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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其實我是恨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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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傲瞧著好友藥君的徒弟赤珩很合眼緣,便邀請藥君及赤珩來狐貍窩飲酒,安排好了恰當的時間,恰當的地點,要讓雲笙和赤珩見上一面。孰料,下人卻遲遲請不出雲笙來。

下人們稟報已然許久未見到小主子,他心頭便是一跳。藥君很欣賞雲笙這孩子,擔憂她出個什麽事兒,便同雲傲一起去雲笙的院子看看。看到的卻是一個巨大的幻境,而這個幻境只有在雲傲的氣息臨近十尺之處才能顯現出來。

在這之前,雲傲半步沒有走近過雲笙的院子,故而這個幻境一直沒有被打開過,下人們更看不見。

幻境中,白衣女子笑語嫣然,她周身全然是血紅的曼珠沙華,她站立其中煞是紮眼。

“師傅,曾在忘川邊兒上您說過‘花和葉的永不相見……只是不喜這種命中註定的錯過,不喜歡這種永不相見卻又永世相思的緣分’,當時笙兒不理解您話中含義,如今我卻是明白了,明白了這花和葉永不相見的悲涼。”幻境中的女子雙眼似是忘穿那些血紅,透過血紅看向另一個遙不可及的人。

忽而她又清冷的笑了出來,淡然的口吻說:“花和葉,永不相見。他們卻一次次的開放,一次次的敗落,不就是希望終有一日能夠花葉相見,一解相思嗎?”

話音方落,她身形便隨風在遍地血紅中翩然舞動。足尖點花,纖手微展,長袖揚空,如蓮一般臨風而動,靈秀翩躚。長發如墨,半遮玉容,那眉眼間徒留殤絕……

一舞作罷,女子卻無力的坐在了血紅之中,伸手一朵朵摸過曼珠沙華,她嘴角噙著一抹憐惜的笑,話卻是對他說的:“師傅,命中註定要錯過已是不幸,但並不可悲,可悲的是那些不敢面對,選擇逃避的人。”

“師傅,您逃避我是為何呢?只要您不將我嫁了,不將我趕出青丘,我便一直是您的徒兒,永生永世做您的徒兒,不離開您一步,更不會妨礙您和花神……我相信,我不會成為你們的絆腳石的,徒兒從未想過要將喜歡您的話說出來……從未。”

幻境中的人說到這裏停頓了很久,站在雲傲身邊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氣,不可置信的轉頭看向雲傲。

他們青丘的帝君,即將要和花神成親的帝君。

多數人猜測,青丘帝君同花神結為連理大約是為了逃避徒兒的愛,那不能實現的愛……

雲傲如傲立的松,一動未動,好似他是局外之人,徒兒的喜歡、徒兒的一切都通他無關一般。

“帝君……”藥君忍不住開口,今兒來卻是得了個比當年南海水君那八卦還要令人震驚的八卦。

雲傲無視了藥君的存在,自喃:“她,去了何處呢。”藥君蹙眉一楞,瞳眸中閃過一抹驚疑,末了卻化為了了然,失笑搖搖頭,好似依然明白了什麽。

“在忘川邊兒上,才能看最美的曼珠沙華。”站在藥君側邊的赤珩說。幻境中的女子,確然奪了他的心,她的一顰一笑,即便是蒼涼卻還是風華絕代,不亞於花神。

藥君瞥了眼赤珩,示意他別亂說,他卻朝藥君笑笑,坦然說:“師傅,我猜雲笙姑娘不是那種看不開塵世的神,她不會尋死。”

雲傲聽到“死”字,心下一凜,他的徒兒……會做那般的傻事兒嗎?這個在自己身邊長大的孩子,越發的離他遠了,他已經猜不透她的想法。

“師傅,我們下次見面會是什麽時候呢?還是……我們再無相見的機會?”幻境中的女主弟弟呢喃,自言自語的模樣,如孩子一般,十分的委屈瞧著令人心痛。

幻境的畫面越來越模糊,最終的畫面停留在她慢慢的在忘川邊兒行走,走至遠處只剩下一個白點……

“在幻境消失前,你還能確定她的具體位置,帝君你……”藥君的話還沒說完,身邊的雲傲已經如一陣風一般,消失不見。

赤珩一手環胸,一手摸著自己的下巴,思忖片刻說:“師傅,帝君找不到她。”

“何以見得?”藥君挑眉,他這個徒弟別的本事沒有,預言能力卻是超強的。十件事兒,經他預言,十有八九都會預言中。然而,讓他煉藥的時候,卻總是出錯。

赤珩沒多說,只是笑笑,打了個響指,不遠處飛來一頭鹿:“師傅,我們回府,坐等看好戲。”

