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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Chapter 23 純白玫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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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艾瑞絲因為簡·梅拉妮婭不是她的女兒才能下得去狠手,那哈羅德用相同的方法懲罰威廉又要作何解釋呢?

哈羅德·普林斯在今年三月因病逝世,在此之前——不知是不是巧合,阿德赫拉只見過他幾面。哈羅德在她面前表現得很和藹,但阿德赫拉總覺得他在透過她看另一個人。這感覺讓她不太舒服。

“我想保護媽媽,也想保護簡,”威廉低聲說,“可最終,我誰也沒能保護。”

什麽都想得到的人往往最後什麽也得不到,從小就夾在沃爾布加與小天狼星之間的阿德赫拉對於這句話有著深刻的體會。

“這不是你的錯。”她脫口而出。

“不,這就是我的錯。”他固執地說。這樣大包大攬的做法確實很像威廉·普林斯的風格。阿德赫拉無意糾正他。

“雖然簡又瘦又小,長得不討人喜歡,像只待在角落裏的鼴鼠,經常惹媽媽莫名其妙的生氣,喜歡和我提各種各樣毫無道理的要求……”他如數家珍,阿德赫拉瞠目結舌。

看來,說話刻薄這事真不是後天培養的,而是天生的。

“……但她是我碰到的唯一一個能看懂我的魔藥的人,”他的眼中帶了點熱切,“她在做解藥這方面簡直是個天才!”

阿德赫拉對於簡·梅拉妮婭的天賦已略有耳聞,並不想再聽他說一遍了。

“但是她走了,”他垂頭說,“她再也不能為我配解藥了……你知道嗎?我們曾經約定好長大要一起成為藥劑師,發明魔藥。但現在……”

沒有人能料的到未來,就像阿德赫拉不會料到下一刻威廉輕輕唱起歌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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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期將至,風笛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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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沈的男聲伴著潮起潮落,彌漫著淡淡的悲傷。那旋律是阿德赫拉再熟悉不過的了,它和阿德赫拉從小聽到大的搖籃曲差不多是一個調子,只是歌詞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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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阿德赫拉記得他幾個月前還和自己說過,他不會唱歌,所以他才給她講了那個人魚的故事。

這又是一個謊言,阿德赫拉都要習慣了。更何況這謊言根本無關緊要。

“你唱的挺好的,”她禮貌地說,“你可以再大點聲的。”在陣陣海浪聲中,她都沒聽清楚最後一段歌詞。她對此還是有點好奇的。

男巫微弱地笑了笑。

“這是一首挽歌,是媽媽教我的。哈羅德不允許我在家裏唱,”他說,臉上帶著厭倦的表情,“他也不允許我唱別的歌。”

阿德赫拉覺得莫名其妙的。她本人的愛好雜七雜八,但沃爾布加從沒有真正禁止過什麽。

“你很喜歡唱歌嗎?”她遲疑著問。

威廉發出一聲嗤笑,和阿德赫拉認識的那個人十分相近了——他是要醒酒了嗎?

“誰會喜歡唱挽歌呢?”他被星光照亮的琥珀色眼睛中跳動著嘲諷。

這語氣讓阿德赫拉十分不適,她決定說點什麽。

“我以為你挺喜歡的。你有數過自己手上有多少條人命嗎?”她刻薄地問。

這問題過於尖刻了。但當阿德赫拉意識到這一點時,已經來不及了。威廉舉起了自己慣常拿魔杖的右手,借著星光端詳著它。他的手指修長有力,面孔隱藏在陰影中,隱約帶著讓人畏懼的微笑。

“開始數過……後來,數不過來,就不數了。”他淡淡地說。

這若無其事的口吻讓阿德赫拉膽寒。她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不能露出破綻,但她無法掩飾自己目光中的厭惡。

“怎麽,你現在不說自己十歲了?”

對方怔楞了一下,隨即說道:“哦,那時候可真好。”他掏出一張手帕擦了擦幹凈的手指,然後將它折好放回口袋裏。

阿德赫拉可不這麽認為,如果他之前說的話都是真的的話——父母之間緊張甚至是病態的關系,父親對於純血統的狂熱、對兒子的心狠手辣,母親對妹妹的厭惡與折磨。她可看不出這有什麽好的,除非——

“後來發生了什麽?”阿德赫拉問。

“後來?”他用手指撥弄了幾下落在額前的短發,帶著她不曾見過的慵懶與隨意,“後來,她勸過我很多次,但我都沒有聽。我要走的路從一開始就規劃好了,又怎麽會隨隨便便改變呢?”

