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志超話已至此，林安晴不知自己還可以說些什麽。

倒是吳志超沒理會林安晴的靜默，他扯唇，自嘲地笑開：“我知公主生性善良，不願見著生靈塗炭，但我漠南的仇不可不報。”

吳志超將每一個字都咬得極重，雖然他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但林安晴知道吳志超那抹苦澀笑容背後的堅決。

她也知道，自己無論如何是沒法子勸阻吳志超的。

但……

她實在不願見百姓因著已經過去的恩怨受到波及，更不願漠南族殘存的這麽些人為著過去的仇恨，連最後的血脈都保存不住。

畢竟，大元和漠南的實力實在相差太遠。

林安晴深吸一口氣，她凝著吳志超含笑的臉，決定換個方向與他說說自己心頭的想法。

她很是沈吟了一會子，緩緩道：“那你們此番來找我的目的是什麽，利用我漠南的公主身份麽？”

“啊？”

吳志超顯然是沒料到林安晴會突然這般詢問，一時間有些怔忪，很是詫異了一會兒才凝神盯著她道：“屬下不太明白公主您……”

“此番你來找我絕不會單純只是要認我這麽個公主吧？”

林安晴按耐住心中試圖質問的沖動，冷聲道：“您是長輩，我叫您一聲吳叔，您先前說過了其實在幾年之前便已經知曉了我的下落，之所以當初沒有找我，是因為知道了杜明燁有娶我之心，說實話……”

林安晴頓了頓，她唇角溢出一抹嘲弄的笑：“我很好奇，而今吳叔您是怎麽想著要找我來了，若是以時機來輪，這個時候明燁背負叛國之罪，我雖不受牽連，但總歸是個犯人之妻，你們……”

“臣等為當初之事後悔不已。”

吳志超輕聲打斷林安晴的話，他沈聲道：“若是可以重來，當初臣等一定找回公主，斷不會讓公主受這麽些年的苦楚。”

林安晴玩味地打量著吳志超說這番話時候的表情：真誠帶著愧疚，那模樣倒似真懊悔不已一般。

但她這麽些年是在見過了太多極好的諸如福貴、芙蓉之類的偽裝，由此，吳志超現在的表情在林安晴眼中拙劣不堪。

林安晴不開口說話，吳志超接下來的話也不知該如何往下接下去了。

最後，是林安晴打破了近乎凝固的氣氛，她擺了擺手，輕輕地嘆了口氣：“時辰也不早了，你們早些回去歇著吧。至於你們所言之事……”

林安晴停了下，短暫的停頓之後，冷聲道：“我無法阻止你們，卻也絕不會幫你們出半點力。”

“公主？”吳志超不可置信地看著林安晴：“您可是我漠南的公主啊，您怎麽能夠說出這般……”

“無情無義的話？”

林安晴微笑，迎著吳志超憤怒的眸子，林安晴回答的雲淡風輕，她說：“吳叔，您知道麽，其實在幾年之前，也就是在墜崖的那一回我就該死了的，是杜明燁救了我的命。我知你們要報仇的對象是大元皇帝，但他無論如何都是大元的王爺，您覺得若是真打起來，依照他的身份會有什麽下場？”

“可他現在是個罪人。”

“那也是因著我的緣由才成了罪人的。”

林安晴臉上的笑容被寒意取代，她皺眉看向吳志超：“吳叔，明燁之所以背上叛國之名該是與我脫不了幹系吧？”

吳志超憤怒的神色在一瞬間僵住，他怔怔的看著林安晴，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公主，您怎麽會知道？”

“猜的。”林安晴勾唇，想笑卻是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

自從杜明燁出事一來，林安晴便覺得太多事情都沒法想通。

譬如如果景文皇帝當真是因為害怕杜明燁對他有威脅所以給他安了這麽個罪名，沒理由早前讓杜明燁在朝中任職那麽些年，還讓他做了許多利國利民之事得了百姓愛戴。

又譬如，杜明燁分明是去找大元皇帝說回去桃花村之事的，但一天的時間就背了個叛國之罪，而這個罪名來得毫無征兆，連夏瑾和芙蓉，甚至是淩靜茹都不曾知曉。

再譬如，也是最為重要的一點。

林安晴一直覺得林立是藏著什麽秘密的，但她因著顧忌著自己並非原主，所以一直都只敢旁敲側擊，根本不敢直接去揣測半點。

但杜明燁便不同了，和杜明燁相處那麽多時日，林安晴自認對杜明燁的性子算是琢磨得足夠清楚了。

這麽些年，他身邊的每一個人，杜明燁恨不能將其上下三代查個底兒掉，就連自己，雖然杜明燁當初對自己那般在乎，也曾多次求親，但他也沒少查過自己。

這樣一個多疑而又敏感的人，怎麽可能不會去查形跡可疑的林立呢？

按理，若是杜明燁查出林立有可疑之處，怎麽也會朝著自己吐露一二，但是他一反常態地絕口不提林立。

在很長一段時間，林安晴甚至都覺得或許杜明燁根本就沒有查過林立，也覺得杜明燁根本就沒那麽些個多疑的性子。

現在，隨著吳志超和小年的出現，林安晴覺得以往那些個自己想不通的地方一下便全部都想得通了。

想來，杜明燁不是沒有查出林立的秘密，而是他顧忌著自己的存在，所以有意忽略。

想通了這麽一層，剩下的便也就十分容易想明白了。

比如杜明燁為何要那般急切地想要離開京城，回去桃花村。想念桃花村的日子不過是最表面的緣由，更為深刻的緣由該還是因為杜明燁知道或許自己的身份就快要藏不住了。

或者說，在林小年離開的那一刻，林立的那些個秘密以及林安晴的那些個身份便已經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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