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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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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書生那是有真才實學的夫子,起初來蘇家上私塾的只有十來個,後來口口相傳,名聲竟傳到隔壁的幾個村子裏,上私塾的孩子一下子變成了二十七個。誰家家長不是望子成龍啊,雖說每日50文的束修有些貴了,但都咬著牙把孩子送來了。

這倒是給蘇二丫提供了一門賺錢的新門道,這鄰村的孩子離得遠,中午趕不及回家,蘇二丫趁機提出了“午餐班”的構想,每人每日一個饅頭一碟小菜,一日要十文錢。雖然明知道這錢要的貴了,但為了不耽誤孩子學習鄰村的十來個家長們都咬著牙應了。

“上智不教而成,下愚雖教無益,中庸之人,不教不知也。”秦書生在院子搖頭晃腦的講著課,他的身後是蘇家剛修的圍墻,圍墻上塗了黑漆,用石灰石寫著一篇督學的古文。

二十來個孩子擁擠的坐在小竹凳上,趴在剛用磚頭砌起來的桌子上,雖然條件艱苦但各個全神貫註學的認真。

蘇二丫不去賣魚的時候就會站在院子裏聽秦羽講課。秦羽這呆書生,一拿起書來就變得神采奕奕完全像變了一個人,若是有哪個學生打了個盹,她就會氣的把石灰石做的粉筆砸過去,氣勢十足。

“二丫,你也想讀書嗎?”容珩不知何時站在了蘇二丫的身後。

蘇二丫親昵的靠過去,想抱他的腰,卻被容珩紅著臉躲開了。

“肚子還疼嗎?”

容珩這一次來葵水,疼的異常厲害,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看的蘇二丫心疼極了,前世覺得男女不平等,憑什麽只讓女人來姨媽疼的撕心裂肺的呀,但如今看著容珩受罪,又恨不得自己去替。

“不疼了。”容珩面上薄,一想到那夜裏蘇二丫手上沾著自己汙穢的血就有些不好意思,忙繞靠了話題:“我看你每次都來聽秦書生上課,是不是也想讀書寫字,不如我們也請個師傅從《三字經》教起。”

蘇二丫十五歲才開蒙,秦羽講的都是童試上常考的內容,對她來說,著實有些晦澀難懂了。

“我可不想像他這樣讀死書,什麽上智不教而成,下愚雖教無益,簡簡單單一句話‘習慣要從小養成’而已,啰啰嗦嗦的寫了一整篇,簡直沒意思透了。”

說罷她拍拍容珩的肩膀,叼著半根稻草就出了門。

容珩倒是楞了楞,秦羽這文章只講了個開頭,蘇二丫怎麽仿佛通曉全文似得。

事後,容珩偶然問起秦書生今日所講的《督學篇》究竟是什麽意思,秦書生說的長篇累牘廢話連連,但意思竟然和蘇二丫說的分毫不差。

“她居然真看懂了。”容珩錯愕的自語道。

十五年來,旁人都笑她癡傻愚笨。可這愚笨之人如今僅憑著三日斷斷續續的偏聽,就可識文斷字,頗曉書疏。她這般機敏聰慧竟是讓人聞所未聞的,若是也像秦書生一般讀書考學,造詣肯定在秦書生之上,可是聽蘇二丫的意思,似乎對這些古文經典不屑一顧的樣子,多半是不肯在這上面用功。

容珩也未多想,他的性子淡薄,對功名利祿和榮華富貴都看得極淡,蘇二丫喜歡什麽就做什麽好了,賣魚種田粗茶淡飯如此相守一生已是他不可多求的幸福。

× × ×

又過了兩日。平安鎮集會。

蘇二丫把手裏的銅錢數的嘩嘩直響,聽著銅錢的聲音,只覺得通體舒暢,但若是身邊沒跟著這麽一個小尾巴,眼睛水汪汪的註視著她的銅錢,那就更好了。

蘇二丫抱緊銅錢,提防似得回頭,正對上齊寶兒充滿期盼的目光。

“蘇姐姐,今天收攤早,我們去集市上逛逛吧!”

這齊寶兒最近不知怎地就纏上了她,明明她已經記得路了,每次去鎮子賣魚他還非要跟著去,莫非是因為蘇二丫曾給他買過白糖糕,那是因為她不好意思一個人獨食啊!天可憐見,自從帶上這個小尾巴,她每次買東西就得多一份,不知花了多少冤枉錢,想起來就一陣肉疼。

蘇二丫扯出一個看起來溫柔又親切的笑臉,哄著齊寶兒說:“寶兒,不如你去轉你的,我去轉我的,半個時辰後我們在村口集合。”

齊寶兒覺察到蘇二丫想甩開他,立刻癟癟嘴,委屈的說到:“我一個男兒家自己去逛,恐不安全……”

那一副淒然淚下,楚楚可憐的樣子。蘇二丫又舉了白旗。

她今日要采買的東西多,也沒時間再和齊寶兒耗下去,說了幾句便默許了他跟在身後。

集會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那些挑著擔子的貨郎,沿著街口一直擺到街尾,吆喝著生意。鎮上的鋪子鱗次櫛比,各類買賣都有,各家掌櫃和店小二也都使勁渾身解數招攬顧客上門。各種刺繡香囊,美酒小吃,胭脂水粉兒,首飾簪環,還有從胡人那裏來的新鮮玩意,裘皮貉子毛……直教人看到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蘇二丫先買了些秦書生點名要的筆墨紙硯。秦書生生在小富之家對筆墨紙硯的要求甚是嚴格,筆是湖州的湖筆,墨是徽州的徽墨,紙是宣州的宣紙,硯是端州的端硯,只這簡單幾樣,便花去了蘇二丫一半的銀錢,幸虧這錢秦書生回去是要補給她的,想想便不覺得太心疼了。

