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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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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二丫正往東街走著,要去給容珩請個大夫的,結果還沒走到醫館就被衙役大姐給扣住了,那兩位衙役大姐,身形魁梧,足足比蘇二丫高了一個頭,身穿紅色的官袍,面色嚴肅,目光炯炯。往蘇二丫面前一堵,像是突然天黑了一塊似得。

“你可是家住一人巷的蘇二丫?”其中一人面色陰沈的問道。

蘇二丫皺起眉毛,點了點頭。心知這和鄭榮記那案子脫不了關系。

“哼,是就好,快跟我們走一趟吧。”

那兩個衙役一路壓著蘇二丫進了衙門。此時衙門口已經圍了不少人,那兩個衙役吆喝一聲:“人犯蘇二丫帶到!”人群就自動,讓出條道。蘇二丫擡頭一看,堂下跪著那人,可不就是滿香嗎?

怪不得方才找不見她,原來她是來“投案自首”了。

鄭歆此刻也在堂上,但她早在蘇二丫來之前就被縣太爺看了座,大搖大擺的坐在一邊,一臉陰笑的瞧著蘇二丫,那表情仿佛在說“這回你死定了”。

雖說平安鎮只是一個小鎮。但這衙門大堂卻莊嚴肅穆,半點不含糊。

大堂足有三楹間那麽寬敞,兩排衙役威風凜凜的站在兩側,面容肅穆。

高堂上砌出一塊石階,石階上擺著案桌,和一把靠背椅,縣太爺孟白宏就高高在上的端坐著。孟白宏在平安鎮任職已有兩年,貪財好色,惡名遠播。那一雙被酒色磨去銳氣的三角眼,半塌的鼻梁,刻薄相的薄唇,微微浮腫的國字臉,真努力的擺出一副公正嚴明的樣子來。

堂上懸一牌匾,蒼勁有力的字體入木三分的寫著“清明堂”,絳紅色的堂帳繡著大晏女國的祥獸九鳳朝陽,點綴牡丹花團錦簇,本是一派艷麗,但那紅色卻不知是用多少百姓的鮮血染紅的。

清明堂?孟縣太爺聽訟斷案若是能有七分清明,這平安鎮也絕非現在的光景。

人常說“衙門八字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說的就是這班貪官庸吏,只要拿了好處,便可肆意欺壓百姓。而如今,這事兒竟然也發生在自己身上。

很明顯,她已經成了一只“替罪羔羊”。

驚堂木一落,縣太爺揚聲問道:“罪女滿香,你看堂下跪著的這人可是你所告的蘇二丫!”

跪在地上,把頭壓的低低的滿香,聽到驚堂木的聲音,渾身一顫,像是極為懼怕似得怯怯的擡頭看了看蘇二丫,露出她那一臉的鼻涕一臉的淚的可憐相,在看見蘇二丫的一瞬間像是反射性的往後縮了縮。然後再也不肯擡起頭,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

“縣太爺大老爺,請為我做主呀,這一切都是我們小姐吩咐我做的,我也就是個下人,賣身契還被我們小姐捏著呢,要不打死我,我也不敢把鄭榮記的制首烏,全換成生首烏啊!這都是我們小姐的主意,都是我們小姐的主意呀!”

蘇二丫輕嘆一聲。這孩子演技真好。

當時那個被鞭子打得遍體鱗傷的孩子死命的抓著自己的褲腿求自己救她的情景仿佛還歷歷在目,那時她也是哭的稀裏嘩啦,讓人忍不住就可憐她。如今她依然哭的那麽可憐,卻是在努力往自己身上潑臟水。

“大膽蘇二丫,竟然私自教唆家奴買通鄭榮記的工人,將制首烏換成生首烏,以至於李家老太太身死,你可認罪!”縣太爺怒喝一聲,威風八面。

何首烏本身含有微量毒素。生首烏,就是把何首烏切片晾幹了直接使用的,而制首烏就用黑豆和何首烏熬煮,熟制的。制首烏經過黑豆的融合,淡化了毒素,中和的藥性。若是將制首烏換成了生首烏,大量的使用生首烏,無異於在酒裏投了毒。

“稟告大人,制首烏黑如墨色,但生首烏色淺,兩者的區別肉眼可辨,就算我差人替換了藥材,難道鄭榮記上上下下數十人竟無一人察覺,順順利利的讓這酒擺上了貨架。”蘇二丫雖跪著,但跪的極為端正,面上不帶半點懼色。

“這……”縣太爺略有遲疑。

如今見縣太爺被蘇二丫問住,鄭歆坐不住了,破口罵道:“你……你這歹毒女子……到此時還要狡辯。我鄭家每日要釀上百壇酒,何況這生首烏與其他藥草混在一起,一時不查也是有的,你家家奴都已經承認了,難道還有假!”

