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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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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夢被攆出薛家後又羞又愧,鄰裏之間也總有人來說上幾句風涼話,她家人便為她找了戶鄉下人家嫁了。原本大家公子的大丫頭不是當姨娘便是管家媳婦,就如賈家那個周瑞家的一般,若是脫了籍,也能找一戶小康之家,運氣好的指不定憑著老東家的面子,成個當家奶奶。浣夢的家人原想把她嫁到鄉下,收了聘禮,嫁妝不過就給個三十兩銀子,著實不像話。她被攆出薛家時,薛蟠到底吩咐了人把她平時用的首飾,攢的銀子一病給她帶出去,少說也有二百兩,如今只給她三十兩,浣夢便氣極了,與她家人大吵一架,她嫂子是個口角鋒芒不讓人的,幾句話說的浣夢又氣又臊。浣夢本是個心氣極高的,如此一氣身上又帶著傷又受了涼就是一場大病,撐了十幾日便沒了。她家又只得還了聘禮,又貼上一些給了男方。

外間的說法是這樣的,但因著薛蟠在組織裏幹過,寶簪便認為此事沒這麽簡單,起碼與薛蟠脫不了關系卻不細問。現實這個東西總是難以置信的覆雜,要不就是出人意料的簡單、大約在二十年後,寶簪向薛蟠提起這次浣夢的事情,同時也說了自己的看法。薛蟠的回答是“我只是個幹文職的而已,你想太多了”……此乃後話,揭過不提。

又過幾月便是九月,乃是寶釵文定的日子。趙家太太曾經聽聞薛家大小姐行事極為妥帖,只覺得年紀尚小,太過穩重波瀾不驚恐怕是不大好。向薛家說親她本是不大願意,只因著趙老爺子派人打聽後極為中意,而趙文昊因著薛蟠這層關系對寶釵亦是心向往之,所以不好說什麽。趙家剛提親時薛家並沒有馬上應下,她也到金陵同往日的手帕交來往過幾次,其中不乏有寶釵閨中好友的母親。打聽之下,眾位太太皆是對薛家姐妹讚不絕口,大姑娘是個極討人喜歡的平日裏待人極好,二姑娘行事又是極為利落爽快。薛家姐妹在各家來往時她也見了幾次,只見寶釵像朵牡丹花似的,行事又周到,為人又體貼,姐妹們作詩時才情又是極為出挑,雖是個穩重的,有時說話也俏皮的緊,她亦是及滿意的。至薛家應下趙家求親之事時,她亦是喜不自禁,只說唯有這薛家大姑娘才配得起趙文昊。今日文定又見寶釵,只拍著寶釵的手背讚個不住,同薛姨媽說道:“我看別人家的姑娘都比不上你們家兩個姑娘,這大丫頭極好,只想叫她快些到我們家來。”又問寶釵道:“你可願意?”寶釵羞紅了臉,低聲道:“趙太太說笑呢。”薛姨媽道:“原本大丫頭也不該這麽早定親,我和我們老爺也是看著昊哥兒極好,生怕被旁人搶了先,如今既定下了,我們家到底要多留大丫頭兩年的。”

趙家太太笑道:“ 也難怪你們舍不得,換了我若有這樣的閨女,必是也舍不得的,只可惜我卻沒有女兒,只有兩個孽障。日後大丫頭到了我們家,便是同我的親生女兒無異了。”說著,又是同薛姨媽一番寒暄。

寶簪對婦人間的寒暄並無興趣,只同幾個姐妹們一同作畫下棋。一時之間空了,便離了姐妹們偷偷走了,撩起簾子的一邊朝著男人們所在之處瞄,想見見那趙文昊是個什麽模樣。只見那趙文昊眉毛上挑,眼睛輪廓狹長,倒是個極為英挺的,又因著臉稍有點圓,又顯得雍容有涵養,倒是合了寶簪的意。別人未發現寶簪,薛蟠倒是發現了,走到簾子這用身子擋住寶簪的視線,悄聲道:“看什麽看,被人看到你這樣還要不要做人了。”寶簪笑道:“好奇下未來姐夫長什麽樣,反正已經看到了,你要擋便擋著。”薛蟠道:“你覺得如何?我看著不如我。”寶簪道:“是麽?倒是合了我的眼緣呢,我瞧著比小柳子還強些。”薛蟠正想說“你什麽眼神啊”寶簪這話就已被柳湘蓮聽了個正著。那柳湘蓮也靠近了簾子一連發了幾個問:“你說的是誰?誰合了你的眼緣?竟是比我還強些?我怎麽沒見著?” 寶簪道:“說我姐夫呢。”柳湘蓮道:“哪裏及得上我?”寶簪笑道:“哪裏就不如你了?我看著他最是個低調奢華有內涵的。到時候再替我姐姐掙個誥命,可不就是極好的?別的不說,只說的模樣,端莊大氣好得很呢,比你和哥哥都強。”柳湘蓮聽她這樣說話,也沒有接話,倒是薛蟠說道:“當真是一樣米養百樣人,這人的審美差異就是這麽大,不說二弟,我平日裏與文昊相交,總也以為自己的長相勝他一籌呢。”柳湘蓮笑道:“大哥說的很是,我亦是這樣覺得。”寶簪見他們如此,道:“你們自我感覺倒是良好的很,人有自信是件好事。”說著又自行回了姐妹間聊起天來,倒叫柳湘蓮同薛蟠皆是一笑。

