什麽樣的心情呢？如同被記憶漏掉了一般，她始終想不起來。“小春，我們走吧！”白蘭打破冰冷的沈默，仍舊一臉暧昧不明的笑容。

“哈咿！白蘭先生？”她叫著他的名字，目光卻看向身旁舉著雙拐的人。

雲雀恭彌瞪著她，擋在她和白蘭中間，沒有任何語言，卻又堅定不移。

“雲雀學長！”山本武突然站到他面前，阻止他向前的動作，表情冰冷得如同沒有感情。

雲雀恭彌驚愕地看向他，帶著憤怒又疑惑的神情冷冷地說：“山本武，想被咬殺？”

白蘭趁機拉著三浦春離去，即使她掙紮卻在他的手中顯得無力，只得乖乖跟著他走，她仿佛覺得將去的是未知的地獄。

山本武恰到好處的擋住雲雀恭彌的去路，如回野獸般充滿兇光的鳳目中倒映著他冰冷到悲傷的表情。於是積累在心中的怒火終於暴發出來，兩人開始大打出手，沒有任何多餘的語言和動作，就像是從一開始就決定要打一場一樣。

坐在從外到裏全黑的車裏面，大腦似乎也變得厚重起來，澤田綱吉垂著頭坐在車後座上，一副發呆的神情。對於他的家族，對於他一起長大的夥伴，對於他的世界，他都覺得正在開始崩塌。他所迷惑的不止是白蘭，六道骸，還在他自己，他的家人，他從未像現在這樣覺得人心是這麽覆雜過，所有人的行為都讓他覺得如同謎題一般。

“入江，你確定白蘭在這條街上嗎？”澤田綱吉擡起頭來靠在椅背上，擺去最合適的姿勢。

“嗯。”入江正一從副架座上回過頭來，說道：“白蘭先生故意帶著密魯菲奧雷的通用發信器，一定是故意引我們去的。”

“不用擔心，既然是有意的那就表示即使不去他也會用其它方法讓我們過去。”他打斷他，一臉從容地說道。平整的大馬路上，自負地認為自己是彭格列車技第一的獄寺隼人讓車明顯的晃動了一下，然後突兀地停在路邊，澤田綱吉和入江正一跟著獄寺隼人的視線一起看向車窗外。

由內到外的完全改裝過的黑色轎車，拆除了標志，換上彭格列的家徽，表面上彭格列可不是什麽黑手黨家族。那輛與自己的車有著相同外觀，停在車輛稀少的商業街區怎麽看都覺得顯眼，就像在故意吸引著路人的眼光似的，散發著讓他覺得刺眼的光。

“澤田先生，附近測到兩個炎壓反應，一個霧屬性，一個雨屬性。”入江正一盯著手中的小型感應器說道。

“已經看到了！”獄寺隼人望著車窗外的半空不屑地說，即使厭惡般的語氣也掩飾不住他眼中的驚愕。

雲雀恭彌和山本武在高樓頂上火拼的架勢，仿佛是賭上性命的決戰，讓人覺得他們就像三世仇人一般。也許曾經並肩作戰過，但這一刻要將對方置於死地的決心是真實的。澤田綱吉不動聲色地打開手表上Boss與守護者專用通信設備，淡淡地說道：“雲雀，山本，住手。”沒有一向的尊稱和客氣，甚至沒有擡頭去看他們的動作，波瀾不驚的模樣宣誓著他作為首領的威嚴，不容反抗，還有眉間沒能完全藏住的一絲怒意。

前一刻還在相互拼命的人突然停下來，冷冷的瞪著對方。他並非被威懾住了，只是冷靜之後想起了當務之急，然後冷哼一聲轉身朝下樓的門走去。

山本武盯著雲雀恭彌已經消失的通道，眼中蒙上一層厚厚的霧，即使年少時的天真並未完全退去，即使偶爾仍會露出爽朗的笑容，但他已經不再是山本武，這是他自己都無法否認的事實。頭頂上是西西裏陰霾的天空，厚重的雲層終於開始落下淅淅瀝瀝的雨滴，空所中回蕩著空寂的哭聲，墮入黑暗的靈魂乞求著救贖。澤田綱吉安靜地坐在車裏等著他的歸來，表情冰冷得如同被凍結住一般，低頭盯著手指上的戒指出神。獄寺隼人打開車門煩燥地抽著煙，不顧路人投來的各種眼光。瞟著旁邊的兩人，這種沈悶的氣氛讓入江正一覺得緊張，不禁捂著肚子一臉痛苦。