“你這小子……”藥君話沒說完,赤珩就已經騎著鹿遠去,他便也駕著祥雲消失在雲際。

確然如赤珩所料,雲傲上天下地,跑遍四海八荒都沒有找到雲笙。她就如水汽一般,消失的沒了蹤影。

……

雲傲與花神的婚期推遲了二百年,這二百年間,雲傲一直在尋找雲笙,一直。

可是,倒頭來他卻不再尋找了。而是開始著手與花神的婚事,將婚事重新宣告於四海八荒,邀各路神仙都來參加婚宴。

果不其然,眾仙還在討論雲傲帝君和其徒弟暧昧情事的八卦,琢磨著什麽時候才有下一步發展,便傳來雲傲帝君重操婚事的消息,皆是頗為驚訝。

從前眾仙聽說雲傲帝君推遲婚事是為了那心愛的小徒兒,如今徒兒未找到卻要成親,便做了猜測,其實帝君歡喜的人還是花神。徒弟尋了兩百年,實在找不著了,也沒人說他這個做師傅的無情。

青丘帝君成親,排場自然是非常隆重,四海八荒的仙友們也都無一缺席,來的還都挺早。不知是真來喝喜酒,還是過來看熱鬧的。

反正,藥君一家子,來的都是看熱鬧的人才。赤珩同其他師兄弟打賭,他賭雲笙會在帝君和花神交拜的時候出現。他的師兄弟們皆不信,也有人篤定雲笙早就尋了死,今日不會來。這一局,他們下的賭本不小,皆是十分期待今日到底會發展到如何地步。

雲傲從天界將花神迎娶到了青丘,今次為他們主婚的便是天帝。

天帝看著坐下站立的一對璧人,卻絲毫沒有喜色,面容淡然,一副和他沒甚關系的,他也不是什麽主婚人的樣子。

“夫妻交拜……”前面的禮大行完,便是最後這一行完成,這對璧人便是夫妻了,誰知天帝卻開口問:“雲傲,你可是真心娶花神為妻?”

雲傲一楞,擡眉斂去面容上勉強展出來的笑容,鄭重道:“娶花神為妻,是為雲傲真心。”可當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胸口一陣的抽痛,無法言語的疼痛。

聽這話,天帝眸色暗了暗,問那一身華服的角色女子:“花神,你可後悔嫁於雲傲?”

這話問出,在場的賓客皆是訝然,天帝怎的問出這般話語來?莫不是……天帝同花神之間還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八卦可以扒?

“我不悔。”花神那如清鈴般的聲音中帶著嬌羞,令在場的雄仙們小心肝兒都碎了一把。

天帝神色緊了一緊,覆坐了下來,揮手示意司儀繼續。

司儀再一次扯嗓子呼喊:“夫妻交拜……”

雲傲和花神的動作都還沒開始,便見一道紫光飛躍而來,生生將對立而站的花神和他分開來十來尺的距離,隨後傳來一女聲:“師傅……你卻無情至此。”

花神聽到這個聲音,神色大失,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眸子……

“笙兒……”雲傲嘴角微微一揚,果如他所料,只有他成親才能將她引出來。他心下一喜,飛身至大堂之外,站在宮殿最上方的臺階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然而,這一眼他的眉頭緊緊蹙了起來,不可置信的 “你……”

雲笙淒慘一笑:“怎麽,師傅是不是覺得徒兒眉間有了這朵墮仙印,越發的美麗妖嬈了?是不是比你的心上人花神更美了呢?”

“孽徒。”雲傲怒然。

雲笙聳肩輕笑,在他看來,她是因為一個情字而墮落成魔的,她不是十足的孽徒是什麽?

“哈哈哈哈哈……”她大笑,目光卻放在他身後緩緩前行的女子,她走至雲傲身側,一手握住了雲傲的胳膊。而雲傲伸手拍了拍她,以示安慰。而這動作生生刺痛了雲笙。“師傅,我今日只是來向花神討債的,念在你我師徒一場,希望你不要插手我們之間的恩怨。”

雲傲眸子一冷,心卻是更冷,一手帶大的孩子,卻為一個情字,而墮落至此,丟了他青丘的臉面,丟了他們神界的臉面!“孽徒,你若現下廢了自身修為,同為師回去受罰,師傅便還是你師傅,不與你追究旁的。”

雲笙無力的笑著,那本該如黃鶯鳴叫般的清脆聲音,如今卻是那般的刺耳:“……若非你的默允,怎會成就今日的我呢?如今我還喚您一聲師傅,便是因你對我的養育、教導之恩,因為我對你的歡喜依然深厚。即便是你再親手殺一次我,我也無怨無悔。”

說著,她環視了一圈站在雲傲周邊的大大小小的神仙,目光有欣羨,有眷戀,更多的便是不舍。曾經,她也是神女,同他們一樣站在高處看蒼生的神女。如今她卻是什麽了?魔,一個在魔界受盡苦頭的墮仙。

