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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蕭洛辰的誓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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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蕭洛辰的誓言(下)

“仁兄言之有理!”

“安大小姐這選婿乃是風雅事,又豈能弄得如此大白話遍地?”

“這一場既是文比,這般比法又能比得出什麽來!倒不如請安大人賜題,我等或言詩詞歌賦,或論八股文章……”

下面的眾人言聲湧湧,安德佑坐在首桌之上也有些心神不寧。

安家乃是禮教文章之家,今日這一場選婿茶會卻弄出了這等章程來,當真不知自己這女兒是如何想了。

只是看了一眼內堂屏風,眼見著女兒依舊是沒什麽表示,心中到底還是下定了決心,既是信任了這女兒,那便信倒底!

一念及此,安德佑索性對於下面的嘈雜之聲充耳不聞,索性慢悠悠地真個品起了茶來。

屏風內外,安氏父女一個巍然不動,一個靜心品茶,算是準備在這選婿茶會上死磕到底了。

“兄臺?就如剛才所說,換個號碼如何?”

自打今天露面開始,蕭洛辰總算難得地露出了幾分和善模樣,一張面孔從冷若冰霜瞬間換成了陽光燦爛,那位正在臺邊備場的四號仁兄愕然之間只覺得雲裏霧裏,這人怎麽一下子就變了?

“這個……這個號碼本是安家所發,在下卻不知是不是安家有所安排……”四號男顯得有些囁籲。

“兄臺此言差矣!這號碼不過便是個出場順序,誰先上誰後上還不就是哪麽回事?再說你也看到了,今兒這規矩不一樣,先上臺的不僅不占便宜,只怕還要吃些虧……”蕭洛辰臉上的笑容越發親切,循循善誘。

“可是……可是……這個蕭兄,眼下大家不都是鬧著要改規矩麽,正所謂眾議難違……”

“哎——!兄臺你有所不知,這安家大小姐性子擰得很,這規矩既是她所定,那就斷無改變之理了!”

“不過依小生看……”

“不過你個大頭鬼!”

蕭洛辰終於發飆了,滿臉的笑容轉瞬便成了兇神惡煞一般。一把揪過了那四號男的前襟,口中厲聲道:

“不過是找你換個號碼,哪裏有這麽婆婆媽媽的!真惹毛了某家,老子可是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你這酸丁給個痛快話,這號碼你他媽是換?是換?還是換!”

“換……”

對於蕭洛辰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的名聲,四號男早已是耳聞已久!

再加上今天在安家門外的一番目睹,此刻著實是嚇得滿臉煞白,心裏堅決地權衡了幾下是不是要有點風骨傲氣,最後還是暫不和這粗人一般見識的念頭占了上風。

咱是讀書人,君子動口不動手,焉能和此類狂悖之徒一樣,那豈不是自墮了身份?

一個“換”字還沒講完,蕭洛辰早已將那寫著四號的紙條一把搶了過來,臉上微笑道:

“如此便多謝兄臺了,他日在下與安家小姐成婚之日,定要請兄臺喝上一杯喜酒,以表感謝之情!”

四號男心裏這個郁悶,這叫邀約喜酒還是擠兌人?

不過轉念一想,似蕭洛辰這等人早上去早完事,看那安家小姐也不是個易於的女人,你這等人與我們耍橫尚可,安家可不吃你這一套。

哼!安老大人可是鐵面禦史六親不認,更何況安家這麽急著選婿,還不是要急著在半年裏躲開你這瘟神?

且看你在臺上如何丟醜便了!

一念及此,四號仁兄心氣登平,立時便又覺得自己是為參加選婿茶會的一幹讀書人做了一件大好事來,將來傳揚出去,亦是未必不能將此事說成自己智鬥蕭洛辰的一番佳話?

正在遐想處,忽聽臺邊安家的仆婦一聲高叫:“時候已到,有請四號公子上場!”

三號男在那裏兀自講了一番大道理,眼瞅著安家不為所動,這時候也不禁有些氣餒。

下面人眼見他如此下臺,倒是一個個眼巴巴地等著瞧,倒想看看下一個登臺之人究竟是繼續昂揚呢,還是認了那安小姐的規矩?

左右左這四號上臺之人倒是苦命了,不聽安小姐的規矩怕是要被掃地出門,掉頭回去聽安小姐的……嘿嘿,連這點風骨也無,這裏這麽讀書人,不知道什麽叫士林風評麽?一人一口唾沫也噴死了他!

便在此時,忽見一道人影淩空一縱,竟如一只大鳥般高高躍起。白影晃動間落身臺上,卻是伸手先把那寫著四號的字條先往內廳屏風的方向晃了一晃,這才大聲說道:

“諸位久等,我——就是四號!”

