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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更清楚些,卻是如此的不準了。

如是未能母子平安……

蘇妤不自覺地偏過頭去打量皇帝的神色,與他視線一對便窒了息。說不好自己在怕什麽,又不敢躲避他的目光。

但見皇帝微一頜首,睇了眼旁邊的席位,示意她過去的意思。蘇妤扶了折枝的手站起身,行到他面前一福才落了座,垂眸不言。

陸潤儀的喊聲蓋住了廳中的其他聲響,賀蘭子珩湊近了些對蘇妤輕道:“你先回去歇著?”

蘇妤微怔,搖一搖頭:“臣妾不累。”

皇帝一哂:“如是累了便回去,不必硬撐著。”說著笑意促狹地睇著她,補了句,“你又不是太醫。”

守不守著都一樣。

“……諾。”蘇妤頜首應下,側頭見一宦官入了殿,一揖道:“陛下,宮正司問出來了。”

好快。

眾人均等著結果,皇帝沈了一沈,思量著不耐道:“晚些再說。”

“諾。”宦官一揖退下,蘇妤側首間見折枝神色微顯異樣,黛眉一蹙,思忖片刻招手讓她上前,平淡道:“渴了,去沏茶來。”

茶奉上來,蘇妤揭開蓋子一瞧,登時面色煞白。

茉莉娥眉。

皇帝覷了她一眼,笑問:“喜歡花茶了?”

“……是。”蘇妤低應了一聲,抿了口茶,幾乎渾身脫力.

臥房裏倏然安靜,靜得眾人心中一懼。片刻後,醫女匆匆地出了殿,一福身稟道:“潤儀娘子生了……”

但未聽到哭聲。

那醫女又道:“是個小皇子。”

卻是無人敢說一句“恭喜”,連皇帝也半點笑容都沒有。雖是未說皇子夭折、亦未說陸潤儀難產而死,但這般的安靜,可見是情況不好。

頓了一頓,還是佳瑜夫人問那醫女:“潤儀娘子怎麽樣?”

“娘子昏迷著……”那醫女低低稟道,“皇子殿下哭不出來,太醫說……說能否熬過去,便看這兩天……”

鴉雀無聲。

良久,皇帝一點頭,嘆息中盡是疲憊,吩咐太醫盡力,又道:“傳宮正司的人來。”

終於是要問到黑三棱的事了。

幾人一並進了殿,只其中一宮女是被押進來的,皇帝瞧了瞧她:“你不是楚充華身邊的掌事宮女麽?”

“是……”那宮女一叩首,“但充儀娘娘發落了霽顏宮的人,便讓娘娘差人來服侍潤儀娘子,娘娘便叫奴婢來……”

一旁的嬪妃聞言,已有人一嘆道:“將心比心,充華娘娘自己也是失過孩子的人,怎麽還做這樣的事。”

那宮女不言,皇帝亦未發話。徐幽在旁道:“陛下,楚充華正在外候著,要不要……”

“不必。”皇帝淡泊道,不打算叫楚充華進來問話。章悅夫人凝睇著那宮女蹙了蹙眉頭:“真是楚充華叫你做的?”

“……是。”那宮女叩首間有些許猶豫,繼而續道,“充華娘娘和潤儀娘子不合已久……”

章悅夫人冷有一笑:“是麽?聽著倒像是早謀劃好的,可楚充華禁足這麽久了,若不是雲敏充儀今兒個發落了霽顏宮的宮人,她要如何尋這個機會把你塞進來?”

