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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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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明月從漫無邊際的混沌中醒來,看到熟悉的布置,一時錯愕,這是哪裏?

妖死後的世界嗎?

她摸向丹田,妖丹還完好無損在待在原處,只除了妖力空空,其他倒沒什麽感覺。

“大姐!你終於醒了!”

被白狐抱了個滿懷,宿明月也沒在第一時間推開,眉心蹙了下。

這是過了多少年,白狐也死了?

聽枕流霞說了會兒話,宿明月才得出一個難以置信的消息。

自己沒死,可當初,她明明已沒了妖丹……

確認自己再次活過來,宿明月也不矯情,欣然接納自己的第二條命。在青丘觀察幾日後,身體已無大礙,只是妖丹畢竟被糟蹋了許久,裏面多了很多她討厭的人族氣息,曾經修出的妖力也被耗盡,修為得一點點撿回來。

宿明月嘴角抽搐,她這是什麽運氣,到現在為止,已重修了兩次。

但抱怨最沒用,宿明月用最快的時間調整了狀態,重新開始修煉,她打算先撿起修為,才好去見她兒子,之後……報仇!

只是隨後,枕流霞就支支吾吾地說,她的大仇已報,姜寄書、姜以柔、天炎皇朝九大世家乃至皇朝,都已覆滅。

宿明月疑惑。

……天炎皇朝是人界最大勢力,九大世家橫行數千年,根基深厚,如此龐然大物,覆滅了?

乍然聞此消息,不啻於得知妖界四大妖域全被顛覆一樣驚悚。

人界發生了如此大的震蕩,誰的手筆?

枕流霞不甘不願地吐出一個名字,“宴南渡。”

宴、南、渡。

聽到這個名字,宿明月心神震蕩了一瞬,後退了兩步,下意識摸向丹田,妖丹完好,她卻感覺到了絲絲縷縷的風灌進傷口,帶來綿綿密密的痛。

宿明月垂下眼眸,頓時沒有了追究下去的欲望,既然其他仇人已死,那從今往後,她只要殺了宴南渡,就好。

枕流霞猶猶豫豫,還是說了一句話,“大家,其實,當年害你的,並非——”

話未說完,就有一紅狐急慌慌過來:“族長,不好了,那個人族,他他他又在攻擊守山大陣,要求見人!”

枕流霞楞了楞,反射性地先看了眼身旁的宿明月。

宿明月臉色瞬間冷凝,右手立即抽出火鞭:“何方人族,在我們妖族地界,竟敢如此放肆。”

“是、是那個從人界走出的煞神,宴南渡!”

又聽到宴南渡,宿明月楞了楞,隨即怒不可遏。

只瞬間,她便捋順了前因後果,這宴南渡是察覺到她還活著,所以不遠萬裏要再殺一次?

曾經被騙的遭遇太過慘烈,讓宿明月不憚以最大惡意揣測那人的心思。

她一度以為她了解他,到頭來發現,他依然欺騙她,愚弄她!

宿明月心底的殺氣無法掩飾,卻強迫自己冷靜。

宴南渡不再是當初那個宴南渡。

宿明月,也非當年那個宿明月。

她吩咐枕流霞將谷中情況一一匯報而來,清楚了兵力,當即帶上狐族眾人出谷‘迎接’宴南渡。

枕流霞試圖拖著她,“大姐,嗳嗳嗳,大姐啊……”

但怒上心頭的宿明月哪裏聽得進別的,急火火便帶人去滅殺宴南渡,“狐貍,此人囂張,都欺負到頭上了,還忍什麽!”

“大姐……大姐說得對!”

枕流霞無奈地嘆口氣,攤手。

這不能怪他啊,他勸了的,但大姐非要打。

枕流霞偷笑,暗極快地轉變了立場,還用自己的聰明腦瓜子出謀劃策:“大姐,宴南渡實力拔群,如今放眼妖界都沒他對手,咱們該這樣,再這樣……”

宿明月氣勢洶洶領著狐族眾人來到青丘最高處,望著了山谷外,沈寂而立的宴南渡。

一眼,落在了他滿頭雪發上。

這是走火入魔了?

