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洛長和才反應過來, 他失去優止，到底是失了什麽。

他雙眼覆明那時候，生了場大病, 醒來時, 紅淩笑瞇瞇沖他道：“你醒啦？沒想到這覆明的法子會這樣兇險呢。”

他晃晃腦袋，他記得身份, 記得名字，記得所有人, 可單單忘了, 這藥是如何取來的。

不過不重要, 洛長和思忖半刻：“冥界現狀如何？”

“好得很呢。沒了黑白無常，冥界除了蘇宿，全都好對付得很。也多虧蘇宿與你老爹不對付, 即使天界沒冥界的消息，他也不會奇怪。”紅淩咯咯笑出聲，“大公子你之前與蘇宿比鬥，只能堪堪平手, 如今，應當是手到擒來。”

他忍不住彎了嘴角：“走吧，先去通報下父皇。”

他起身之時, 眼前突然出現一個模糊身影，那身影曼妙靈巧，飛舞在一片花海中。只可惜那畫面沒有顏色。

他腳步只頓了頓，又朝遠處走去。

蘇宿是她的哥哥？

可惜她早早嫁與他人, 可惜她早早便死了。

那還是他陷害死的——

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他擡手看左掌心的細紋，他的姻緣線這樣短，短到幾乎看不見，像是不曾存在過。

**

後來他在宴會上碰到一個小姑娘。

她長得不如蘇郁好看，神色憔悴得讓整張臉更加失分，雙手纏著有斑斑血痕的繃帶，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但他好像有點喜歡她。

他好像之前見過她，他覺得這小姑娘熟悉得很，而她的反應也一樣，證明他們認識。

當然，他自動忽略了她的驚恐、害怕、仇恨的覆雜眼神。

他直到到達忘川河邊還在想這些，不知不覺，擺渡人把他接上船，面目還是一樣的猙獰可怖。

船開到忘川河中央，擺渡人突然開口：“公子相信因果輪回麽？”

洛長和心思還掛在那小姑娘身上，回答得漫不經心：“當然。”

“那你相信因果報應麽？”他轉過頭看洛長和，面容浮起一抹笑。

他突地一松手，小船猛然停在忘川中央，船身因受不住戛然而止的動力，左右搖晃起來，紅淩驚恐得一下子扶住船身，面部表情終於從笑容完全垮掉：“你這瘋子！你要幹什麽！”

這忘川河水，掉進去任何人都阻止不了河水侵蝕，她可不想魂飛魄散。

“我信。”洛長和聲音淡淡的，“可是無所謂。”

擺渡人瞧著他：“如果我是你，我倒希望從這裏跳下去。雖腐蝕一切，卻能忘記前生往事，對有些人是件痛苦不堪的事，可對另一些人，卻是幸運。”

洛長和終於笑了，笑容中，聲調中，是毫不掩飾的不可一世：“你不是我。”

洛長和是個很特別的人。

他把自己的人生軌跡，從知道他母後死因起便規劃得一清二楚。他的人生中，只有眼前的任務和最終目標——把他自己的親生父親，親手從遙遙高位上拉下來。

他殺死其他神仙時，即使平日與他們相談甚歡，即使噴濺的鮮血流到臉上，眼睛也不眨。他嫁禍於蘇郁時，即使知道她會有怎樣結局，他也沒有絲毫猶豫。

這也造成當他眼睛覆明時，無心欣賞失而覆得的色彩斑斕，第一件事便是回到他創立的計劃軌跡中。也讓他明明心思都在那小姑娘身上，卻沒耽誤去冥界的行程，馬不停蹄趕來了。

可是他沒想到，他竟然又遇到那個小姑娘。

看見她的那一刻，他心中突然起了念頭：莫不是緣分。

可是她要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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