話裏話外,意指這宮女是蘇妤安排進去的人。一邊害了陸潤儀、一邊又栽贓給楚充華。蘇妤淡看著那宮女臉上倏然顯露的慌張,心知這根本就是一場排好了的好戲,先供出楚充華不過是為了讓這事看上去更真,最後的結果十有八|九是沖著自己來的。

“意思是雲敏充儀的意思,旨是嫻妃的旨……”佳瑜夫人忖度著自言自語,起身向皇帝一福,“關乎皇裔安危,求陛下徹查。”

實是宮中常見的手段了。“徹查”無非是交宮正司嚴審,審的結果……也無非是她的錯或是嫻妃的錯。

橫豎都是要遂幕後之人的意的。蘇妤微微一笑:“何必那麽麻煩?臣妾在這、嫻妃娘娘在這,楚充華在外候著……先對質一番不就是了?進了宮正司,屈打成招總少幾分可信。”

這話聽似是對佳瑜夫人說的,蘇妤的目光卻轉向了皇帝。皇帝想了一想,點了頭:“傳吧。”

楚充華入殿見禮,禮罷後起了身,便一耳光劈在那宮女面上,怒不可遏:“本宮待你不薄!誰讓你害的本宮!”

“娘娘……”那宮女顯得更慌了,不自禁地望向蘇妤。這一眼間眾人便都看明白了,蘇妤心中一笑。

無論是交去宮正司還是當堂問出話來,矛頭都會是沖著她的。但一旦送去宮正司,變數難免,還不如就這麽問出來,好歹自己在場,多少還能爭辯幾句。

楚充華順著那宮女的目光看向蘇妤,怔了一怔,遂是怒然道:“蘇妤……又是你!”

一陣嘆息聲,章悅夫人擡眼瞧了一瞧蘇妤:“當年就是死罪,陛下沒殺你、如今又寵著你……你如此故技重施實在讓人心寒。”

倒是已經給蘇妤定了罪的意思了。

佳瑜夫人也喟嘆道:“本宮聽說是綺黎宮的宮人把此事稟給陛下的,細問了幾句,充儀你盯著霽顏宮的動向許久了,可見心虛……”

蘇妤銜笑聽著,待得二人語畢後方抿了口茶,未理二人之言地淡淡問那宮女:“是本宮叫你做的麽?本宮要你親口說出來。”

原本目中之意已讓眾人都看出是受誰指使,卻沒想到蘇妤還偏要多問一句。那宮女楞了一楞,強定了神後垂首應道:“是……是充儀娘娘讓奴婢在潤儀娘子的安胎藥中加了黑三棱……”

“呵……”蘇妤冷聲笑道,“你當本宮傻麽?要害人便罷,竟會挑一個連動刑都不必,就將本宮供出來的人?”

那宮女一僵,蘇妤視線一轉,冷睇向章悅夫人,頗有幾分厲色:“誠如夫人所言,若非臣妾責罰,她沒有機會到霽顏宮去,楚充華事先不知臣妾會有此舉;但照這個道理,臣妾怎知潤儀娘子今日會在綺黎宮出言頂撞?臣妾和她不合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她來道賀亦在臣妾預料之外。”

蘇妤的咄咄逼人讓葉景秋一時回不過神來,滯了一滯,皺眉道:“即便如此,潤儀受驚還不是你動刑所致?她想趕去綺黎宮,看著亦是要賠不是的意思——如若不然,即便被下了藥,直接在宮中醫治了,大概也不至於這般……”章悅夫人說著哀嘆,“目下母子都是如此……實在可憐。”

“夫人……”眼見在座宮嬪都為陸氏母子二人有些噓唏,蘇妤剛要開口,卻被人搶了白:“章悅夫人,這事依朕看一碼歸一碼。”

葉景秋一驚,蘇妤亦是一驚。轉回頭去,見皇帝帶著幾分思忖之意緩緩道:“戕害宮嬪、皇裔是一回事,充儀正宮規是另一回事。依朕看,充儀罰得沒錯,潤儀要到綺黎宮賠不是是她自己心中有愧,可說是因為充儀罰了她的人在先,卻不能算是充儀的錯。至於早產……說到底是因為那黑三棱,強怪到她去綺黎宮謝罪耽誤了醫治上未免牽強。”

乍聽之下偏袒分明,細一想又在情在理似乎並非有意偏袒。皇帝掃視一眾嬪妃一般,續言道:“所以潤儀受驚之事怪不得充儀,黑三棱從何而來慢慢查便是。查明之前,朕不想聽到任何無端猜測。”

“那……陛下。”佳瑜夫人思忖著又道,“此事畢竟多多少少已牽涉到雲敏充儀。方才一番解釋倒非說不通,只是……公平起見,是否禁足為好?”