“怎麽是蕭洛辰?”

饒是安清悠連宮裏的選秀都經歷了,驟然見到蕭洛辰突兀登場,此刻也不禁面上微顯詫異,不過隨即這眉頭就皺了起來,冷冷地對下面侍候之人說道:

“看看是誰和這蕭洛辰換了號碼,先刪了他的名字,這等人本姑娘是決計不嫁的!”

要說蕭洛辰曾經最覺得頭疼的女人是安清悠,那麽此時此刻安清悠最覺得頭疼的男人只怕便是蕭洛辰了。

這人就像一塊滾刀肉,蒸不熟、剁不爛,身手夠強、鬼主意也不少,偏偏還很有點兒死纏爛打的精神。

這選婿的茶會麻煩已經夠多了,自己的壓力也已經夠大的了,怎麽偏偏還有這家夥來胡攪蠻纏呢!

“你死不死啊……”

站在安清悠身邊的大丫鬟成香忽地聽到了這麽一句細若蚊蚋的低聲自語,微微側眼看去,卻見大小姐依舊是那麽沈沈穩穩地坐著。嗯,自家小姐那是什麽人,怎麽能說出這等咒人的話來?一定是青兒那妮子說的,一定是!

青兒是不是躺著也中槍沒人知道。茶會眾人見蕭洛辰上臺,十個裏倒有九個心裏轉過了類似念頭,這廝早登臺早了事,且看他怎麽出醜露乖,這個裏外不是人的四號由他來做,倒還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眼看著一道道或是同仇敵愾,或是幸災樂禍的目光看了過來,蕭洛辰卻是半點也不放在心上,伸手一指臺下諸般人等,仰天長笑道:

“不做文章詩詞,便不能說話了否?連表達個愛慕之心的話都不好出口,虧得汝輩也算是個男人!爾等豎起耳朵且且聽好,看某家如何一吐心中之言!”

說罷,再不理會那些求親之人,徑自將頭扭向了那內廳屏風的方向,大聲說道:

“安小姐,蕭某初見你時,只覺得你脾氣又大,又愛護短,偏偏性子上還是個死不服氣的瘋婆娘!當時只想這般女子,真不知什麽樣的男人才會倒了八輩子血黴做你的夫婿……”

話才剛剛說了個開頭,那邊安德佑已經“噗”的一下一口茶水噴了出來!

這蕭洛辰素來以砸場子聞名京城,這一次難道是來砸我安家的場子了?再看下面,眾人的面孔上早已是無不帶笑,顯然是大有同感。眉頭大皺之際剛想站起來幹涉,忽聽蕭洛辰聲音轉柔,慢慢地道:

“可是數次見面,才知小姐人品之正善,心性之率真,實為當世絕無僅有的奇女子!賢良淑慧,不在言行坐立,更不在規矩禮法,村野鄉婦目不識丁,史書之上卻多有賢妻良母,皇宮大內規矩森嚴,那儀態萬方之下又哪裏少了人心險惡?小姐今日辦這茶會,不就是為了不失本心真性,選個如意郎君?可嘆天下男子雖多,能夠識得小姐者能有幾人?心胸之中能容得下小姐者又能有幾人?蕭某之心日月可鑒,就盼小姐能夠垂青了!”

這幾句話擲地有聲,遠遠地傳了開去,正是蕭洛辰本色之語。

“切!好肉麻!這蕭洛辰還真當自己……”

內廳屏風之後有人素知安清悠一直不喜這蕭洛辰的,正要笑罵幾句,擡頭處卻忽見大小姐竟是身形猛地一震,那在宮中選秀時都處變不驚俏麗面孔上,此刻竟是神色大變!

以本心真性,選個如意郎君?

能識我者能有幾人?

能有容我之心胸的男子又有幾人?

這幾句話就如幾記大錘一般,狠狠地砸在了安清悠的心頭。

自從穿越以來,這種念頭早在她腦海中盤旋了不知多少次,總在安慰自己車到山前必有路,可如今這婚嫁大事一步一步的臨近,一切真能如自己所願嗎?

莫說眼前這禮教立國的大梁疆土,便是那男女之間戀愛寬松程度的後世,又有多少人活了一輩子,孫子都滿地跑了的時候也只能發出那麽一聲感嘆:

“愛情這玩意……說白了不也就是那麽回事兒?”

透過屏風細細的薄紗,安清悠慢慢地向外面的後花園中望去。

滿院男兒,或是搖頭輕笑,或是神色閃爍,更多的人則是臉上保持著一副端莊穩重的面孔。

可是他們瞧著蕭洛辰的眼睛裏,卻盡是滿滿的譏諷與不屑!

