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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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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簪聽了朝洌蘿一笑,說道:“我也覺著她是難得的標致。”說罷又有些擔心尤三姐鬧起來或是抹了脖子,便有點戰戰兢兢,與人說話也不大上心,那些姑娘都笑她今日大喜緩不過勁來,寶簪只一笑。待到看見尤三姐回來,面色如常地坐下與眾姐妹聊到一處,寶簪方才放下心來。尤二姐既已嫁了,尤三姐又再不去賈家,也還沒到及笄的年紀,想來她還未失節,生活也不是毫無退路。

寶簪看著尤三姐此時強顏歡笑,自己也暗自出神。原著中的尤三姐的悲劇在於這個扭曲的時代只容得男子風流,卻容不得女子也是這般,男子改過那叫浪子回頭金不換,女子卻一輩子逃不出爛貨,破鞋的名號,憑你之後“非禮不動,非禮不言”亦是無用,故尤三姐再無活路可走。真要論起來,曹雪芹對尤三姐有一句話用的極好,“竟真是他嫖了男人,並非男人淫了他”,而柳湘蓮也是個眠花宿柳賭博吃酒之人,用晴雯的話來說“誰又比誰高貴些?”,明明是差不多的人,可柳湘蓮到底是嫌了尤三姐。悲哀的是哪怕在寶簪原本的那個時代,男女亦是如此壓迫女子,不過女子到底是多了很多路可走,不至於死。更悲哀的是,便是女子也多有這樣的想頭,怪不得探春說大戶人家外面一時殺進來是殺不死的,非要自己自殺自滅起來才能一敗塗地,換成男女關系來說也大致是如此,只有男子壓迫女子總不至於到這個地步,非要女子也幫著男子來壓迫女子,方才能讓男權至上,女子再無半點地位。想到此處,寶簪不由地冷笑一聲,竟都還不如寶玉了。寶釵聽她冷笑,用手肘碰了她一下,寶簪才回過神來,繼續與人說笑。

待到這宴席結束,姐妹們又告了別,獨洌蘿依依不舍拉著寶簪道:“姐姐,改日我下帖子請你來我家,你可一定要來。”寶簪笑著說道:“不必你請,我哥哥前些日子帶了上百株菊花回來,過不了多久想必都要開了,有墨菊、羞女、雪海、仙靈芝、天鵝舞、綠水秋波、瑤臺玉鳳……到時我下帖子請你才是。”洌蘿喜得擊掌道:“好,好,好!到時我們喝酒賞菊!”寶簪點了一下她的額頭道:“小小年紀,偏好這口,酒有什麽好喝的,咱們品茶。”洌蘿道:“只等著姐姐到時有好水招待我呢。”男客女眷之間此時只隔著一道屏風,洌蘿嗓門又不小,這什麽品茶什麽好水的叫薛蟠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瞬時臉色煞白,寶簪聽著屏風另一邊有人道:“薛兄弟這是怎麽了,臉色這樣難看。”又聽得薛蟠道:“怕是方才舊喝多了,一時有些反胃,不妨事,倒叫費兄擔心了。”寶簪聽了這話沖寶釵一笑,寶釵亦是噗嗤一笑,寶簪又同洌蘿道:“好水多著呢,管夠?”洌蘿聽了喜笑顏開,方笑著別過寶簪走了。

又說方才與薛蟠說話之人,乃是上回提到的費家庶長子,叫費德勒,字洛蒙的,幸好寶簪不知他姓名,否則想來又是一番吐槽……其實薛蟠在第一次見這位費德勒時早已默默吐槽過此人的字,至於這人的名,薛蟠原本生活的那個時代到底比寶簪晚了兩百年,不知道也是有的。

要說這費德勒,其實同寶簪一樣是個十足的顏控,但與寶簪不同的是,此人就顏控屬性之外又是意外的純情……大概是死了生母還有兩個嫡母的緣故罷,長到如今十八歲,卻是連一個通房丫頭都沒有,據說是從小聽到女人生完孩子就得死給嚇怕的。費清幾次要托人給他說親,他都不願,說是怕自己遺傳了爹爹,禍害了人家姑娘,叫人家姑娘丟了性命,還是不娶的好,氣得費清將他一陣好打。如此這般打了幾次,這費德勒倒也怕了,松了口,說自己還是怕遺傳了爹的克妻命,這輩子便只娶一個嫡妻,再不要什麽姨娘通房的,若和這正妻可以安安穩穩過下去那便好了,若是這媳婦被自己給克死了,也不再續娶。費清聽著覺得若是有了孫子,兒子不續娶倒也無礙,若是跟她原配一般孩子跟著娘走了,總還是要續娶的,本想跟費德勒說說的,但想到難得兒子已經松口肯娶妻了,還是把自己這些話咽下,免得說了又激起兒子的左性來,反倒又不肯娶了。其實這不肯娶妻也不是什麽大事,費清總有本事讓他娶了媳婦,只是你雖有本事讓兒子娶親,卻不能入人家小兩口房間逼著兒子行房,如此一想,費清就更不願說什麽了,只問兒子喜歡什麽樣的姑娘。

