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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何不若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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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曜便在桃花島逗留了幾天,兄弟二人難得相見,白日裏過招切磋自不必談,短短幾日,武功皆有精進。

這日丐幫一六袋弟子來訪,行色匆匆,黃蓉和郭靖忙讓他進屋敘話。謝曜估摸他們幫中有要事相商,於是帶著郭芙、傻姑前往海邊撿貝殼、捉螃蟹,到了黃昏,那六袋弟子覆又離開。

郭靖在島上遍尋不著謝曜,找啞仆一問,才知謝曜他們在海邊,急忙趕去。

紅日跌落大海,濺起一片彩霞。謝曜一手拿著一只海螺,分別貼在郭芙和傻姑耳邊,他問:“聽到甚麽了麽?”

郭芙欣喜的點頭:“謝叔叔,我聽到了海浪的聲音!”

謝曜含笑問道:“還有甚麽聲音?”海風吹亂他幾縷發絲,郭芙忙伸出小手給他撥正,“還有‘曜弟’。”

“……”

傻姑聞言連忙點頭:“是,是,我也聽到了!”

謝曜將郭芙抱下巖石,轉身去拉傻姑,她卻自己跳下,三人回頭一看,郭靖正朝這邊走來。謝曜見他神情,心下一凝,忙上前問:“怎麽?”

郭靖表情不知是喜是憂,看著謝曜雙眼,一字字道:“甄忠才有下落了!”

饒是謝曜定力過人,聽到這個名字,一顆心也忍不住跳將出來:“他在何處?”

郭靖道:“這許多年來,我和蓉兒一直派人查找甄忠才和彭長老的下落,兩人就像憑空消失一般,丐幫雖人多,但畢竟沒有通天之能。方才丐幫人來報,除了向蓉兒稟報近日丐幫狀況,便是提及此事,那彭長老還無消息,但卻聽聞在陜北一帶,瞧見甄忠才做了道士。”

“道觀佛門皆乃避世之所,怪不得一直沒有他的消息。”謝曜想到自己,話語中不免帶了兩分悵然。

郭靖“哎”了一聲,道:“只是除此之外,再無別的了。也不知他是做游方散人,還是有固定道觀。再者陜北地廣,大大小小道觀加起來不知凡幾,這消息可有可無,倒害得你空歡喜一場。”

謝曜搖了搖頭,反而安慰起他:“聊勝於無,我明日便動身去陜北。”

“這般急?”郭靖頓了頓,“早知道就不告訴你,多住幾日也好。”

謝曜淡淡一笑,拍拍他肩:“日子還長,待身上事情了了結,咱兄弟兩個再好好相聚一番。”郭靖知道他心意已定,也不便挽留,當下讓黃蓉布了一桌好菜,給謝曜踐行。

郭芙知曉謝曜要走,登時便在飯桌上哭起來,柯鎮惡心下也不忍離別,板臉坐在郭芙身邊,也不去哄她。謝曜瞧這一老一少不禁好笑,向柯鎮惡再三保證會隨時來看他,待柯鎮惡神色和悅,又忙對郭芙安慰道:“芙兒,我若沒記錯,你下個月初三生辰,叔叔此行,乃是去為你準備禮物。”

郭芙聽到“禮物”二字,頓時收了眼淚,瞪大盈盈雙目,問:“甚麽禮物?”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郭靖生怕鋪張,忙對謝曜說:“小孩子過生罷了,你不必費心。”

謝曜看了眼黃蓉,笑道:“這禮物應當是我還給你們。”黃蓉聞言也不禁大感有趣,追問再三,都被謝曜搪塞過去,只說屆時便知。謝曜不說,幾人也沒辦法,只能懷著好奇之心等下月初三到來。

翌日一早,天色尚在朦朦朧朧中,海邊浪潮翻湧,風起雲落,竟又是一個大風惡劣天。

郭黃夫婦和柯鎮惡前來送別,瞧這天氣,紛紛勸謝曜再緩兩日。

謝曜卻忍不住仰頭一笑,將自己來時情況也對幾人說了,末了笑道:“老天有意讓我風裏來雨裏去,我若改日,豈不是怕了它?”說罷,縱身躍進來時的小舟,“更何況,船我還得還給漢水艄公。”

話別間豆大雨點紛紛落下,在海面上蕩起漣漪,瞧風浪愈來愈勇,謝曜也不逗留,朝幾人抱一抱拳,足下運功,催舟而行。

扁舟一葉,於濤濤海浪中上下起伏,越行越遠。郭靖翹首一望,只見謝曜立在舟頭,不管如何顛簸,狂風驟雨中依舊巋然巍立,仿如一棵生長在舟頭的勁松,乘風破浪,以濟滄海。

郭靖原本懸著的心頓時放下,道:“曜弟武藝精深,的確不懼這區區風浪。”

黃蓉笑道:“我倒覺得,他根本沒將自己的生死放在眼中,一個人若連死都不懼,那便甚麽也不懼了。”

郭靖想到謝曜一生顛沛流離,何不若小舟。

他心念一動,反手握住黃蓉柔荑,道:“蓉兒,照你所言,那我懼的事可多了。”黃蓉擡眼望向他,滿眼柔情,靠在他肩頭說:“靖哥哥,我也和你一樣。但只要我們一家人平安,也沒甚麽可懼。”

郭靖卻覺此願太狹隘,他看向這滔滔大浪,忍不住道:“天下先能太平,我等才能平安啊。”

