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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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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薛家多了個姑娘,好像一切都開始有了變化。再沒聽說過薛家大哥哥闖禍,薛家老爺也活得好好的,鳳姐姐嫁來了,確沒有如何奉承王夫人,珠大哥提前死了,林姑媽沒死,林妹妹從沒有過什麽弟弟,林姑父升官了,林妹妹比上一世早了一年進京,東府敬老爺出家又歸,蓉哥兒也沒有娶秦可卿。還有寶玉,在三歲那年換人了。

探春與薛蟠未怎麽見過,也未接觸過寶簪,沒見過林如海同賈敏,身在閨中更不知道上一世寧府裏的那些汙糟事,唯一相熟的只有寶玉。寶玉轉性了,寶玉不吃丫鬟嘴上的胭脂了,寶玉讀起四書五經了,寶玉對老爺說等過幾年長大了要練騎射,寶玉讀書極好敬老爺亦有誇讚。寶玉,什麽都知道。

寶玉早就察覺出她的不對來,總愛來找她說話,時間卻不長,不過半刻。寶玉說了很多事,寶玉說,他那個時代有個東西叫飛機,載的人比現今最大的船還要多;寶玉說,他那個時代有個東西叫火箭,能讓人到月亮上去;寶玉說,他那個時代女子也能讀書做買賣,不用被困在深宅大院裏;寶玉說,他那個時代只有一夫一妻,並無什麽妾室;寶玉說,他那個時代的皇帝竟是選出來的。探春從不願接寶玉的話茬,只說二哥哥總說這些天馬行空的事,仔細老爺知道了。寶玉聽她這樣說,卻也不惱,每兩日總要抽個時間來與探春說話。

探春是重生而來,雖不願同寶玉多話,但寶玉說的話她深信,亦心向往之,只把寶玉說的話暗暗記下,去掉那些越禮的,當故事講給環哥兒聽。日子就這麽不鹹不淡的過著,寶玉在賈政的清客前大顯其才,寫了詞叫沁園春雪,那詞傳得京城皆知,如同寶玉銜玉而生一般。她也看過,總覺得不大妙,便開口提醒寶玉。寶玉說不礙事,大家都這麽幹。大家?什麽大家?哪個大家?探春不知道,也不敢問,難道這個寶玉還同另外一些寫這樣詩的人有關?幸而,那詞傳了一陣子,倒也沒怎麽樣。原以為已經沒事了,一日寶玉同老太太赴北靜王府的宴,回來後聽老太太說寶玉得了誇讚,元春亦被賜給了八皇子。八皇子便是以後那個忠順王爺,行事荒誕無稽,因著他養的蔣玉菡,寶玉還挨過一頓板子,與賈府交惡,元春雖是賈府的人,到底是聖人所賜,料想他並不敢太離了格兒,探春倒不擔心。只是寶玉面色頗差。

第二日寶玉來尋她,說自己好像闖了大禍,探春見他如此不敢與他玩笑,只問是怎麽了。寶玉便把那首詩默了出來,又說在場的人看了這詩臉色皆變。探春見了直掉下淚來,哭道“作了這樣的反詩,誰也救不了你”。寶玉也不再說這詩的事,只說那薛家二姑娘同他,同敬老爺,同林姑父皆不一樣,以後賈家有事可去求求她,一臉的視死如歸。果然不出幾日,寶玉便沒了,出喪那日她想入黛玉一般痛哭,到底是不敢,唯恐他人覺得她與寶玉親厚,反倒連累了趙姨娘同環兒。

如今探春九歲,同寶簪黛玉一樣的年紀,賈環讀書明理,賈政稍感慰藉,趙姨娘因著賈政只有一個兒子也並不怎麽調三窩四,王夫人每日念經誦佛,除了去八皇子府上看元春,竟不出門,探春過得平淡倒也愜意。每日同迎春下棋,與惜春品畫,偶爾黛玉湘雲來了也是一同說笑。黛玉湘雲最喜詩詞,探春上一世亦是愛作詩的,只因為寶玉,這一世竟不願再作詩詞,同黛玉與湘雲的情分倒比上一世淡了些。除了與姐妹們在一處,探春獨自在屋內只愛練字,或是想寶玉當初的話,薛二姑娘到底哪裏有不同之處。

“阿嚏!”寶簪打了個噴嚏甚是響亮直把寶釵逗樂了,尋了鼻煙壺給她道:“入秋了,偏還愛踢被子貪涼的,同哥哥一個樣,他是男人沒什麽,你一個姑娘家哪裏禁得起凍。”寶簪隨手接過,猛吸了一下,回道:“哪裏就被凍壞了,定是哥哥在考場想我呢。”英蓮道:“薛大爺此去,必能中舉呢。”寶釵笑道:“承你吉言。”寶簪聽了道:“明兒個就要回來了,還說什麽此去,等他成了舉人老爺,欺負起我來倒要更狠些了。”寶釵知寶簪同薛蟠一貫如此沒大沒小,兩人說起話來又愛夾槍帶棒的,並不覺得什麽,只是掩嘴一笑。英蓮不知這些,急道:“他必不會如此的。”寶簪看向英蓮道:“什麽他?哪個他?”英蓮見寶簪這樣問她,羞得不知道說什麽好,只得跺了下腳捂起臉來。