此次來薛家的除了薛家的親朋好友亦有趙家的親眷,趙太太有個妹妹,嫁給同是鹽商的張家,有個女兒名碧疏的,與寶釵同年,原本趙太太與這張太太曾在玩笑間說過要結親的,後因著趙文昊中了舉人,趙老爺子不想委屈了兒子顧選了寶釵。長輩間心知張家並無能科舉出仕之人,張碧疏配不得趙文昊,唯有薛家有薛蟠,寶釵雖是商戶之女也是舉人之妹,薛蟠日後若是當了官,那便是個官家小姐了,與那趙文昊乃是極好的姻緣,倒也沒人說什麽,只有張碧疏原是極中意表哥的,斷斷不服寶釵,當寶釵不過是個有出息的哥哥罷了。此次來了薛家,見寶釵從長相到談吐再到行事果然是無可挑剔,心下更是不如意,看到寶簪往男眷處走時眼睛一亮,尋思著要尋點事出來。

寶簪回了眾姐妹處,只聽這張碧疏說道:“薛二妹妹回來了,我方才見著妹妹往男眷處走,可是見到了什麽?快和我們說說。”此話一出,眾女眷齊刷刷地看向寶簪,薛姨媽同趙太太眉頭皆是一皺。眾人中有擔心寶簪的,有要看好戲的,也有素日與薛家姐妹交好笑這張碧疏不自量力的,唯有寶釵用餘光瞟了一眼張碧疏,仍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寶簪原本笑吟吟地同幾個在王家結識的姐妹說話,聽她這話又看了看趙家的親眷,笑道:“不過是哥哥找我過去,隔著簾子平白囑咐了我幾句話罷了,叫我收著點性子,莫要言語間得罪了姐妹們,何曾看到了什麽。”張碧疏道:“既過去了,總不能白跑一趟,定是見著了些什麽的,也說來叫我們開開眼界。” 寶簪道:“張姐姐想知道什麽?那裏有什麽樣的假山石,種了什麽樣的花,便是今日是如何布置的,我都是盡知的。” 張碧疏道:“誰問你這個,只同我們說說男眷那邊現今是個什麽情況?你去了,必是知道的。”此話一出,寶簪立時撂下臉子來,氣道:“姐姐說的這是什麽話?我去了哪兒?知道了什麽?咱們家雖不如姐姐家,卻也是知禮的,不能由著姐姐這樣編派。哥哥好心好意叫我不要由著性子亂說話氣到姐妹們,如今我卻是忍不得了。姐妹們來時也是看到的,與男眷處相通的地方處處都隔著簾子,要不就是擺了屏風,我如何能見到什麽?姐姐是說我撩了簾子還是打翻了屏風?或是哥哥同我說了什麽?我哥哥雖不如姐姐家的兄弟,卻是個正正經經的的讀書人,深知禮義廉恥,能同我說些什麽?男人們長什麽樣?說了些什麽話?便是我不知事開口問了,哥哥也只有訓斥的,哪裏有回答我的。更何況我也深知女子本分並不敢問這些,姐姐難道是說哥哥尋我過去特特說些男人的事?我可以由著姐姐說,卻不能由著姐姐渾說我哥哥,哥哥往後是要科舉出仕的,坑害胞妹的罪名我哥哥萬萬擔不起。姐姐如今竟是把話說說明白才好,也好有個著落才是。”說著,竟是紅了眼圈,又像是想到今日是寶釵的好日子不敢落淚,生生忍著眼淚,叫人看著好不委屈。

寶釵見狀走了過來,同寶簪道:“好好的日子你鬧什麽,張姐姐的話哪有那麽多意思,偏你愛多心。”寶簪看向寶釵問道:“姐姐說的可是真的?”又看向張碧疏,一臉茫然。寶釵既給了臺階,張碧疏不下也不像話,忙道:“自然沒那麽多意思,不過是好奇罷了,倒叫薛二妹妹多想了,都是我的不是。”寶簪聽了拿起帕子拭了拭眼角,尷尬道:“哪裏是姐姐的不是,皆是我太多心的緣故,竟叫姐姐難做了,寶簪在這裏給姐姐賠罪了。”說著便向張碧疏行了個禮算是賠罪,又說道:“可男人那的事情我真是半點不知,也不知要如何回答姐姐,姐姐既問了我,想是姐姐在家時常見男眷處的,或是姐姐的兄弟常同姐姐說這些,姐姐不若去問問他們?我確是半點都問不出來的,先向姐姐告個罪了。” 說罷又是一禮。

眾人見她這樣,心下都道好一個薛二姑娘,竟是這樣的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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