剛從墨寶軒裏走出來,沿街的一個挑貨郎把蘇二丫和齊寶兒攔下,掏出四五個男子的發簪擺到他們面前,殷勤的說道:“這位小姐,給小相公買個發簪吧,你瞧瞧這可都是從南邊來的上等貨,瞧瞧這翠色多濃啊,還有這貼了金花的,這種這種最適合小相公了,多大顆的珍珠啊又潤又圓……”

蘇二丫的目光落在一枚被賣貨郎放在角落裏的墨綠色玉簪,玉質的成色並不是最好的,但勝在雕工精巧,玉色稍淺略有絮狀雜色的地方被雕琢成了蘭花花蕊,倒獨有幾分味道,和容珩的氣質最是相配。

蘇二丫剛要伸手去取,卻和齊寶兒的手撞在了一起,齊寶兒臉上一紅,頓了一下,取走了一件綴了珍珠的銀發簪。

他面如桃花,眼睛圓咕隆咚的像是染暖色的墨玉石,話音軟糯的說到:“蘇姐姐的眼光也和我一樣,覺得這個最合適我嗎?”

誰和你眼光一樣啊!蘇二丫欲哭無淚,還未答話,這齊寶兒已經忽略蘇二丫開始和賣貨郎坐地還價。

這賣貨郎仿佛看出蘇二丫並不想買,價格也不敢擡得太高,不一會就讓齊寶兒把價格壓到了滿意的六百文。

六百文啊,那是多少斤大米,多少個雞蛋,多少袋紅糖啊……

齊寶兒還趴到蘇二丫耳邊悄聲說道:“蘇姐姐,這個價格可劃算了,我上次跟娘親去城裏見同樣款式的要一兩銀子還不帶還價的呢!”

那賣貨郎也催促道:“這位小相公眼光好,這簪子我是我這裏最上等的貨色了,過幾天來買恐怕都買不到這麽好珍珠發簪。”

齊寶兒又拉了拉蘇二丫的衣袖。眼巴巴的瞧著。

蘇二丫對齊寶兒一向縱容,只因為平日裏齊家嬸子對蘇家頗為照顧,想還個人情罷了。若是買個幾文錢的白糖糕、杏仁酥、彩繪面人兒什麽的小物件,也沒多大要緊的。可這一下子讓她拿出六百文錢,這不是割她的肉嗎?

“這這……今日沒帶這麽多銀錢出來啊……”

齊寶兒見蘇二丫一臉肉疼的樣子,掏出自己的錢包來,擺在蘇二丫面前,說道:“蘇姐姐沒帶夠,便用我的錢買吧,不過我可要對娘親說這是蘇姐姐給我買的。”

蘇二丫一直以為齊寶兒年紀小沒有私房錢,如今見他錢囊裏竟然存著三吊錢,眼睛都快瞪出來了。丫的,你比我還有錢呢,居然每次還賣萌花我的錢買點心買面人。

她只當齊寶兒是自己存的私房錢,怕被齊家嬸子知道,所以說這發簪是她買的,也就點頭應了。這就跟我請客,你掏錢一樣,不用花銀子就能讓齊家嬸子覺得她大方,如此甚好!

賣貨郎把珍珠銀簪子拿絹布包了起來,齊寶兒雙手接過,寶貝的跟什麽似得揣著胸口,時不時的就要摸一下。

“這只墨玉簪多少錢。”

蘇二丫拿起方才看中的那個墨玉蘭花簪子,入手冰涼,摸的久了卻覺得溫潤細膩,和容珩真是相配,不自覺的面上就溫柔了許多。

“這簪子不值錢,姑娘要是喜歡就掏四十文錢吧。”賣貨郎早就看出來蘇二丫是個一毛不拔的主兒,這會說話已經把“小姐”換成了“姑娘”,殷勤勁兒去了七八分。

齊寶兒眼前一亮:“蘇姐姐是要買這個送我嗎?”他心想,這墨玉簪雖是老氣了點,不如珍珠銀簪漂亮,但如果是蘇二丫買的,他卻仍是一樣喜歡的。

“這是要給容珩買的。”蘇二丫掏了四十文錢,讓賣貨郎也將這墨玉簪包了起來。

容珩——

齊寶兒圓圓的包子臉瞬間黑沈了下去,回福祿村的一路上都沒給蘇二丫一個好臉。蘇二丫渾然不覺,以為他便秘,趕牛車的時候勤快的揮動著小鞭子,體貼的為他爭分奪秒的回家去……

× × ×

蘇二丫和齊寶兒坐著牛車剛進了村子,卻遠遠的看著齊家嬸子正匆匆忙忙的往村北走。看見蘇二丫他們回來,忙迎了上去。

“誒呦,我的祖宗你可回來了,你們家容小哥和彭慶起了爭執,正在把人堵在村北的橋頭呢!我讓貴姐先去找彭三爺出來說話,咱們趕快趕去村北看看情況,可不能讓容小哥吃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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