寶釵見她這樣,嗔怪的瞪了寶簪一樣,扯開話題道:“說來哥哥這次怎麽回來?”寶簪道:“有小柳子接他呢。”寶釵道:“什麽小柳子,柳兄弟還大你三歲呢,張口小柳子閉口小柳子,這樣沒大沒小的樣,將來哪家人家敢要你。”寶簪起身笑道:“我皮厚,姐姐說什麽人家不人家的,我是不怕的。再說我也是見什麽人說什麽話,外人面前大體不錯就是了。姐姐同甄姐姐還能把我私下的話傳了出去不成?”寶釵用食指頂了下寶簪的額頭,又對著英蓮道:“偏就有這樣精怪的人,虧得咱們忍得了,整一個小錯不斷,大錯不犯。”英蓮自有一股子呆性,茫然道:“薛姐姐說什麽?我並沒有在忍什麽啊。”又叫寶簪姐妹笑作一團。

待到放榜那日,因著薛蟠胸有成竹,便與薛老爺在鋪面盤點,並不在府裏,只有只聽得外面一陣銅鑼響,那報錄人道:“快請薛大爺出來,大爺高中了。”府內只有薛姨媽同寶釵寶簪三位主子,聞得薛蟠中舉,薛姨媽忙叫下人在廳裏擺上屏風,兩聲道:“快請,快請。”寶釵忙吩咐下人道:“還不去鋪子裏把老爺和大爺請回來。”寶簪接著道:“再叫個人去請甄先生。”想了一想,又說道:“還有柳二爺,他必在趙師傅那。”

不出片刻,甄士隱同柳湘蓮已然到了,又過一刻,薛蟠同薛老爺才到。薛老爺三兩步走進屋來,快知天命之年的人倒比薛蟠走得快些,薛蟠將將才能跟上。那報錄人見了薛蟠道:“恭喜薛大爺,中了鄉試第七名,亞元。”薛老爺欣喜若狂,鄉試有多少人,薛蟠能中第七名何愁前程,薛姨媽寶釵甄士隱柳湘蓮亦是歡喜,只薛蟠皺起眉頭朝屏風的方向看去,心下暗道:要糟。薛蟠正想著,屏風內便傳來寶簪的聲音:“第七名亞元?快拿報帖來,叫媽媽姐姐同我都好好瞧瞧。”因著報喜人不好見女眷,薛蟠親自拿著報帖給了薛姨媽,薛姨媽同寶釵看了連連拭淚。待寶簪接過報帖,橫看一遍豎看一遍,嘴裏又念了兩遍,連聲道:“這真是極好的。”又有新的梗了。說著擡頭看向薛蟠,眉眼帶笑翹起嘴角做著口型:“範進。”薛蟠瞪她一眼,隨後撫額。

寶簪心眼極壞,忙上前扶著薛蟠薛蟠,關切道:“哥哥這是怎麽了?頭痛麽?定是歡喜過了頭,媽媽快叫人請大夫來。”薛蟠忙說不用,並沒有頭痛。薛蟠爭氣又懂事,薛老爺最喜這個兒子,哪裏舍得他有什麽頭疼腦熱的,只當他怕父母擔心便是疼也說不疼,見薛姨媽沒開口,便道:“請王大夫來,蟠兒指不定是近幾日累到了。”說著又吩咐人打賞報錄人三十兩銀子,報錄人喜不自禁,心道跑薛家一家比跑其他十家賞錢都多,真乃豪富,忙滿臉帶笑著收了。薛老爺又說道:“凡是伺候大爺的皆賞三個月月錢,其餘眾人,賞一個月月錢。”薛家下人又是一番感恩戴德略過不提,囑咐完後便讓薛蟠回房躺著等王大夫。

王大夫圓滑的緊,搭了脈見薛蟠無病,他又不好白來一次,只得說道:“哥兒年輕,讀書又費心,這般突然間頭疼,乃是太過用功的緣故。哥兒不過十四罷,這個年歲考上秀才都是極好的,更別說是舉人,哥兒還是第七名,想來日日懸梁刺股,日後不可如此,哥兒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必不能再累到了。”說罷開了好幾副補藥叫薛蟠按時服用。薛蟠對他深惡痛疾。

又過七日,薛蟠早已“大好”了,這幾日閑來無事便與寶簪擡杠,一個“乙己”一個“範進”,你來我往好不熱鬧。因著前兒個薛蟠身體不佳,今日薛老爺方才擺宴,請了王子騰並王家的其他主子,賈家史家在金陵的重要族人,又有甄士隱一家及柳湘蓮。

寶簪因著不喜看戲,只吃兩口便尋了個由頭離席,不想在院中巧遇了柳湘蓮。因著柳湘蓮是薛蟠的結義兄弟,因此不必過於避諱,二人見了禮,寶簪問道:“素知柳二哥最愛串戲的,今兒怎麽不聽戲了?可是請的人唱得不好?”柳湘蓮最是的直率之人,只聽他道:“可不就是唱得不好,反不如我。再者我雖愛這些,因著薛大哥請了師傅教我武藝,明年便要童試,哪裏還有工夫串戲,今年也不過串了兩場。說起薛大哥請師父,還要謝謝薛二姑娘。”寶簪知薛蟠將她說柳湘蓮不愛讀書從武倒好的話說給柳湘蓮聽,笑道:“聽哥哥說柳二哥不愛讀書,卻愛舞刀弄槍,我想科舉既然不成那便從武舉上來,也是好的,倒也不必謝我,只是隨口一提。二哥剛說今年只串了兩場戲,一場是在咱們家,那另一場是?”柳湘蓮道:“京城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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