這人面容與當初並無區別,一如既往的俊美無儔,風姿卓然,只是氣息卻深沈如古井。

他站在烈陽下,周身卻凝聚堅冰,仿佛一絲光也照不進去。

消沈、頹靡。

宿明月想到這兩個詞,不由譏嘲,他得到了一切,聲譽,地位,乃至實力,怎可能會消沈頹靡。

仿佛感覺到什麽,宴南渡這時側過視線,狹長地眸子望過來,眸光如了無生機的死海,透著死寂,可在見到宿明月剎那,那雙眼睛陡然大亮,仿佛春日微光,山花綻放。

“明月——”

話未說完,心口便插了一支羽箭。

宴南渡呆呆地看著對面山坡上的人,嘴角慢慢扯開一抹笑,沒有憤怒,沒有埋怨,溫和得像風。

薄唇翕動,“對不起。”

胸口又插入一箭。

胸口處劇痛蔓延,宴南渡仿若未曾察覺,只一味睜著眼睛,癡癡地註視著死而覆生的人,眼底充滿失而覆得的喜悅。

宿明月咬牙,暗罵這男人虛偽,都做出那麽多事,還敢用這樣的眼神看她,惡心不惡心!

咻咻咻,宿明月連射三箭,仍不解氣,回首向枕流霞道:“毒箭拿來!”

枕流霞這才發覺事情大條了,忙拽住大姐的手,撕心裂肺道:“大姐,不能殺他啊!”

這一聲悲愴的呼喊把宿明月震得一哆嗦,回眸,古怪地望了眼白狐,“你看上他了?”

枕流霞:“……”我不是我沒有。

宿明月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你看上誰也不能看上他,這就是個惡人,只空長了一副好皮囊,內裏卻是黑心肝,回頭何時被吃光抹凈了也不知道!”

枕流霞面容僵硬,他呆呆地看著不遠處的宴南渡。

那個風雨不驚的男人,嘴角似乎也抽搐了一下,還有點委屈。

不是,這男人委屈啥,他被誤會了他都沒委屈。

而撞見好友跟宴南渡‘深情’對視的宿明月,勃然大怒,這人當初勾引她還不夠,竟妄想禍害自己的好友,該死。

又對準心□□出三箭,宴南渡只是嘴唇慘白,既不反抗,也不倒下,惹得宿明月心中驚疑,思索半晌,拂袖而去。

枕流霞松口氣,正要跟隨大姐的步伐,卻感覺到身後噗通一聲,方才似乎怎麽射殺都不死的男人,嘴角嘔出血,直挺挺倒下。

原來不是金剛不壞,而是咬牙硬撐啊,還挺可憐。

嘖,忍著吧。

枕流霞帶著族人回去,找了一圈沒見大姐,最後在演武臺才找到,她一身紅衣,在演武臺上不知疲倦地揮著火鞭。難以想象,這是個大病初愈的人,才離開病床幾日就撿起了往日的手腳功夫。

總算明白,星瀾那孩子的修煉狂魔屬性是遺傳誰的了。

枕流霞知道,大姐如此拼命地修煉是為了什麽,她想有朝一日,親手殺了那個負了她的人。

天狼族不動情則已,動情就是一輩子,所以容不得背叛,一旦遭遇背叛,必是兩敗俱傷。

可她不知道,其實那個男人沒有背叛她,一切都是個誤會。

私心裏,枕流霞不想告訴宿明月,但,看到她著魔似的修煉,又有些不忍。

大姐她,心底當真是沒有宴南渡了嗎?

枕流霞雖聽過很多話本,卻依然不懂女妖的心思,只好暗中糾結,糾結著糾結著,宿明月又提鞭抽了宴南渡兩次。

宴南渡不還手,不抵抗,任由宿明月懷著恨意殺他,招招致命。

枕流霞看著看著也迷惑了,這家夥能滅掉一個國家,按理說應該極聰明,怎麽寧願被大姐打死,都不願開口解釋一下呢,嘴長在臉上,只為了好看嗎?

後來,在某一天他明白了這廝的用意,不得不大罵一句,這狡猾的東西!