這倒是在情理之中。並非責罰之意,只是原委未明,先禁足了宮正司才好辦事。待得查明了,若當真無關蘇妤,於她也無甚不妥。宮中之事也多是如此去辦,算是個不成文的規矩。

一時數道目光皆落在了皇帝與蘇妤身上,蘇妤沈容未言,皇帝睇著蘇妤盞中花茶思量著,仿佛此事頗難決斷。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防盜章:

其實從上一篇文開始就有放防盜章,也知道會給大家造成不便,所以每次放的字數都很少,替換之後多餘的字數算福利也算道歉~並且每次發之前都會說什麽點鐘放的是防盜章,大家先買也成、替換後再買也成。

於是因此收到個負分覺得挺詫異的……一種賠了點數又折積分的即視感

☆、40、禍端

不管這下毒之人只是想戕害皇裔還是有意嫁禍蘇妤,這人都必須找到。是以禁足蘇妤無妨,卻又不能讓她在被禁足時出了別的岔子、亦或是讓人趁此機會把什麽本不該有的“證據”鋪進綺黎宮去。

少頃,皇帝才略一頜首:“也好,禁足月薇宮吧。”

月薇宮?

諸人輕愕。這樣的旨意多少有些奇怪,遷宮不是大事、禁足亦不是大事,可哪有禁足前有意遷宮的?

“嫻妃。”皇帝低一喚,嫻妃離座福身靜聽,皇帝道,“充儀這些日子身子多有不適,既在你月薇宮禁足,你就多關照著,別委屈了她。”目光似是無意地掃過葉景秋,又續道,“罪還未定,誰也說不得什麽。”

“諾,臣妾謹記。”嫻妃福身恭應間喜色難掩,覷了蘇妤一眼無半分擔憂。皇帝點點頭,遂向猶坐在身邊的蘇妤道:“去月薇宮住一陣子,事情有個論斷了再遷回去。”

蘇妤淺一頜首:“諾。”

眾人告退各自回宮後,綺黎宮的動向更是明顯得讓人人都看得出皇帝在替蘇妤防什麽。蘇妤前腳剛遷走,禦前和宮正司遣來的人便一道守了綺黎宮各處。除卻宮中本就有的物什,要多添一件東西只怕也是不可能的.

柔雲殿裏,阮月梨一壁給蘇妤斟著茶一壁笑道:“還沒聽說過後宮這麽禁足的呢,陛下如今是當真怕你出事。”

蘇妤搖一搖頭,抿茶未言。

“今天這事,你就不好好想想?”阮月梨問她。

蘇妤一笑:“且由著宮正司先查去,我一味地猜也沒什麽好處。”

“我說得不是這個。”阮月梨黛眉淺蹙,擱下茶盞湊近了蘇妤一些,輕輕道,“你不是說,之前夢到那陸氏胎像安穩、在盛夏之時足月生產麽?”

蘇妤點頭:“是。”應聲間已猜到她想說什麽,面色微微一沈。

便聽得嫻妃道:“這不是說明那夢不準麽?這事是,誰知蘇家的事是不是?你大可不必為了個夢和蘇家僵著。”

蘇妤凝視於盞中片片茶葉一時靜默。她並非沒有想過此點,只是……不同於夢到陸潤儀生子時的模糊片段,蘇家的那一切在夢裏都呈現得太真實,那些喊聲、那些鮮血……都在她心中揮之不去.

回到珍遠閣時,踏入正廳的瞬間蘇妤有短短的一怔,當即行下禮去:“陛下。”

“坐吧。”皇帝睇著她,有幾分玩笑之意地道,“看來禁足禁得很合你心意麽,剛一回宮就去找嫻妃了?”

“……”蘇妤默了一瞬,溫聲應道,“是,去嫻妃娘娘那兒品了會兒茶。”她說著回看向他,無甚懼意地問了一句,“陛下說的是禁足月薇宮,不是禁足珍遠閣,對吧?”