關於山本武，關於彭格列的雨守，是否還在原來的位置上？誰都不敢妄下斷論。

朝著前面的車門走去，山本武能感覺到獄寺隼人瞥向他的目光，夾雜著責怪和譏諷。他的腳步卻沒有絲毫遲疑，時間讓他學會的坦然的面對，對於自己的選擇他不再猶豫。讓他膽怯的，讓他恐懼的，讓他沈淪的，他都坦然的面對。於是，打開車門對裏面低著頭不看他的人輕聲說道：“綱吉，抱歉，不必原諒我，因為我自己也無法原諒自己。”

若是幾年前澤田綱吉一定無法阻止身體不自覺的顫抖，他緩緩盯向他，用不帶起伏的聲調說道：“確定，不會後悔？”

即使他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是他還是感覺到了他的悲傷，仿佛那是他以澤田綱吉的身份對他的朋友山本武說的最後一句。他對他淡然一笑，就如最初時那樣，沒有陰影的陽光，最後，他轉身，留下一個誰也看不懂的背影。冬天已經到了，輕輕掉落的雨珠就像雪花一樣，他想起了那個一起向義大利起程的下雪天。

10

小春！

小春！

朦朧中有人呼喚著她的名字，灰暗陰霾的天空下，她站在一片廢墟之中，隨處可見被鮮血染紅的屍體，揮舞著長劍的人如同惡魔，面目猙獰，明明近在眼前她卻看不清是誰。

小春！救我！

溫熱的紅色血液往下不斷滴著，伸到她腳邊的手在半空中搖搖欲墜，布滿血絲的雙眼瞪著她，充斥著怨恨和痛苦。

“你是誰？小春不認識你！”她驚恐地不斷往後退，想要逃離那雙瞪著她眼睛。

小春！

小春！

空中回蕩著無數個淒厲的聲音，都叫著她的名字，交織在一起，如同捆在她身上的網，讓她無法呼吸。

不小心被腳下的屍體絆倒，狠狠地摔下去，在地面的凹陷處積起的血液形成細小的血池，她看著映在裏面的自己的臉，扭曲，恐怖，就像剛從鮮血中沐浴出來一般。慌張地從地上爬起來，泛著血腥味的空氣，如同地獄，血液流滿的空間天旋地轉，她找不到出口。

小春！

小春！

終於看清叫著她名字的人的臉，纏繞在她夢中不肯離去的人，她向他走去，他卻一劍刺穿胸膛，跟她移動腳步的動作一起倒下去，一瞬間變得血肉模糊。她瞪著雙眼，不知該如何反應。

小春！

又是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她面前，瞪著她，如同要將她的模樣印在心裏記到來生，終究還是一樣被刺得血肉模糊地倒下。然後，不斷重覆著，她最愛的彭格列的家人一個接一個在她面前倒下。

小春！

小春！

最後，那些面目和鮮血混雜在一起，她再也無法分辨誰是誰，一起長大的夥伴，彼此保護的家人，全都成了她腳下的屍體。

揮著劍的身影出現在她面前，對她微笑著，仿佛那些殺戮都是為她而做的。

如同一瞬間將所有力量抽空似的，無力的癱坐在地上，雙手觸摸著地上粘稠的液體，茫然地看著前方，露出絕望的表情。

“記住了麽？小春，彭格列的毀滅！”

眼前忽然浮現出一張模糊的臉，露出詭異邪魅的笑容，戲謔嘲弄的語氣，如同妖精般驅使著她的內心走上黑暗。

“小春要好好地見證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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