宴南渡不辯解,不反抗,每每被折騰得只剩一口氣,就靜靜地等宿明月離開,再找一個角落默默療傷。

這種情況,不止枕流霞不解,慢慢的,宿明月也疑惑了起來。

這樣做宴南渡究竟有何目的。

“為何不還手。還手啊!”宿明月打煩了。

這時,宴南渡忽然抓住她的手,終於開了口:“明月,先別生氣,我帶你去見兩個人。”

宿明月蹙眉:“你又在耍什麽詭計。”

宴南渡苦笑,“我算計誰也不會算計你,你若不信,封住我的心脈,我動不了功,便傷害不了你。”

“也好。”宿明月上手,毫不客氣將宴南渡周身心脈封住,又找枕流霞要了顆毒藥,給他餵進去,如此才放心。

她倒要看看,這男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宴南渡被封住心脈,又被餵毒,眼神暗淡地下,隨即又勾起唇角,想起了他與宿明月初見時,那時她面對自己一心防備,即便面對救命恩人,也不假辭色,堅守自己的職責。

如此心狠,如此果斷。可一旦走入她心,從前有多剛硬,那時便有多軟,她便會收斂一身刺,毫無防備地露出最柔軟的地方。

宿明月見宴南渡吃了毒藥,還笑得賊開心,打了個激靈,暗道一聲瘋子。

她死後,這男人經歷了什麽,怎會如此瘋狂?

宿明月暗自更警惕了。

宴南渡帶路,帶宿明月來到黑市,見了兩個人。

姜寄書、姜以柔。

起初,宿明月還沒認出這二人,實在是這對兄妹變化太大。

姜以柔從前容貌即便不出彩,也是清秀佳人,如今半身白骨,滿身屍臭,蜷縮在角落裏像一攤爛泥。

姜寄書以前也是風姿特秀的青年俊傑,如今密密麻麻滿身膿包,如同爛泥塘裏的癩□□。

宴南渡點出他們的身份,不像對待朋友和戀愛,而像仇敵,“他們便是姜寄書,姜以柔。”

宿明月微驚,她對兄妹兩都沒好感,嫌棄地後退。

看到爛成一把骨頭的姜以柔,宿明月想到往日仇恨,想抽火鞭,可看到姜以柔的惡心模樣,又嫌棄會臟了自己的鞭子。

曾經囂張不可一世的姜家大小姐,怎會變成這樣?

見到姜以柔,往日的仇恨再被勾起,宿明月看向宴南渡的視線,帶著泠泠殺機。

此刻他無法動武,她如果殺了他……

宿明月慢慢靠近宴南渡,手中火鞭蠢蠢欲動。

這時,似乎察覺到來人,昏暗洞窟裏的兄妹兩擡頭,一個臉上只剩一顆眼球,另一個雙眼被膿包覆蓋,聽到熟悉的嗓音,就開始瑟瑟發抖起來。

姜以柔生不如死地嘶吼:“殺了我,求求你殺了我……”

嗓音淒厲,讓宿明月眉頭輕蹙,掉頭看向兄妹兩。

姜以柔還在吼,姜寄書想說話,卻連張口的力氣都沒有,身體一個勁兒顫。

宴南渡看到兩人的模樣,瞇著眼,喉嚨滾了滾,低低地笑出聲。

笑聲裏帶著恨意和嘲諷,居高臨下地觀賞了兩人的醜態,轉頭,對上宿明月探究的目光,驚了一下,邪魅狷狂的笑聲戛然而止。

宴南渡弱弱地道:“那個,明月啊,我可以解釋的……”

宿明月警覺地往後又退了一步,只覺得宴南渡果真瘋得不輕,“你解釋什麽?”