“是。”皇帝啞笑點頭,“月薇宮裏隨你走動。”.

折枝奉上茶來,是皇帝所喜的君山銀針。皇帝抿了一口,蘇妤也抿了一口,皇帝問她:“今天這事,你知道多少?”

蘇妤一驚。雖覺他疑她也在情理之中,但方才的種種袒護之後,驀地被這樣問話頗感意外。

賀蘭子珩端詳著她,看出她神色間的細微變化,擱下茶盞覆又解釋道:“不是懷疑你下的手,朕是看折枝給你上了茶後你面色分明不對,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蘇妤聞言心中一松,亦擱下茶盞,朝他搖了搖頭:“臣妾不知道。”

皇帝眉頭微挑。

“是真的。那茶……只是折枝告訴臣妾,有人重演當年太子府中事,臣妾才慌了。”言辭誠懇,神色平靜,明顯不是說謊。

頓了一頓,蘇妤覆道:“茉莉娥眉。宮中最喜茉莉的人是楚充華,一雙黛眉生得最美的也是她。折枝是打聽到有人要以此事嫁禍臣妾,與當年太子府中楚充華小產一事如出一轍,故而上了茉莉娥眉。”蘇妤說著頜首苦笑,“本是無意讓陛下知道,沒想到陛下會問。”

皇帝聽罷緩沈了口氣,淡看著眼前淺頜著首的蘇妤。忽的發現她是有些小聰明的,用茶動這樣的心思,倒也虧她想得出來。

頜首不言的蘇妤卻是與他相反的心思。覺得自己本是怕節外生枝才不讓折枝直言、而用了那奉茶的法子,誰知讓他看了出來,好就這麽毫不委婉地問了她……

簡直畫蛇添足.

禁足的這些時日也委實順心。嫻妃自是不會委屈了她,又因她禁著足,平日裏偶爾登門造訪的嬪妃們也都來不得。反正她本也鮮少出門,這一禁足除卻讓她落得個清凈以外似乎並無旁的影響。

嫻妃被她斜倚小榻、坐著女紅的怡然自得弄得氣結,笑斥一句:“沒見過禁了足還這麽開心的。”

蘇妤卻瞥了她一眼,閑閑地駁道:“總比那兩年好過多了。嗯……若不是擔著這一宮主位的位份,能一直賴在嫻妃娘娘這月薇宮才好呢。”

“……”

嫻妃即刻覺得宮正司查得太慢。

皇長子死在出生後的第三日。

他的生母陸氏尚昏迷著,闔宮,就沒有什麽人會為他的離世傷心了。

賀蘭子珩有一種說不清的情緒,傷心多多少少是有的,卻又多多少少有些說不清是為誰傷心。不知是傷心這孩子的夭折,還是傷心見不到上一世那孩子了……

這道不清的情緒換來的是長久的沈默,成舒殿死寂著,過了很久才聽到皇帝說:“皇長子賜名啟瑞,厚葬。陸氏位晉一例以示安撫。”

字字艱難。這該是他重生以來第一次有這樣的感受,上一世親近之人還未睜眼便已離世,因為他要補償蘇妤。

難免有那麽一剎那,他覺得自己是不是錯了,又幾乎是在同時便狠狠地說服自己,那孩子不過是自己上一世時的孩子。

何況,他上一世已待那孩子好過一次,始終辜負的只有蘇妤。

他告訴自己,要補償她,總會改變些事情的……他早該有這個準備.

殿中的死寂被打破,宦官沈穩地一拜:“陛下,沈大人求見。”

此時已是亥時。

“宣吧。”皇帝一喟,摒開那些個胡思亂想。不管怎麽說,這一世他還是皇帝,要面對的事還很多。

沈曄穩步入殿,曳撒上有些許雨漬。他聽聞皇長子剛剛夭折,想了一想並未多提半句,如常一揖:“陛下聖安。”

“沈曄。”皇帝點了點頭,“朕聽說了你近日在往錦都趕,不過這麽晚了,是什麽急事?”