費德勒道:“我既說了只娶一位,日後再不納妾,那便是要找個稱心如意的,首先,她便得是個絕色,再者,性子還要爽快些就更好了。”照理說未出嫁的女孩兒不該過問兄長的親事,只是這費家……著實是沒有女人了,雖有一個老太太,卻也因著年老再不出門的了,費清便將眼神投到了洌蘿的身上。洌蘿被看得寒磣,便道:“今兒是看到幾個模樣標致的姐姐,竟都稱得上絕色……有薛家大姐姐,好像定了鹽商趙家的二公子,再有就是甄家姐姐,是定了薛家公子的,這個哥哥也是知道的,最爽利的便是薛二姐姐,若是能當我嫂子便好了,可今兒個爹爹同哥哥也聽著了,人家同柳家公子口頭說定了的,再有……再有……再有……”一時之間便“再有”不出來了。

費清長嘆一聲,這兒子的親事竟是連個能提親的對象都沒有,只能緩一緩再說了,又聽洌蘿道:“還有個姐姐也標致,姓尤的,也是個爽利人兒,可惜了的,竟沒有名字,只聽她娘三姐兒三姐兒地叫,家裏也窮一些……”費清道:“窮些有什麽,咱們家早幾代人也都是白身,不必世家子弟,再者也沒有盼著媳婦的嫁妝來貼補家用的。”又問費德勒道:“這姑娘你聽著如何?若是覺著好,我便托人打聽一下她的品性。”費德勒自是願意。

不出二日,費清便托人打聽尤三姐的人品行事,再有家風如何。先是知道了這尤家同寧國府賈家乃是姻親,便先從寧國府打聽起來。在那寧府之中賈敬因著尤二姐同賈珍之事便早已發了話,誰敢將主子的私事掛在嘴邊與人閑聊,一律五十大板。賈家的奴才最為刁鉆,多數是些不見棺材不落淚的,賈敬發話沒幾天便有人風言風語起來,幸而只在府內並未傳出去,賈敬死活要將嘴碎的奴才一個個都查出來,果真不論是有臉面的還是沒臉面的各打了五十大板,如今還有人沒養好傷,怕是往後都沒法躺著睡的呢。出了這樣的大事,寧府的奴才哪裏敢說,見人打聽便嚇了一跳,以為是賈敬叫人試探的,都說尤家家風最是好的,將尤二姐尤三姐都說成了貞潔烈女一般的人物,怕是連王寶釧都比她們不得。再有當主子的,賈珍因著那次挨了打,自是不好炫耀自己看了尤二姐哪裏,又摸了尤二姐身上哪處,便說都是極好極規矩的;賈蓉當兒子的自不能將自己老爹的醜事放嘴上‘尤氏因著自家姐妹丟人也是閉口不談;賈珍心疼惜春,如何能讓人打聽出這破事來,便將二尤連番誇讚;再有惜春,雖知此事,但也沒有說出去的道理,又見過尤三姐,稍有點聊得來,便也沒說不好。故費家一致得出結論,這尤三姐是極好的。

又過十日,便請了官媒上尤家提親,尤老娘素知三姐是個極有主意的,她到願意讓女兒嫁費家,只怕女兒自己不樂意,便同那官媒說道:“咱們家如今只有這三姐兒未嫁,如今這費家雖是好的,我也要細想想,再過兩日再說這應不應下這門親事罷。”那官媒聽她這樣一說只當她不肯,又說了費家現今如何如何好,費德勒如今又是舉人了,又是官家,又說了只娶一妻再不納妾的話,你家三姐兒嫁過去又是如何如何,必不會受了委屈等話才走了。這官媒一段話說得尤老娘心猿意馬,只想著自己嫁了這費家才好……後又將這話說予尤三姐聽,尤三姐聽後別的都不問,只問道:“媽可是應下他們了?”尤老娘道:“我若是應下了,不知你要怎樣吵鬧。”尤三姐心下稍慰,同尤老娘道:“媽容我想想。”尤老娘便由著她想著。

尤三姐回了房,將自己往日用的團扇,帕子皆尋了出來,因著尤家到底窮些,這些物件皆是她自己所繡,件件上面不是有垂楊柳便是有柳枝柳條兒。尤三姐看著這些物件狠狠地哭了一場,直至哭累了睡了過去。到了第二日拿了把剪子又起了個火盆,將這些東西全部剪碎了又燒了,方才出了房門,如同重生了一般將這些日子的抑郁之氣一掃而空,見了尤老娘說道:“媽媽,這費家之事,咱們應下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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