宴南渡硬著頭皮,將二十年前,這兩兄妹趁著自己不在,仗著對他的了解趁虛而入,暗害宿明月的事托盤而出。

當初,宴南渡察覺到自己師父,也就是上任鎮國侯那個老東西,對宿明月動了殺機,因為他不接除妖任務,引得那老東西懷疑,鎮國侯鎮壓一國氣運,絕不能出現任何岔子,然而,接任的宴南渡,卻愛上了一個女妖,這是一個不穩定的因素。

宴南渡曾暗示那老東西,若皇朝有所顧忌,他可以不做鎮國侯,做一個鎮守邊疆安危的將軍也行。那老東西口口聲聲說相信他,卻在那時已動了殺心,給他安排偏遠地方的任務,除魔,除仙,也就是這段時間,他發現了皇朝的隱晦,他所除去的那些人族,背叛人族的修仙者,墮入魔道的魔修,很多本非邪惡,甚至沒有做錯什麽,只因為他們的勢力擴張太快,引起了皇朝的警惕,任何有可能超越皇朝的力量,都會被清理。

這無疑讓他一直以來堅守的理念崩塌,他所以為的皇朝,威名赫赫,八方來朝,靠的是包容、濟世的魅力,卻原來,私底下做的卻是這些事情。

為何不允許那些勢力存在,他們再強大,又礙得了皇朝什麽?

如此下去,即便天道站在人族這邊,人族也發展不起來。

那老東西察覺到他的疑惑,給他解釋,天炎皇朝才是正統,其他後來崛起的勢力,是影響天下安定的因素……

這說服不了宴南渡。

也許是從這裏,那老東西乃至帝王,也對他產生了殺意。

他們需要的是一個全心全意站在皇朝這邊的鎮國侯,無論對錯與否,都忠心耿耿。

宴南渡做不到。

於是,他們打算殺了他。

但礙於他的天賦,實力,乃至氣運,短時間內,找不到可以替代他的人,而那老東西卻即將坐化,皇朝離不開他,於是,他們選擇囚禁。

怪只怪他對師長兄弟過於相信,那時,雖有警惕,卻仍保有信任,於是,當察覺到有人冒充自己,離間他和宿明月,已為時晚矣,忠心侍衛冒死給他報信,他緊急從戰場脫離,卻被那老東西暗算,猝不及防,一掌擊昏。

再醒來時,已被囚禁,那老東西說,他不能留一個心思浮動之人當鎮國侯。宴南渡便請求他,他說過,他可以不做。但老東西笑了笑,說他太天真,他是這一任的天命,是萬年來鳳毛麟角的天才,不做鎮國侯太可惜。於是,他們想了個折中的辦法,仍由宴南渡鎮壓皇朝氣運,只是才,從此不得自由……

宴南渡逃脫,想去找自己的妻子,她還懷著孕。

他知道,因為自己,那老東西和帝王不會放過她。

區區一個鐵籠攔不住他,但沒想到,為了抓住他,皇帝通知了九大世家,以平分晏家資源和他身上氣運為餌,誘得整個皇朝最頂尖的勢力合力圍捕他,將他手腳以玄天鐵鏈鎖住,鎮壓在地埋深處,永世不得出。

若只要這些,他還不至於恨到要滅掉天炎皇朝,可那些人,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對他的妻兒下手……

宴南渡說完往事,懊悔不疊道:“冒充我的便是姜寄書,對不起……”

宿明月受到極大的震驚,她搖搖頭,許久,眼角無意識地滑落一滴淚。

原來她堅持了這麽多年的仇恨,竟是恨錯了人。

一時間,震驚、被愚弄的感覺湧上心頭,宿明月視線轉向角落裏的兩人,宴南渡自發遞上兩枚燕尾鏢,“太多人,帶過來未免太吵,我帶回這兩個罪魁禍首,問話也好,報仇也好,交由你處置。”

宿明月接過燕尾鏢,忍住惡心,走向兄妹二人,“他說的,可是真的。”

姜寄書瑟縮了下,身子瑟瑟發抖,姜以柔卻尖聲大叫:“宿明月,怎麽可能,你怎麽可能還活著!”

“太吵。”宿明月擰著眉將鏢扔入姜以柔嘴巴,一陣淒厲嚎叫,姜以柔嘴巴裏嘔出黑血,嗚嗚地哭。

宿明月道:“可會搜魂之術?”