“臣按陛下旨意徹查了軍中動向及靳傾近來的動向。”沈曄揖道,“是靳傾右賢王部擅自動兵,非汗王之意。”

皇帝一點頭,沈曄續道:“其餘的……臣先前亦做過稟報,另有一事……”他語中一頓,“回錦都之時,臣在途中遇一商隊往靳傾方向去,為首之人看著有幾分眼熟,臣便差人跟上了。”沈曄無聲一喟,“後來經查,那人是兵部尚書楚弼之侄楚沿,商隊所運均是兵器糧草。”

皇帝微微一凜:“楚弼?”

“是。”沈曄應道,靜了靜又說,“陛下是不是也覺得……”

皇帝點頭:“是。”遂問他,“你把車隊扣下了?”

沈曄搖頭:“因尚存疑慮未敢擅動,只讓人悄悄盯上了。不過第二日時驚動了那邊,遣去的其中一人至今重傷未醒。”

這般受傷,不過是叫人去醫治便是,從來不必刻意稟報。皇帝聽得神色一凝,低問他:“是誰?”

沈曄穩穩地稟出兩個字:“蘇澈。”

皇帝長沈了口氣,長子夭折帶來的痛苦上登時又添了一層壓抑。簡直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端端是要讓他看明白,重生後的日子也不是他能一手掌控得了的。

“還有誰知道?”皇帝問。

沈曄一抱拳:“再無別人了。”

“那就壓住了。”皇帝緩緩道,“尤其不能讓蘇家知道。”

“諾。”沈曄肅然應了,略一斟酌又道,“陛下,蘇澈剛十五歲……”

“知道。”皇帝輕笑,“誰說不救他?朕會差禦醫去,必要他無恙。”

若不然,蘇妤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

賀蘭子珩深覺這輩子自己真是比上一世優柔寡斷多了,實在是越活越不濟!

大感懊惱又好像沒別的法子,頗是無奈地出了殿門,想四下走走。

宮人們一路跟著,誰都不敢吭聲,包括徐幽。都知皇長子夭折,陛下必定心情不好,能不多言就不多言。但徐幽看了看眼前的宮道,這是往……綺黎宮去了?

忖度一番,徐幽暫且沒提蘇妤遷宮的事,直到皇帝在綺黎宮門口停了腳,顯了一瞬的恍然,徐幽才適時稟道:“陛下,充儀娘娘現在在月薇宮。”

皇帝舒了口氣,什麽也未說,就轉身往月薇宮的方向去了。

徐幽看著皇帝的背影不停地揣測著這是心思,突然寵起來也還罷了,失子之時……頭一個想到的還是這位發妻麽?.

蘇妤禁著足,誰也沒想到皇帝這會兒會來。

是以皇帝步入珍遠閣的時候,蘇妤側倚榻上正睡著,黛眉緊蹙,一貫的夢中不安。

賀蘭子珩看看她睡的位置——緊挨著床邊,只怕再輕輕一動就要滾到地上。蹙了蹙眉,二話不說就把她往裏推。

蘇妤眉心又一緊,悶哼了一聲睜開眼,立刻爬了起來,驚疑不定地望著他:“陛下?”

“嗯。”他自顧自地坐下,雖知壓制著心中的煩亂,口氣中卻難免有幾分不耐,“你往裏點。”

“……”蘇妤蹭著挪到裏面一些的地方,順勢改成了規矩的正坐姿勢,“陛下怎麽了?”

“沒事。”賀蘭子珩無所謂地笑了一聲,覷了她一眼又道,“大晚上的,坐這麽規矩幹什麽?朕去盥洗,你睡吧。”

“諾……”蘇妤低應間他已起身往側殿去了。躲去側殿本就是不想擾她休息,但待他回來時,揭開幔帳一看,正對上她一雙明眸。

皇帝挑眉:“還沒睡?”

蘇妤躺在床榻內側,縮在被子裏看著在自己身邊躺下的他,小心地又問了一次:“陛下怎麽了?”