阿德赫拉有點糊塗了。如果她記得不錯的話,威廉的母親艾瑞絲夫人在他十歲那年就因病去世了。

“她死了,她死了……”他突然抓住阿德赫拉的手腕,嚇了她一跳,“安迪,她死了。”他直視著她,眼中帶著她不曾見過的濃濃的悲傷。

“我很抱歉。”她輕柔地說,心裏還是有點疑惑。艾瑞絲夫人為何不在他更小的時候就糾正他呢?另一方面,在十歲前“勸過很多次”,聽上去不太對勁。

在她沒註意的時候,威廉將額頭靠在了她的膝上,這動作令她想到了一只受傷粘人的大貓。驚訝之餘,她又有點想笑。她似乎感到膝頭有點濕濡,該不會是——

“就一小會,”他的聲音悶悶地傳來,“就一小會,一會就好。”

他今晚帶給她的“驚喜”已經夠多的了,她都快習慣了。她想了想,還是決定說點什麽來安慰他。

“好啦,我知道你很愛她。但是人死不能覆生。至少,你們也有過很快樂的回憶。”她像哄孩子似的說道。

威廉松開她的手腕,慢慢直起身子。

“你在說什麽呢?”他輕輕皺眉,而阿德赫拉同樣不解。

“我為她的死感到遺憾,這有什麽不對嗎?”她的語氣冷下來,覺得剛剛的好心完全是多餘的。她瞪了他一眼。

威廉的眼睛轉為深色。它們盯了她幾秒,像是在等待著對她的最終處理結果。

“不錯,這沒什麽不對的,”他垂下眼睛,“反正你永遠也不會在乎我說過什麽、做過什麽,對不對?”他稍稍自嘲。

阿德赫拉覺得莫名其妙的。如果她什麽都不在乎的話,還會坐在這裏聽他說半天的廢話嗎?

“你用不著這麽著急就給我扣一頂大帽子。”她冷冷地回應道。

“其實你從不了解我,”他突然來了這麽一句,“我是說,作為一個人。”他找補道。

阿德赫拉一楞,開始不由自主地回憶有關他的一切,想反駁他,卻發現他這麽說並沒有什麽錯。她從不了解他的過去。對她來說,他似乎從一開始就是那個人人稱讚的家族繼承人、黑魔王的得力手下,是個和她門當戶對的未婚夫、能讓沃爾布加拿得出手的聯姻人選。對她而言,這就夠了。

事實是一回事,用毫不客氣的語氣指出事實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倒不知道你什麽時候還是個人了。需要我提醒你塞巴斯蒂安是怎麽死的嗎?”她毫不留情地反擊。

男巫眨了眨眼睛,阿德赫拉註意到了他長的過分的淺色睫毛,那上面還沾著一滴水珠。

“我是在保護你,”他低聲說,“如果我不那麽做,你就得——”

“可我不需要你所謂的保護!”阿德赫拉忍無可忍地說,“收起你的自以為是,威廉·普林斯!”

海浪沖擊著城堡堅硬古老的外墻,一場風暴在他的眼睛中迅速醞釀。

“這個世界比你想象的要覆雜得多,你以為你看到的就一定是事實嗎?”他站起來低吼道,臉上帶著壓抑的憤怒,阿德赫拉被震住了,“你以為我會隨隨便便地去保護誰、在意誰嗎?你覺得僅憑著你自己能在食死徒裏待多久!”

“所以我應該謝謝你了?”阿德赫拉也站了起來,平時溫和的面龐上此時透著倔強,“你說我從不了解你,但你真的了解我嗎?你只是在一味地強調你為我做了什麽,但那真的是我想要的嗎?你知不知道塞巴斯蒂安對我來說有多重要?你知不知道……我幾乎把他當作了自己的家人。”她哽咽道,眼中帶著淚花。

“在叛徒之前,他首先是一個人,”她說,“他喜愛我、關心我,總是對我很有耐心,和你們都不一樣……你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睥睨一切,但你真的想過我嗎?你知不知道在最一開始的時候,是塞巴斯蒂安在鼓勵我?他一直都是讚成我和你的婚事的,但是你卻殺了他!不,這還不夠,你還把他折磨死了!”

她再也無法掩飾下去了,索性將一切都挑明吧……這一刻,阿德赫拉什麽也不想在乎了。她握緊了手中的兩根魔杖……

她本以為這些足以將他惹怒,她都已經做好直面他怒火的準備了,然而沒有。他剛剛毫無預兆地朝她亮起了鋒利的爪子,現在又毫無預兆地將它們收了回去。似乎那些憤怒都是她的錯覺。

“他和我說起過你,很多次,”威廉慢慢地說,像是在回憶,“他告訴我你是個好女孩,讓我珍惜你。”

阿德赫拉瞪著他,咬緊牙關,一言不發。他竟然沒有提黑魔王……這不對勁。這絕不是酒後吐真言。

“他說,你值得我等待。別讓他失望,安迪。”他柔和地說,帶著一絲請求的意味。琥珀色眼睛露出阿德赫拉熟悉的神色,她曾將之幼稚地稱為溫柔。可她不會再相信。

“你不配說這些!”她沖他喊道,“你怎麽可以——”

威廉輕輕笑了一聲,目光掃過她緊緊攥著的魔杖上。可真奇怪,他明明什麽都沒有做,她卻感到了危險。她有兩根魔杖,而他手裏什麽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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