※※※

謝曜得知甄忠才的消息,心中頗為激動,只要將丐幫誤會了卻,再行其他,就方便多了。他下船後買馬直奔陜北,在大小道觀明察暗訪多日,卻著實沒有甄忠才的消息,這麽多年過去,也不知他長相如何,茫茫人海,無異於大海撈針。謝曜雖不願承認這點,但事已至此,也沒辦法,想到自己兩個徒兒如今了無音訊,不知生死,頓感不郁。

這日天氣晴朗,古道遲遲,謝曜一路北行,心中想著事情,不知不覺,竟來到終南山一帶。若說陜北大小道觀,還屬他全真教最德高望重,然而謝曜下意識的將其忽略,不到此地,竟想不起來。

甄忠才為人謹慎,應當不會在全真教門下,謝曜矯首遙望終南山,心中覆雜,轉念想到臥病在床的孫不二,更是擔憂,忍不住想上全真教去見她一面。當年那黑玉斷續膏顯然有人做過手腳,謝曜也不曾料到,只是他沒有仔細記那配方,否則現下便已經制出此物,給孫不二送去。

謝曜思忖間,那馬匹自己順著道路踱步,往終南山行去,他伸手拍拍馬頭,忽然想念起蘆葦來了。

“畜生!還不快點走!若是遲了,看道爺不剝你的皮!”身後驀然傳來呵斥,伴隨鞭子抽在皮肉之聲,煞是刺耳。

謝曜回頭一看,只見兩個年輕道士並坐在一輛馬車上,車廂裏約莫還有旁人,但被簾子遮住,看不清情況。

左側的道士又往灰馬背上狠狠一抽,怒道:“走啊!你倒是走!”

那灰馬吃痛,嘶鳴一聲,擡腿奮力拉著馬車,繩索勒進肉裏,看得謝曜暗暗心痛。他想到蘆葦,心下不忍,眼看那道士又要落下鞭子,忙揚聲道:“且慢!”

那道士聞言一怔,擡頭看去,只見一個滿面刀疤的醜陋男子朝他們呼喝。

“你是誰?管我們幹麽?”

謝曜翻身下馬,上前拱手道:“兩位道爺,這馬你越打它,它走得越慢,不如讓在下幫你們一個忙罷。”語畢,謝曜伸手摸摸馬鬃,低頭在它耳畔輕聲說了甚麽,頓時那馬一撅蹄子,拖著馬車立時奔跑。

兩道士一個不防,險些被甩下馬車,左側那道士將馬鞭一卷,穩住身形,轉過頭一看,謝曜站在路邊袖手而笑,襯著他臉上那醜陋猙獰的刀疤,這笑容怎麽看都好像是嘲諷一般。

“籲——”那道士勒住馬韁,頗為生氣的跳下馬車,拿馬鞭指著謝曜,“你是故意來瞧我等出醜麽,餵,你姓甚名誰……”

“鹿師兄,時辰不早了,咱們快些回去罷,可別誤了廖師叔的壽誕。”車簾一撩,但見一名十六七歲的道姑,腰間佩劍,明眸皓齒。姓鹿的道士聽她勸慰,瞪了眼謝曜,轉身上馬車,一抖韁繩,那灰馬踱了踱步,竟又不走了。

三名道人面面相覷,那道姑看了眼遠處的謝曜,和另兩人商量道:“鹿師兄,姬師兄,要不咱們請他過來幫忙駕車罷?這車廂裏幾塊大石碑,我們也搬不走呀。”

姓姬的道士點點頭:“就聽師妹你的。”

謝曜正在整理馬鞍,突然聽得遠處有人喊道:“這位兄臺,麻煩來幫我們駕車,事後給你銀子。”這句話毫無禮貌可言,謝曜卻略覺好笑,他這時已經知道三道皆是全真教門下,有意打聽孫不二情況,於是頷首同意。

那道姑見謝曜肯幫忙,十分歡喜,笑著道:“多謝。”

謝曜擺擺手,坐在馬車中間,另兩個道士頗不情願的被擠到一旁。

“你們都是全真教的?”

道姑答道:“是,這位是我師兄鹿清篤,這位是姬清虛姬師兄,我俗家姓孫,名清因。”

鹿清篤聞言甚是不悅,道:“孫師妹,幹麽將我等名號說給不相幹的人?”

孫清因語塞,看了眼謝曜,將簾子放下,不再繼續。

謝曜打扮樸素,面容醜陋,將他當做尋常馬夫也不奇怪,他自己如何不知這三個小道的想法,自古以貌取人者數不勝數,謝曜至多笑一笑,絕不會放在心裏。倒是重陽宮門下以“處志清靜

”論輩分,這幾人不知是誰弟子了。

他一邊駕車,一邊詢問:“聽說重陽宮的清凈散人孫道長,多年前被人打成重傷,現下可還好?”

姬清虛看他一眼,似乎驚訝他竟然知道這些,忍不住道:“好甚麽好,祖師爺都臥病這麽多年了,前不久終於能開口說話……”

“能說話了?”謝曜又驚又喜。

姬清虛嘿嘿一笑,模仿起孫不二的樣子,伸出手結結巴巴道:“只能啊啊哦……嗯,吃吃,我要喝……水……水……”那邊廂的鹿清篤已經的笑出聲,姬清虛也哈哈一笑,捧著肚子笑作一團。

謝曜見二人毫無尊重之意,眼神一深,沈聲訓斥:“孫道長乃是長輩,身有疾病,已是不幸。爾等拿此背後嘲笑,成何體統!”

他神容不怒自威,鹿清篤和姬清虛皆是一驚,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噤,待反應過來,面前之人不過是個馬夫,立時冷冷一哼:“管你何事,好好駕車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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