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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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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天亮前回到了宮中。徑直去了成舒殿,皇帝讓蘇妤歇下,自己準備去上朝。

非魚又不知天高地厚地臥在皇帝榻上,子魚竟然也在。蘇妤不覺蹙了眉頭,問宮人說:“子魚怎麽也來了?”

宮人躬身稟道:“陛下離開不久後它便來了。大概是……看娘娘不在宮裏,覺得無趣?”

“……”蘇妤覺得這兩個小東西早晚得成精。

占著皇帝的床榻不說,還都睡在中間。蘇妤伸手把它們往裏推了推,空出一半的地方,自己才躺了下去。

睡得迷糊間覺得有毛茸茸的東西順著腳邊蹭進被子,一直溜到頸邊的被子口,探出頭,蘇妤面上感覺到一陣輕輕的鼻息.

入宮覲見的齊眉大長公主知道皇帝在上朝,聽說蘇妤還在寢殿睡著,便信步走了進去。眼前的情境讓這位素來端莊的大長公主生生傻住——蘇妤側躺而眠,腰上“掛”著一只在熟睡的雪貂,再細一看,懷裏探出頭來的那個白團也是一只。

……這真是皇帝的寢殿麽?

“阿妤。”齊眉大長公主含笑推了一推她,蘇妤睜開眼,立即坐了起來,看了看天色道:“舅母?這……什麽時辰了?”

“快辰時了。”大長公主道,“錯過晨省了不是?”

確是。不過如今的她,也不怕佳瑜夫人找麻煩了就是。

遂起榻盥洗,齊眉大長公主親手給她綰了個發髻,鑲著石榴石的銀簪的最後一顆珠子墜至耳邊,紅白分明。

“你當真要做那事麽?”大長公主看著鏡中的她問。

蘇妤反問大長公主:“我不該麽?”

“沒什麽不該。”大長公主微微一笑,“只是為了那麽個人……不值得吧?”

“沒什麽不值得。”蘇妤冷笑,“到了讓她吃苦頭的時候,我再吃點虧又有什麽呢?”

大長公主便不再勸,一點頭道:“好。”.

秋冬更疊的時候。蘇妤忽地病了,這一場病勢當真是“如山倒”。那日正在廣盛殿伴駕,本是好好的,時不時地與皇帝閑談兩句,又去逗弄在案上坐著的子魚和非魚。

子魚不知怎地居然愛上了吃葡萄,蘇妤便一顆顆地揪給它吃。子魚眼巴巴地看著蘇妤,吃進一顆葡萄,嚼完咽下,“咯”地叫一聲,蘇妤就再給它一顆。

吃了一會兒,非魚也過來湊熱鬧,餵給它它卻不肯好好吃,拿在爪子間玩著,一不小心便弄了蘇妤一裙子的汁水。

“哎……”蘇妤蹙眉瞪了非魚一眼,便要去更衣。一站起身卻猛地眼前一黑,一陣頭暈目眩,重重地就栽了回去,手下意識地就支住了面前案幾。正批著折子的賀蘭子珩猝不及防,筆剛好落下,一道紅色直接從筆下奏折的這一頭畫到那一端。

兩旁候著的宦官相互看了一看,這“朱批”拿下去非把上本的大臣嚇著不可。

“怎麽了?”皇帝卻是無暇顧及那個,一壁扶住蘇妤一壁驚問。蘇妤緩了一緩,笑了笑說,“沒事……大約是坐得太久了。”

額上卻是不斷地滲出冷汗來,雙手也都是冰涼。皇帝握著她的手一緊,立即道:“傳太醫來。”

太醫片刻後便到了廣盛殿,診過後說是風寒。廣盛殿沒有寢殿,皇帝便讓人扶蘇妤回成舒殿歇息。

步下廣盛殿前長階之時,蘇妤險些足下一個不穩跌下去.

季節更替的時候偶感風寒不是大事,蘇妤這病卻遲遲不好。轉眼間過了十幾日,半點起色都沒有。皇帝執意要她留在成舒殿養病,宮人勸也沒用。

看得出她確實病得厲害,高燒反覆,往往不過多久便燒得嘴唇發白。喝下水,一會兒便又發白……

太醫的方子無用,換了禦醫來,仍是無用。

太醫院上下急得焦頭爛額。誰都知道這位雲敏充儀今非昔比,再這麽下去,皇帝非得拿太醫院問了罪不可。

可急也沒用,方子已換過多次,病就是不好,又能如何?.

這一番病痛讓蘇妤消瘦了很多。胃口也是越來越差,但因知道皇帝心焦,便是再沒有胃口也努力著吃點東西。各樣的湯藥呈上來,更是半句怨言也沒有,端起來便喝,完全沒有旁的嬪妃怕苦不肯喝的那一出。

可病就是不見好。

她久病不起,難免傳到了宮外。齊眉大長公主又親自入了宮照顧她,看著她的樣子心疼不已,眉頭緊鎖著向皇帝道:“一點小病罷了,怎地會拖這麽久?”