宴南渡為證明自己的清白,早有準備:“會。”

於是,宴南渡攤開掌心,強硬地打開姜寄書的神魂,將過往那段事實還原。

姜寄書痛苦地嘶吼,額頭汗流如瀑。

搜完了姜寄書,宴南渡又搜索了姜以柔,證實了自己的說法。

宿明月垂下眼眸,原來當年,殺她的不是宴南渡。

兄妹兩經歷過慘痛的搜魂以後,已淪為廢人,宿明月掌心發出兩道氣勁,幹脆利索地結果了他們。

離開洞府,宿明月再看宴南渡,心緒覆雜。

沈默半晌道:“之前那麽多次,都保持沈默,為何今日卻肯說出來了?”

宴南渡註視著宿明月,目光柔軟:“先前不解釋,因為是我將你帶去人界,卻讓你背負罵名而回,確實該死。而作為丈夫,我也沒有保護好你,甚至害你……你怨我恨我,想殺我,都是應該的。現在解釋,是不想你永遠誤會我,恨我。”

面對其他人,宴南渡從不屑得解釋,可面對宿明月,他卻唯恐自己解釋得不夠清楚詳盡。

一旦不解釋,便徹底失去了,他無法承受這後果。

宿明月瞥了眼宴南渡,突然低下頭,眼角滑落一滴淚,低聲嗯了聲,轉過身,“我知道了,這麽多年,一直誤會你,前陣子那樣折騰你……你可以把我加諸在你身上的折磨還回來,我不還手。”

宴南渡狹長的鳳眸快瞪成了杏眼,求生欲很強的擺手:“不敢不敢,夫人教訓得有理,都是為夫該受的。”

宿明月微一楞,隨即嗤笑了下,夫人……

人妖相戀的結局,她還不清楚嗎,有哪一個好的。

她曾經自以為是,結果付出了慘重代價,而宴南渡也從一天之驕子,落得個被困地脈數十年,父母家族毀滅,險些性命不保。

如今兩人都還活著,萬幸。

但過往的悲劇,沒必要再繼續。

“紫藤花指環已碎,你我夫妻緣分已盡。誤會既然澄清,那你我從今往後,各自安好。你回你的繁華人界,我過我的恣意妖生。”

宿明月靜靜地說完這句話,轉身毅然離開。

她這一生,也許再也不會愛上別人,但也不想再回頭了。

宿明月走了,宴南渡楞在了原地,隨即著急地跟了上去。

什麽叫夫妻緣分盡了,他們拜過天地山川,只要有一人不同意解除夫妻關系,這緣分就沒盡!

宴南渡緊緊追隨在宿明月身後。

出了黑市,天空已暮,不知何時降落的大雨,已垂成珠簾,阻擋去路,遮蔽視線。

宿明月想提起妖力縱躍回青丘,卻意識到她的修為和身體已今非昔比,因著冷風,她丹田處微微酸痛。只得暗道一聲倒黴,看這雨勢,今日是回不去了。

這時,頭頂大雨驟然一停。

一把油紙傘,悄無聲息出現在了上方,遮擋住所有風雨。

有人撐著油紙傘,以靈力維持著隔風咒,輕輕地道:“你想去哪,我送你。”

宿明月看著傘,想起了當年在人界經歷的事。

她身懷有孕,聽說一個叫斷魂淵的秘境,裏面有改善血脈的上古靈藥,便想去看看,可聽說進去的都九死一生。他說自己去就行了,她在家等消息就行,但她堅持,兩人吵了一架,最後他拗不過她,只能捏著鼻子帶上她,一路上賊心不死,講些驚悚的故事,幼稚地想勸退她,她只輕飄飄瞥了他一眼,他立即噤聲。最後,兩人來得懸崖邊,站在上面,望不見底,宴南渡張開臂膀,緊緊抱住她,輕聲道:“萬一懸崖很深,落地時一定要墊在我身上。”

又有一次,他們進入一個秘境,招惹了一個上古大能,宴南渡一把推開她,對她說:“跑快點,別回頭。”等他遍體鱗傷地出來時,卻笑嘻嘻地安慰她,“沒事,夫人還在外面,為夫不敢不出來。”

……

宿明月神色動了動,想說什麽,又抿住了嘴,最終也沒拒絕這一把傘。

兩道身影走入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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