“但今日,我只要她一個人的命。”她微微一嘆,從也沒想過,她在他眼裏卻只是一個可有可無,還可隨意殺掉的人。

雲傲捏緊了拳頭,他早就打算好找回了她,不罰她、不罵她、好好的教導她,可誰知,她已然入了魔。

“你若敢傷害高階上的任何一位,我便親手毀了你。”

雲笙勾了勾唇角,笑容妖媚而又冰冷:“毀了一次,還怕毀第二次嗎?”說罷,手中幻化成一柄長劍,身形一躍,劍也揮舞而起,直逼向高處的花神。

眾神皆退了三丈遠,將雲傲和花神所站之地空出了一大片,花神見雲笙劍勢猛烈,身子一頓,微微一挪,躲在雲傲的身後。

雲傲亦是用自己身軀去保護花神,他不相信這個徒弟會有弒師的膽量。

果然,雲笙見勢立刻收了劍勢,轉而從右攻擊花神。並且幻化成了好幾個人形,在雲傲周身盤旋。

雲傲定定的看著她的真身,目光沒有移動,她所學都是他所教,他知道她出手的規律,知道她的每一招每一式。故而,應對的十分氣定神閑。

然而,在聽到花神幾聲淒厲慘叫之時,他才發現自己低估了自己一手帶大的徒兒。

他看向花神,花神左、右臂都被其中幾個雲笙的劍劃破,血浸濕了紅色喜服。正欲去扶住花神,卻被這邊的一個雲笙纏住,劍勢一直不停的攻擊著他,那只不是致命的招式,卻叫他無法掙脫。

眼看高處飛下來的一個雲笙的長劍就要刺向花神,他眸子一瞇,幻化出神劍用掌擊出……

只聽見女子淒厲的叫了一聲,隨後他周身的那些攻擊他的雲笙全部消失,而最後只留下一個被劍貫穿了左胸膛的她……

雲傲怔了怔,緩緩擡手看,他做了什麽?他將那把劍刺向了她?!

“笙兒!”他猛的怒吼一聲,直飛向緩緩倒下去的雲笙。

雲笙亦是不敢置信,低頭看了看從後貫穿之前的長劍,這是師傅最愛的長劍,也是經常準許她幫他擦拭的長劍。如今,和她融為了一體,它又一次貫穿了她的身體,而這一次是心臟。

心已經很痛了,而現在心碎了,很快連痛是什麽感覺,她也會不知道了吧。這不正是她想要的嗎,這不正是她一直想要解脫的感覺嗎?為什麽快要如今如願以償了,她卻舍不得了?!

“笙兒,笙兒……”身體軟軟倒下,跌入他溫暖的懷抱。

雲笙猛地眨著眼睛,扯出笑容:“師、師傅……你沒再叫我孽徒了。”

十幾萬年來,雲傲第一次感覺到什麽是恐慌,什麽是害怕。懷中面色煞白的女子,氣息一點點的在減弱,他顫抖著的唇,說:“笙兒才從來都是為師的好徒兒,從來都是。”擡手為她渡靈力,卻被她阻止:“為何?”

雲笙無力的說:“二百年前我便已經死了一回,師傅您忘了嗎?那回,也是您用這把劍刺穿我的胸膛的。”

這話一出,在場的神仙們都倒抽一口氣,花神面色越發難看。

雲傲身形一抖,心下疑惑卻是顧不得,源源不斷的為她渡入靈力,然而渡入越多散去的也越快,靈力完全不能在她體內停留片刻,甚至還將她本有的靈力都散走了。

“笙兒,笙兒……”雲傲終是慌亂了,手足無措的看著懷中的人越發的沒了生氣,突然想到什麽,大喊道:“藥君,藥君!”

雲笙吃力的擡起手來,扶住了他的面頰:“師傅,沒用的,誰也救不了我。”

“笙兒,為師不會讓你死,絕對不會。”還是不放棄的一直渡靈力給她。終歸他是知道了,害怕失去她的感覺是什麽了。

雲笙側目看了眼坐在地上花容失色的花神,回過頭對雲傲道:“師傅,徒兒為何入了魔,整個神界恐怕只一個花神知道。”因氣息不穩,她頓了頓,粗粗喘了幾下道:“師傅,不要怪花神,其實她只是為了得到你。”

雲傲蹙眉,旁的他不想聽:“不要說話,為師救你,為師不會讓你死……”

“不,師傅。”雲笙扯嘴微笑,氣息卻是越發的不穩,雖是斷斷續續的說,然口吻卻是那般的絕望、淡然、無生機:“其實,我是恨你的。我寧願你我敵對,也不願你我是師徒。如有來生,來生你我陌路,永無交集……”

最後一個字,如氣一般消散在空氣中。

她輕輕閉眼,好似去的十分的安詳,十分的平靜。

可是他知道,這安詳和平靜之下,是多麽的絕望以及悲涼。

“雲笙……”雲傲仰天長嘯,發瘋了一般抱著她的身體飛向青丘雨林深處。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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