他沒說話,蘇妤靜了一靜又道:“莫不是陸潤儀……”

他仍未有動靜,蘇妤噤了聲,不敢再言地看著他。

“皇長子,沒了。”他終於突出了幾個字,語聲有點發顫,“就在剛才。”

一陣冷意浸透了蘇妤全身。她沒有忘記,她到底還是因為皇長子的事被禁了足。

皇帝轉過頭,看著蘇妤的面色在櫻色錦被的映襯下顯得愈加蒼白,強笑道:“你別怕,不是怪你——若不是你要問,朕都不會今天告訴你。”

他確實沒想告訴她皇長子的事。相反,他躊躇了一路是否該告訴她的事,是蘇澈的事。

“阿妤。”

蘇妤一怔,見他沈沈地看著她,眼中有她不曾見過的痛苦和懇切。過了許久,他卻只是說:“都會沒事,你安心就是。”

這一世,他都要她安心。

作者有話要說:月滿西樓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3-11-1608:52:33

☆、41、掌摑

大約是因為太疲憊,這天反倒是他睡得更快些。蘇妤有些發懵地望著他,感受著他睡得安穩的氣息。這般的場景已是久違——在他們成婚後不久、尚未翻臉卻已有不睦的時候,他也常是到了她房裏卻倒頭就睡,一句話都懶得同她多說。

那時她也時時這樣凝望著熟睡的他,有滿心的話想同他解釋,但想了想他醒時眉宇間的厭惡,多少話都咽了回去。

再後來,就再也沒機會說了。

安靜地往他面前湊了一湊,他也沒有反應。蘇妤一聲長嘆,無怪他難受,失子總是個傷心事,何況這已不是第一個。

他安穩地睡著,她靜默地看著。當真一如那時,她不敢擾他,卻到底不似當年的心緒。

房中的多枝燈仍明亮著,燭火幽幽地在幔帳外晃著,晃得蘇妤莫名煩亂。想喚宮人來熄了又不想驚動他,躊躇片刻,輕手輕腳地縮到床尾蹭下了床。

吹熄了多枝燈上大半的紅燭,只留了兩三盞照明,蘇妤照著原路蹭回榻上,剛一躺下,一只手環了過來。

“睡不著?”他閉著眼問她。

“……是。”她低低應道,翻了個身面朝著他,“無意驚擾陛下,但……”

一聲嗤笑,他身子一移就勢把她擁進了懷裏:“解釋什麽?又沒怪你。”

“……”蘇妤覺得心速有些快,默了一會兒,才道出了句,“哦……”

但他好像已睡著了。

她也闔上眼,這一次,很快就睡了過去。睡得很香的一夜,沒有夢到那令她生懼的將來,而是夢到了過去的一些事。

她與他的初見、他們的昏禮,還有婚後那幾個月的一樁樁一件件.

那是賀蘭子珩醒來後頭一次看到仍安睡著的蘇妤面上帶笑,睡姿也隨意,不似平常那般緊緊裹著被子。一時很好奇她夢到了什麽,終是沒擾她,默默地看了一會兒。她的玉臂搭在錦被上,長發隨在身後,羽睫輕輕覆著。側睡的容顏沈靜美好,在透過幔帳投進來的幾束光線中,美得有點不真切。

並不是傾國之姿,卻不一樣。

也說不上哪裏不一樣,看來看去,難道只是清素簡單?

大概是因為那兩年虧待她太多,她懶得應付那些個明槍暗箭,那些明槍暗箭也鮮少沖著她去。是以她總比旁的嬪妃少些心思,最明顯的表露,莫過於旁人總能在泰半的時候維持一張笑靨,她麽……

他記得她在很久以前好像也是那樣,現在似乎也在努力去做。不過眉目間的心驚或是不安還是總能明顯地看出來,根本就藏不住。

自己到底為什麽會覺得她虛偽狠毒……

賀蘭子珩苦笑一嘆,伸手執起她的手腕,把她的胳膊擱回被子裏蓋好,起身準備上朝.

