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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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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簪大驚失色,那繡花針當即直直地紮入了手掌。寶釵原在想姨媽既沒了賈珠又沒了寶玉,不知怎麽樣的傷心難過,聽得寶簪“哎呀”一聲,轉頭看去,嚇了個魂飛魄散,早已顧不得什麽假寶玉真石頭,只托著寶簪的手橫看豎看,又要荊芥防風,又找艾葉三七的。薛姨媽素知寶釵穩重,見如此慌亂忙走來看,見小女兒手掌上直直地立著一根繡花針,大女兒急得眼圈發紅卻又生生把眼淚忍著,直道:“我的兒,從來連個手指都沒被紮過,哪裏受得了這個。”說著,竟要叫人去請大夫。寶簪見她倆如此,忙道:“媽別急,把針拔了擦些酒,取個棉團按上也就是了。”寶釵聽了,亦想起平日裏薛蟠習武傷了也是用酒,便叫錦墨去取酒來,又叫鶯兒細細看著,將針拔了去,擦了酒按上面團,又看了一陣才放下。

薛姨媽道:“怎麽就紮了呢,把你姐姐給擔心的,還疼不疼了。”寶簪上一世無父無母,別說是針紮,小時被那滿是鐵銹粗釘穿手掌亦無人在意,心下感動,哪裏還敢說什麽疼,再叫她們擔心,忙笑道:“並不疼呢,都是我的不是,嚇到媽和姐姐了。”寶釵見寶簪只倒抽氣並未喊痛,想來無甚大事,亦放下心來道:“媽瞧瞧她那沒心沒肺的樣,從來只見人紮了指頭的,並未見過小半根針沒進手掌的,就這樣還敢笑呢。”薛姨媽見寶簪無事,又見那下人還有話說,便叫寶釵同寶簪先回房去,二人便去了寶釵的屋裏。

回了房,寶釵又看了寶簪的手一陣,見血已止住,便道:“怎麽聽到那位寶兄弟沒了就嚇成了這樣,連手也給紮了,上次賈家那位珠大哥沒了,也不見你這樣。”寶簪暗嘆難怪那金陵十二釵正冊中唯寶釵能與黛玉並排首位,果真也是顆七竅玲瓏心。面上不露,回道:“哪裏就嚇到了。”寶釵笑道:“唬得住媽,你也別想唬得住我,我瞧你那樣子,當時臉色雖沒變,眼睛卻晃了神呢。”寶簪只得道:“突然聽見有個人沒了,哪有不晃神的,姐姐只知我這次紮了手,哪裏知道當初聽得那珠大哥沒了的時候,我那筷子差點捅了喉嚨呢。”這話一說,唬得寶釵忙伸手去捂她的嘴:“什麽捅不捅喉嚨的,快別說這樣不吉利的話!”又說道:“那些什麽珠大哥寶兄弟的,哪裏值得你嚇成這樣。不過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他們死了,自有賈家的人傷心難過,有什麽要往來的,也有爹媽來管。我未見過他們,並不覺得怎樣,你這樣紮了手,倒真真叫我心疼。”

因著薛蟠出息,薛老爺有人幫手又不必擔心兒子前程,身體康泰,也沒有叫寶釵備選的心思,又因著寶釵年歲小,薛姨媽也未讓她接觸管家之事,寶釵平日裏只帶著寶簪讀書作畫,撫琴下棋,偶爾玩玩薛蟠帶回的名為三國殺的紙牌游戲,閑來無事做點針線,很是自在,雖端方穩重,也是一般的小女孩兒心性。因著寶簪頗喜寶釵身上冷香丸的香味,姐妹倆朝夕相處,吃飯睡覺皆在一處,又因著是同母所出,感情更比那賈家姐妹好上了十二分。此時此刻,只有寶簪在側,說著說著,竟是掉起了眼淚來。

寶簪原聽寶釵這話,先是想著寶釵果然是“任是無情也動人”,又想到寶釵曾對寶玉說過“早聽人一句話,也不至今日。別說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們看著,心裏也疼。”的話,心下一比,便覺寶釵對著自己比對當初寶玉更要上心,想來自己是那金玉良緣亦比不得的,不由面泛得色。忽見寶釵掉淚,忙拿起自己的帕子替寶釵擦淚,手上又是一痛,寶釵又托著手看,姐妹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方才笑了。

晚間薛姨媽同薛老爺說了寶玉之事,兩人暗自慶幸未與王夫人說定寶玉寶簪親事,若是說定了,此時叫王夫人遷怒寶簪命硬,反倒不好。

寶釵說有東西要做,不叫寶簪看,寶簪只得去找薛蟠解悶。

薛蟠正在書房,想著如何擴大養珠場規模等事,見寶簪來了笑道:“這二姑娘怎麽來了,想是大妹妹認清你的本性不願理你了,我這下成了專給二姑娘解悶的了。”寶簪聽了噗嗤一笑,道:“別跟我耍貧嘴,寶玉沒了,你知道些什麽麽?”薛蟠笑道:“我當你找我又來要什麽,嚇掉了半條命,原來是為了這個,我老家有句話叫‘不作死就不會死’,你聽過沒有?”寶簪嘆了口氣道:“唉,我老家也有這話,你快跟我說說寶玉那事,我現在是養在深閨,電視電腦一樣都沒,外面的事一樣都不知道呢。”薛蟠便細細說了寶玉所為,寶簪默默抹了把汗,真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只和薛蟠道:“咱們與賈家沾親帶故的,你以後中了舉人捐個官就是了,不要再去什麽會試殿試的了。”薛蟠回道:“你懂這個我難道不懂?賈寶玉這樣作死,我還敢去盼著什麽高官厚祿麽?”