語中有些不信任的意思。皇帝聽得出,這是多多少少又疑他待蘇妤不好了。

“舅母。”蘇妤兀自吹著仍有些燙的湯藥,語聲虛弱無力,“舅母別怪陛下……陛下每日都叫太醫來問,但就是不見起色——大抵也怪不到太醫頭上,是阿妤自己身子太弱了些。”

齊眉大長公主的眉頭便蹙得更緊了,沈吟了片刻,看向皇帝:“陛下可否移步?”

皇帝頜首,隨著大長公主一並去了正殿。

“若還不好,陛下許是該問問欽天監。”齊眉大長公主這樣說道。

皇帝微有一怔,遂點了頭:“倒是疏忽了這個,朕明日便傳欽天監來問話。”

“嗯。”大長公主一點頭,沈吟片刻,仍是有不放下般地問他,“阿妤如此,當真和陛下沒關系?”

皇帝不由得一啞:“姑母……朕絕沒再虧待過她半分。若真是不肯她好過,便也不會留她在成舒殿養病了。”

齊眉大長公主便往寢殿裏望了一望,終是信了皇帝的話。蘇妤睡的就是皇帝的床榻,可見皇帝是委實想方便照看著她,並非為了做給外人看的敷衍.

是以翌日便傳了欽天監來詢問。正使副使一並到了,認真思索許久,皆認真回稟說近日天象無任何異處,充儀的病該是與此無關。

皇帝與齊眉大長公主皆是沈重一嘆。

正使與副使一時均不敢言,各自斟酌了須臾,那正使道:“陛下……星象無異處是充儀娘娘命中該無此劫,但所謂事在人為,莫不是……”

正使的話戛然而止,齊眉大長公主聞言一怒,擊案道:“你胡言什麽!”

“姑母息怒。”皇帝微有凝神,聲音仍是沈穩,睇了那正使一眼,問道,“‘莫不是’什麽?你有話直說。”

“陛 下恕罪。”那正使跪下一拜,先行謝了罪,才敢道,“臣也只是猜測罷了。循理來說,風寒決計算不得什麽大病,宮中又有禦醫醫治,想來不過幾日便該痊愈。即便 充儀娘娘身子虛弱也不該拖延至此,故而臣私下猜測……會不會是有人暗中動了什麽手腳。禦前行事規矩嚴格,大抵不會是在藥中,但……”正使再度一叩首,語聲 更沈下去幾分,“魘勝之事,古已有之,還請陛下謹慎。”

魘勝……巫蠱!

咒人久病或是一命嗚呼,又或是詛咒有孕嬪妃不能平安產子……宮中類似的手段屢見不鮮。

賀蘭子珩倒吸了一口冷氣。上一世時,他的後宮倒是沒有類似的事情,且他也不怎麽信這些邪物。

可這一世……他自己碰上了重生的事,對這些說不清的東西便難免多了兩分信。更何況那位是蘇妤,無論他肯不肯信,都不能拿她的安危去試真假。

命正副使退下,又屏退了宮人。皇帝與齊眉大長公主均是思慮了許久,皆覺得還是小心為上,便下旨請道人入宮看上一看.

高道在四日後進了宮,彼時蘇妤病得更是厲害了,好像什麽藥都擋不住這病勢,甚至能燒得直說胡話。

道人入殿去查看蘇妤的情況。只望了一眼就不由得蹙了眉頭——高燒不退不要緊,她旁邊為什麽始終蹲著兩只貂?

掩下這般無關痛癢的疑問,道人布陣作法,不過多時,眾人便見他面色陡然一白。

“陛下……”道人睜開眼,面露驚懼之色。皇帝微一挑眉:“如何?”

“只怕……”道人滯了又滯,方一欠身道,“確有魘勝之事……”

語驚四座。宮中之人均清楚巫蠱的輕重,一時間一眾宮人都被嚇住,回了一回神後齊齊地跪了一地,連大氣都不敢出。

皇帝強定了神,又問那道人:“可在宮中?”

道人回道:“能傷充儀娘娘至此……必在宮中。”

一眾宮人仍是屏著息靜聽吩咐。皇帝沈默良久之後只吩咐了兩個字:“嚴查。”.

許是因為漢時思皇後①的巫蠱一案太過出名,一鬧出這樣的事,宮中便是人人自危。一時間反倒安靜了,除卻皇帝派下來的人聲勢浩大地搜查各處外,無人再敢生事。

一宮一宮地搜過,沒有放過任何一個地方。包括歷代皇後所居的長秋宮和素來同蘇妤交好的嫻妃所住的月薇宮也不曾疏忽。

短短三日之後,宮正司便搜到了想搜的東西。

在蕙息宮。

如今的冷宮葉妃從前的住處。很多魘勝詛咒過的人偶被搜出來,有新有舊。藏在房間中的、埋在土地裏的,幾乎多到數不清。

多半……寫著蘇妤的生辰八字。

而除此之外,亦有餘下數個並非詛咒她的。細查下去,是從前陸氏的八字,還有佳瑜夫人的八字。

人偶呈至成舒殿,大長公主驚愕,皇帝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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