重生以來,朝中之事的變數算是最少的了。唯一一件與上一世完全不同的大事,就是靳傾近來的起兵。不過那事他暗查著,根本沒有擱到臺面上說,早朝時也就沒什麽人提。

又是和上輩子無甚區別的一次早朝,僅有的不同,便是他在下朝之前口氣輕松地提了一句:“對靳傾一戰,許勝不許敗。若有敗仗,帶兵將領提頭來見。”

底下幾人略有一驚,剛要開口,皇帝便又道:“別跟朕說什麽‘勝敗乃兵家常事’,區區靳傾右賢王部若都打不過,簡直另世人恥笑。”

未提其中細由,卻是有意無意地道出他已知起兵的只是右賢王部。

本不該有這一戰,莫名其妙地多了一戰,可見是別有它因——雖則他重生後也改變了不少事,但多是在後宮,關乎前朝的本就不多,更不該牽扯靳傾動向。

只能是有人從中作祟。

明面上是楚弼,背地裏是是誰暫且不知,多半是竇寬或者葉闐煦。不管是誰,不就是想讓他倚重、把自己的女兒扶上後位、順便再提一提蘇妤靳傾血統不得為後的事麽?

不吃這套!

所以他並未循著他們的心思表露出對任何一家的倚重,而是先一步開了口,如果敢輸,提頭來見。

有人進便要有人退,凡事都是這樣.

皇長子夭折之事在天明之時傳遍六宮,已位晉才人的陸氏,便是在議論初起的時候醒了過來。

蘇妤聽郭合說,陸才人聽聞孩子夭折後便大哭起來,勸也勸不住。

“聽說嘴裏不幹不凈的,一直說是娘娘的不是。”郭合說。

“由著她說去。”蘇妤淺笑著吃著碟子裏的玫瑰鮮花餅,蹙了蹙眉又道,“剛早產的人,別給她添堵。陛下跟前也別提什麽,她若日後當著面也敢亂講,這事慢慢算。”

“諾。”郭合一應,又道,“六宮都備了禮去安撫,娘娘您……”

“本宮禁著足呢。”蘇妤一笑,“再說,都讓她摔了兩回東西了,顏面早撕破了,犯不著維持這個。”

郭合又應了一聲“諾”,躬身退下。

阮月梨打量著蘇妤眉目間的幾許愁緒,笑而道:“要做得心硬,又還有不忍心,姐姐你還不如由著自己心軟,安慰安慰她也就是了。陛下看了也會喜歡。”

“得了吧,才不上趕著看她去。”蘇妤冷有一笑,“也不是為她難受,我是……”

陡然噤聲。是為他難受麽?

蘇妤搖了搖頭否掉自己的心思:“就這樣吧,我和陸氏也沒法維持和睦了,陛下也知道。”.

聽說陸氏醒了,皇帝到底是去看了看她。彼時陸氏正呆坐在榻上,雙目失神。見皇帝進來,訥訥地望過去,喚了聲:“陛下……”

其實就算是上一世,皇帝也說不上喜歡她,不過因為她有皇長子,二人才添了幾分情分。偏陸氏是個不知輕重的,上一世是,這一世也是。自從有了孩子,行事愈發地跋扈起來,幾次三番地找蘇妤的麻煩,把“皇裔為重”這四個字發揮得淋漓盡致。

目下皇裔沒了,她卻還沒明白過來。只覺這樣的大事,皇帝總不能再忍蘇妤一次。

皇帝在她榻前駐足了一瞬,目光落在旁邊的瓷碗上,隨意地問了句:“藥沒喝?”