蘇二丫又是一個叩頭,大喊了一聲“大人冤枉啊。”

“鄭掌櫃這話說的好,我正要狀告這個家奴,她吃裏扒外,與人勾結,正要謀害我。昨日我見薛二娘的一個小廝,與她暗通信件,正是商量要如何栽贓陷害於我。因薛二娘曾代筆幫我立過房契,因為小的認得這筆跡,就是薛二娘的筆跡。”

昨日滿香與薛二娘的小廝撞到之後,攏了攏袖子,早被蘇二丫眼尖盯上了,處處留心著。終於發現滿香做飯的時候,準備偷偷的燒掉這張紙,蘇二丫故意打翻了煮湯的小鍋,燙傷了手,讓滿香去拿藥,然後搶救出來了一些那紙條的碎屑。

那碎屑被蘇二丫小心的拼在一起,雖然不算是完整,但隱約能看出意思。是在指使滿香誣陷蘇二丫,與今日的情形正好一致了。

蘇二丫從懷中拿出一方絹帕,絹帕裏抱著一張紙,那紙上面粘著寫被火燎過的碎屑,經過蘇二丫仔仔細細的拼湊,勉強還算是完整。蘇二丫將這證物高舉,讓身後的百姓都看得清清楚楚,滿意的聽到了一些議論。

恐怕,他們都沒料到,蘇二丫居然是有備而來。

鄭歆正狠狠的瞪著蘇二丫,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剝了。

滿香則是用手指狠狠的扣著地,身體仍保持趴著的姿勢,但餘光卻掃了蘇二丫好幾眼。

“呈上來!”縣太爺皺著眉頭,有些不情願的說。

縣衙裏的衙役剛要動身,蘇二丫雙手擡著那東西,又是一磕頭,說到:“請縣太爺容我自己呈上。”

縣太爺沒說話,便是默認了,蘇二丫大步走了過去,將那證物恭恭敬敬的往案桌上一放,袖口一抖,不著痕跡的將五十兩銀子也放在來縣太爺的面前。

昨日蘇二丫拼好了這紙條,沒有立刻把滿香綁起來,一來是想給滿香一個選擇的機會,看她是否真的半點往日的情誼都不念,倘若滿香真的照紙條的吩咐行事,蘇二丫也能說服自己不再對滿香心軟。二來,是想借這個紙條反擊,畢竟這麽硬的證物擺在這兒,她要讓鄭歆和薛二娘也吃點苦頭。

這五十兩是臨時向趙瑜借的。縣太爺愛財,那她便投其所好,也走走縣太爺的財路。

白花花的五十兩紋銀,就壓在那紙條的上面。

縣太爺此刻眼中哪兒容得下別的,全是銀光閃閃的一片,他伸手摸了摸那五十兩的雪花銀,就好像在摸著骨香肉膩的美人似得,有些猥瑣的三角眼微微一彎,朝著蘇二丫使了個眼色,將銀子收進了袖子裏。

有戲!

“請老爺明察!”蘇二丫嘴角揚起一抹淺笑又是一拜,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縣太爺輕咳一聲,先是裝模作樣的拿起那被當做證物的紙片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而後目光又時不時的在鄭歆和蘇二丫臉上轉,看的鄭歆都有些坐不住了,焦躁不安的換了好幾種坐姿。

“嗯……”縣太爺手指輕輕叩了叩案桌,往後依靠,靠在椅背上,頓了頓說到:“本縣太爺有點口渴了,來人,給我上一杯茶來。”

縣太爺模糊的態度,叫人捉摸不定。鄭歆的臉色不太好看了。

師爺殷勤的遞上來一碗茶,縣太爺悠悠閑閑的押了一口,然後像是突然岔氣兒似得“噗”的一聲噴出來。嚇了堂下的眾人一大跳。

他那一口茶正噴在蘇二丫方才呈上去的證物上。

“這亂起八糟寫的什麽?是唆使那家奴狀告主人的嗎?我是老眼昏花看不清了,師爺,你上來看看。”縣太爺伸手在沾了水的紙條上一糊,本來就被水淋濕有些模糊的字跡,如今被他伸手一抹更是亂做了一團。

那師爺與縣太爺搭檔已久,立刻明白過來。

拿著那紙條朗朗念道:“花前月下有良辰,月朗星稀有美人。照我看,這哪兒是什麽證物啊,說不定就是薛家小廝給這姑娘遞的情書!”

蘇二丫眉頭一皺,她沒想到,縣太爺明明收下了那五十兩銀子,居然還可以翻臉不認人!如今字跡已經模糊,縣太爺和師爺便可以只手遮天指鹿為馬。大晏國的官吏比蘇二丫想象的還要目無法紀。

鄭歆看縣太爺仍然站在她那邊,得意的哼哼兩句說到:“請縣太爺明斷,這罪女蘇二丫如今又多了一條罪狀,誣陷良民。”

蘇二丫咬著牙瞪著鄭歆一眼。

縣太爺摩挲了一下袖子裏的五十兩白銀,幽幽的看了蘇二丫一眼,一拍驚堂木說道:“本案以後再審,疑犯滿香,蘇二丫關押收監,退堂。”

只有滿香和蘇二丫被收監候審,而真正的罪歸禍首鄭歆卻無人理會他,甚至連李家的人都沒吭聲。

聽到蘇二丫被收監關押,鄭歆並沒有露出特別高興的表情,反而有些埋怨的瞪了縣太爺一眼。這些小細節都被蘇二丫瞧在眼裏,莫非鄭歆和縣太爺早有勾結,本來是準備今天就把自己給辦了,但縣太爺因為那五十兩銀子將案子延後了,所以鄭歆面露不滿。

蘇二丫隱隱感覺到,情況並不像看上去的那麽簡單。縣太爺的胃口也遠不是五十兩就能填滿的。

她的額頭上冒出了一層汗,她拼命的告訴自己,千萬不能慌,不能著急,不能亂了分寸。容珩還躺在床上,若是他知道自己被關押了,該有多著急,她必須,必須想辦法……

“唔”有一顆小石子兒無聲無息的打在蘇二丫的手心裏,突如其來的刺痛驚的蘇二丫忍不住痛呼出聲。她回頭一看,在人群裏看見一個小乞丐打扮的人正朝她擠眉弄眼。這小乞丐個子不高,但一雙眼睛黑白分明,極為機靈。

司朗月,是司朗月!!!

蘇二丫突然覺得這家夥變得無比可愛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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