在這些人心中,有著靠進安家這個避風港的念頭,有著八股文章相對於大白話的清高檔次,自己這個招婿女子的份量,又究竟有多少?

“怎麽……怎麽說出這話的……居然是蕭洛辰這麽個家夥呢!”

安清悠怔怔地瞧了蕭洛辰半天,居然難得地楞在了那裏。可是此刻兩人相隔甚遠,中間又有細紗屏風相隔,便是蕭洛辰再擅長追蹤探查,此刻也沒法子知道,那屏風之後的女子,究竟竟是怎樣的一般心思?

沙漏裏的沙子,還在一粒粒地落下,便如人與人之間的情感,抓得太緊,會不會反而抓不住?可是若一放手,是不是又會飛快無比地悄然溜走了?

蕭洛辰靜靜地望著那不遠處的內廳屏風,裏面卻遲遲沒有半點動靜。

他臨來之時做過種種預想,連安清悠大發雷霆當場把自己轟出去的可能性都考慮過了。

偏是這種寂靜無聲的場面,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你明白,我知道你明白。我也知道我名聲不好,在你面前的時候只怕也不討你喜歡!可是……可是你連做些表示都不肯麽?”

蕭洛辰心中微微泛起一絲苦澀,只是似他這等人物,卻是絕不肯在這時候便即退縮放棄,更不可能搞些什麽自怨自艾的酸像。

深深吸了一口氣,所有的苦澀瞬時間便化成了滿腔的傲氣。蕭洛辰赫然轉身間,卻是伸手一指下面的攘攘眾人,縱聲長笑道:

“爾等心裏想的是什麽,某心裏一清二楚!不過是一來想靠上安家這個避風港,二來覺得這大白話示愛非爾等所長,三來認定了蕭某粗鄙無文卻放浪囂張,說話都要先帶上三分狂氣不是?哼!以安小姐這般絕世無雙的女子,又焉是爾等能夠配得上?也罷!今日我蕭洛辰就粗鄙到底了!”

說話間,只聽蕭洛辰仰天一聲大笑,口中高叫道:

“我蕭洛辰再此對天盟誓,今生今世,定要娶安氏小姐清悠為妻!無論千般艱難,萬種磨難,也絕不退縮回頭,縱九死而不悔,歷萬劫亦甘願。若不能得此佳偶,我便一生一世絕不再娶!若是安大小姐嫁了別人,無論此人是誰,那便是我蕭洛辰不共戴天的奪妻之恨!但叫蕭某有一口氣在,必與此人不死不休的周旋到底,定要置這人於死地而後快!若違此誓,天地共誅,便教我有如此杯!”

大喝聲中,只見蕭洛辰手上用力,一只不知從什麽地方帶上來的白瓷茶杯在他手中“啪”的一聲裂成了碎片。

鋒利的瓷片毫不留情地刺裂了蕭洛辰手上,鮮血一刻不停地流了下來,“啪嗒”一聲落在了地上,更讓人觸目驚心。

蕭洛辰卻好似全不知疼痛二字為何物,手上蘸了鮮血,珍而重之地往嘴唇上塗了一塗。臺下眾人原本早已變得鴉雀無聲,此刻卻不禁齊刷刷心中一凜,這個舉動可是連聖人書中都提到過的,那不就是歃血為誓麽?

滿院裏靜得連掉一根針都清晰可聞,屏風後面一幹評審團的商賈太太們也都傻了眼。有那暈血的早捂著眼睛做目眩狀,更多的婦人們則是瞪著眼睛看向了安清悠,這等情狀,卻又怎生是好?

安清悠亦是有些發怔地看著蕭洛辰,呆立了半響,忽然間狠狠攥了攥拳頭。

站在旁邊的青兒一眼看到,心中登時大叫不好,此刻廳中的所有人數她對安清悠最為熟悉,知道自家小姐外柔內剛,每每若是有此等先兆的時候,那才真是有大脾氣上來了。

“小姐……”

青兒這一句提醒的話剛說了個開頭,早已經被安清悠的怒聲所打斷。

“變態!剛說了兩句人話……我最煩變態男求愛玩自殘了!想追我你倒是弄點羅曼蒂克什麽的行不行!居然還搞什麽歃血為誓?”

變態?自殘?羅曼蒂克?

對於大小姐口中說出一長串新鮮詞兒,眾人既覺得有些似懂非懂,又覺得有些暈頭轉向。

不過安清悠身邊的幾個大丫鬟對此倒是頗有些適應,再瞧瞧那一副怒氣沖沖的模樣,心裏倒是不約而同地浮上了另一個安清悠曾經教過的新鮮詞兒來。

“咱們小姐要……要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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