“陛下……”陸氏聲音啞啞的,伸手拽住皇帝的袖口,哭得淚眼婆娑,“蘇妤那個賤|人……”

“才人。”皇帝面色不禁一黯,沈沈道,“不一定是她。不過朕也已下旨禁足去查了,你……”

你不要信口胡說。原是想說這句話,但看看陸氏虛弱成這樣,又剛醒過來,話說得太過到底不好。語中微滯,遂改口道:“你好好養身子。”

陸氏就是再傻,也聽得出皇帝口吻生硬,關心之語卻是說得毫無關心之意。楞了一楞,心中委屈更甚:“陛下還護著她……充華娘娘的孩子在先、臣妾的孩子在後……都是因為她……”

“陸才人。”皇帝嘆了口氣,耐著性子坐下來,緩緩道,“你不要平白怨她。這事宮正司正查著,為的就是找出真兇到底是誰。孩子沒了,朕想你應該也想找出真正的下毒之人,而不是隨便拉個有舊怨的人來洩憤吧?”

略微放溫和了些的話語,激起了陸氏心底的又一陣不平,愈加委屈道:“怎是隨便拉個有舊怨的人來洩憤?陛下覺得臣妾是那般胡攪蠻纏的人麽……”

皇帝神色淡淡地沒說話,徐幽在旁睨著她腹誹了一句:難道不是?.

那晚,陸氏在皇帝離開後怒然打翻了藥碗,心裏簡直恨透了蘇妤。

那晚,六宮都圍觀了一場好戲……

陸氏簡直是豁出去了,不顧自己還在坐月子,帶著人就去月薇宮興師問罪。

自然是讓嫻妃攔了下來。她身子這麽弱,如是進了月薇宮門出了什麽差錯,這責任誰擔著?

“才人娘子身子剛早產過受不得風,備轎送她回去歇著。”聽了這道旨,隨著陸才人來的宮人應得比嫻妃的人還快。他們也實不想淌這渾水,只是看陸氏氣勢洶洶的,攔也攔不住,又怕她有什麽不妥,只好隨了來。

二話不說就把陸氏往回請,陸氏卻不管不顧地指著嫻妃喊道:“嫻妃娘娘!臣妾不敢抗嫻妃娘娘的旨!但請嫻妃娘娘叫蘇氏出來!臣妾今晚必要為孩子討個公道!”

嫻妃覺得這人是不折不扣地瘋了。失子之痛又如何,區區一個才人鬧事鬧成這樣,找死呢?

“這都什麽時辰了?雲敏充儀歇下了,近來她身子也不好,陛下囑咐本宮好好照顧著,娘子就算給本宮個面子,先回宮歇著吧。”

如不是瞧著陸氏的樣子實在弱不禁風,嫻妃才不會這般溫言軟語。

陸氏卻還是一貫的不識擡舉,不給面子地駁道:“娘娘別護著她!皇長子夭折她罪責難辭!”

“才人!”嫻妃皺了眉頭,“宮正司都沒說話呢,輪不到才人來定罪。”.

陸氏不依不饒,驚動了各宮。除卻幾個平日裏和她相熟的嬪妃匆匆趕到欲勸,佳瑜夫人和章悅夫人也皆到了。相互望了一望一時卻無人上前,眼瞧著陛下已不待見陸氏,倒是樂得看看陸氏找蘇妤的麻煩。

整個月薇宮門口,嬪妃和宮人加起來人數也不少,都沈默地看著陸氏一個人折騰。

直到蘇妤出現在宮門口.

蘇妤穿著一身鵝黃的交領襦裙,披了件淡藍的大袖衫,發髻綰得隨意,顯示已準備睡下又起了身。她淡淡打量了陸氏須臾,才輕輕地開了口,帶著一抹溫和地笑意道:“才人娘子早產,該好好養身子才是,來月薇宮做什麽?”

陸氏瞅著蘇妤,硬是楞了一瞬,繼而便是破口大罵:“毒婦!你還我孩子!”

蘇妤猶是淡瞧著她,只覺很難想象一個人是如何在幾日內這樣迅速消瘦的;也難以相信消瘦成這般的人,還有這樣的氣力去罵。

“陸才人。”蘇妤形容未改地又平靜道,“皇長子的事,宮正司正查著,本宮也是因此禁的足。如若當真是本宮所為,陛下賜本宮一死本宮無話可說,才人娘子要殺要剮本宮也悉聽尊便。不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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