卻說這寶玉,三歲那年穿越而來,妥妥的龍傲天式的角色,平日裏最不喜賈寶玉所為,知紅樓夢中姐妹眾多,只道要好好保護重姐妹,斷不能讓林妹妹淚盡,也不能讓寶姐姐守活寡,既不能讓迎春嫁了中山狼,又不能讓探春遠嫁,還不能讓元春死在宮裏,同時又要避免惜春出家,史湘雲也不能早早的死了丈夫。

他勤奮讀書,苦練武功,這些本都是極好的。卻不知他是銜玉而生,若不是當初抓周抓了脂粉釵環,平日裏又愛吃丫鬟嘴上胭脂,世人皆料他定是酒色之徒,上頭如何容他活至今日。偏他又愛出類拔萃,作那神童之語,又寫什麽《沁園春雪》。賈政看了又覺寶玉雄心壯志,憑誰的兒子都不如寶玉,薛家的薛蟠九歲就進學又如何,也未見他同寶玉一般小小年紀便能作出這般氣勢磅礴的詞來,得意之下竟把寶玉的文稿傳了出去。

這一來二去的,便引了官家註意,四皇子得了那詞便給了聖人,聖人原想黃口小兒斷作不得此語,定有人背後操縱此事。又尋了人來打探,得知這賈寶玉確實行事做派竟是樣樣不俗,便上了心思。

一日北靜王府宴客,賈母亦帶寶玉前去,不想著戲剛開了個場,聖人便到了。眾人請安行禮自是不提,聖人見了寶玉很是誇讚了一番,把賈母喜得跟什麽似的。聖人又要考考寶玉的才學,便叫他作詩一首。當時正是夏日炎炎,寶玉聞得池中蛙鳴聲聲,便提筆作道:

詠蛙

獨坐池塘如虎踞,

綠蔭樹下養精神。

春來我不先開口,

哪個蟲兒敢做聲

且不論這詩到底是天(河蟹)安(河蟹)門裏躺著的太祖所作,還是那張璁所作,在這場合下作出,那都是作死的節奏。聖人在場呢,你賈寶玉覺得他敢不敢做聲?

北靜王拿著宣紙將詩念與聖人聽,只念了三句便嚇得跪下不敢再念,倒是聖人把“哪個蟲兒敢做聲”念了出來,又誇到賈寶玉能作此詩,又是銜玉而生,又是文武雙全,並非池中之物。唬得在場眾人齊齊變了臉色,並非池中之物,那便是要化龍啊。

聖人又問起宮裏皇後身邊的賈女史是否是賈家之人,賈母喜道正是她的大孫女。聖人又道賈女史頗為端莊賢良,侍候皇後盡職盡責,既是榮國府的人,那便賜予八皇子為側妃。賈母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帶著寶玉磕頭謝恩。八皇子也在場,聽得這事癱坐於座椅之上,由內監扶著前去向聖人謝恩,回府一病數月,只嘆自己對太子所為竟被聖人看穿,平素的雄心壯志亦成了水中花鏡中月,此是後話,且揭過不提。

當晚聖人又連番誇讚寶玉,叫賈母好好教養寶玉,定是個有大造化的,又遣人送了老太君同寶玉回府。賈母回府便道寶玉作的詩極好,聖人亦有誇讚,又說元春被賜予八皇子為側妃,王夫人喜得直拿帕子抹淚,賈政更是嘴裏滿是“列祖列宗庇佑”等話,也顧不上問寶玉作了何詩。

官宦人家皆知寶玉作此大逆不道之詩,皆遠著賈家,獨賈府裏的人半點不知。唯有王子騰心疼王熙鳳,寫了信派人送給王熙鳳。王熙鳳雖未怎麽念過書,卻也因管家頗識幾個字了,見了這信嚇了個半死,顧不得和賈璉商議,直拿了信去公公賈赦那很是哭了一場。因著在金陵時常與寶簪寶釵同處,寶簪說過薛姨媽以後給薛蟠娶親,定要娶個和自己一心的兒媳婦。王熙鳳是個聰明人,早已想明白二房遲早是要分出去的,所以跟王夫人並不如何親近,只孝順公婆同賈母,亦同公婆關系極好。賈赦見她哭忙問何事,若是賈璉不好必替她出氣,王熙鳳拿出王子騰的信給了賈赦,賈赦亦嚇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問王熙鳳的主意。

王熙鳳道:“這事本不該我這小孩子家說話,公公問了,我也只得說了,卻是早早的分了家吧。老太太尚在,分家雖會被人詬病不孝,但寶玉如此,咱們大房是萬萬擔不起,不孝丟官事小,這丟了性命事大啊。”賈赦聽她說的有理,便打算第二日就提分家之事。不想第二日在賈母房中,便聽得寶玉昨夜睡下還好好的,今日竟沒了氣了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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