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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老夫老夫的幾種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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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老夫老夫的幾種模式

尷尬靜默了片刻。

樂道:“哈啊,你也這麽覺得嗎?朕和朕的大巫,感情之好真是天下皆知啊……”

赫連郁:“陛下……”

樂道:“說起來朕有些事想和大巫你說,剛才氣氛太緊張……”

赫連郁:“樂道……”

樂道:“其實朕原本是打算從前線回來時說,沒想到你……”

赫連郁:“……朝中政事現在是誰管的?”

“太宰羅齋和其他六卿……吧?”樂道下意識回答。

黑袍大巫把自己的手指揉捏得哢嚓哢嚓響,“樂道!”

“這得怪你啊!”皇帝陛下連忙倒打一耙,“如果不是你朕怎麽會把政務拋下呢?多大年紀的人了還玩離家出走,星臺裏幾位巫卿見到朕的時候膽都快嚇破了。”

赫連郁:“你對我的臣下做了什麽?”

“朕能做什麽?嚇到他們的明明是你……”

“閉嘴!”

一邊圍觀的雪滿坡:“……”

大安的皇帝和國師吵起來從來不分時間地點,兩人感情在民間傳言裏竟然是好得如膠似漆不分你我,而不是相互仇視恨不得殺了對方,簡直是一大怪事。

雪滿坡搖搖頭道:“夫妻也不過如此吧。”

樂道:“還不是……”

赫連郁:“根本不是。”

“是嗎?師弟看樣子,一點也不相信那個預言?”雪滿坡說。

樂道奇怪地發現,赫連郁的臉色突然陰沈下去。

“我原本也不怎麽信,不過見到皇帝陛下出現在這裏,我突然覺得如果有一件事流傳甚廣,必定是有一定道理的,”雪滿坡認真對赫連郁道,“或許師弟需要過來人給你一點建議?這種事得早挑明好啊,不然——”

雪滿坡話未說完,感覺到赫連郁不悅的樂道一步躍出,白袍的大巫只感覺到赤紅梟影一閃,他立足的樹枝就被斬斷。

大火蔓延,幹枯的死樹就像是抹了一層油脂,眨眼間就燃燒成一個巨大的火球。

雪滿坡不慌不忙說完話,“——不然等到隔著冥河相望,後悔不已,那也來不及了啊。”

鵝毛大雪紛紛而下,再次在地面鋪上一層薄雪,白袍的大巫好似一串雪白蘑菇,從雪地裏長出來,出現在赫連郁背後。

不過他面對的是又一次的刀光。

這次是赫連郁揮刀。

草原上的皇子,絕不可能像前朝大重皇室子弟那樣,在胭脂水粉鶯鶯燕燕裏長大,哪怕自小性子安靜,幼時的赫連郁也和其他胡人漢子一樣,日常是挽弓射雕,舉刀上馬。

這是屬於草原上的刀術,刀鋒筆直向前,大開大合,沒有任何遲疑,就算赫連郁握住的只是形同匕首的短刀也一樣。

骨頭打磨的短刀剎那間放出灼眼的明光,斬斷了雪滿坡手握的冰矛。

斷成兩截的冰矛掉在地上,重新出現在不遠處雪滿坡眼珠微轉,他淺紅的眼珠向下,盯著臉頰上突然出現的一道狹長血口,鮮血從傷口沿著臉頰滑落,滴在雪滿坡雪白的衣領上,仿佛一朵從梅枝上飄落,落在雪地上的紅梅花。

一個呼吸後,雪滿坡的新傷口也被冰霜覆蓋,前朝的國師以古怪的眼神看著赫連郁。

“剛才那句話戳中你哪裏?惱羞成怒,也不用下手這麽重。”

黑袍的大巫沒有說話,而樂道突然插口:“朕說了這家夥很討厭吧,你還一再留手。”

赫連郁:“說想看看他後手的人是你。”

樂道:“但我們在水下商量的時候,你沒有反對啊。”

赫連郁裝作沒聽到,雪滿坡則問:“後手?”

樂道:“沒和你說話。”

這兩個人交談間夾槍帶棒,相互嫌棄,偏偏行動一致得像一個人。旁人想插入便會被針對。

有些人在一起久了,相處時好似泡在一汪溫泉裏,不起波瀾。有些人卻正好相反,越是相處,面對彼此表現出的性格,就越是會和面對他人時截然不同。就像兩個小孩,句句相諷寸寸不讓。相見時吵個沒完,不見時卻又相互思念。赫連郁和樂道,顯然就是後一種相處方式裏的典型範例。

只覺得不忍直視的雪滿坡冷笑了一聲。

“朕的大巫喲,”樂道問,“朕覺得你的師兄真欠揍啊。”

“嗯,讚同。”赫連郁面無表情地回答,“順便陛下,轉動您的貴眼,看看周圍。”

皇帝陛下依言所為,目光掃過一圈,只見北面,之前被水浪推倒推遠的胡人士兵已經重新站起來,只不過這些士兵的模樣變得有些奇怪——並沒有缺胳膊少腿,要樂道來說,這些家夥們竟然是多了幾條胳膊和腿。

他們,或者說它們,它們雙眼凸出,布滿血絲,好似下一刻就會從眼眶裏掉出來,每個人身上都長著超過二這個數字的手和腿,有些長滿了堅硬剛毛或者鱗片,有些則像是皮膚被剝下或者被燒毀,露出裏面赤紅的肌肉。

令人作嘔的味道隨著它們靠近而散發開。

同時時刻,對岸的山洞裏,巡視山洞歸來的全羅秋一屁股坐在結了冰的地面,潮濕陰冷裏他飲下一口烈酒,同時聽著周圍商人因為受傷或是心疼貨物,發出的呻吟和痛哭。

他不安地皺起眉。

全羅秋按揉了一下眉心,覺得自己可能是老了,所以才會對一點風吹草動而大驚小怪。不過最後懷著謹慎一些沒什麽壞處的想法,他打算找那幾個飛燕衛商量一下。

他沒找到人。

“那些黑衣人說他們的校尉被雪埋了,得去把他挖出來。”烏倫說。

小少年說話的時候盯著面前搖擺的篝火,雙手虛虛搭在火焰上方。他想再一次重現讓雪崩停下的力量,看能不能讓火也凝固,但是可能因為對他性命的威脅沒有之前那樣危急,他的嘗試和幾個時辰前他的練習一樣,一次也沒有成功。

飛燕衛們回來了,他們駕著一個同樣打扮,因為圍巾丟失,所以臉露出來的年輕人,全羅秋盯著這個年輕人的臉,心裏泛起驚濤駭浪。

“這位……這位……這位殿下,”他說到殿下兩個字時壓低了聲音,顫抖著問,“他怎麽會在這裏?”

曾經的百夫長認識的人有點多,烏倫默默想,他看了一眼那個被凍得臉色青紫的年輕人,不知為什麽覺得他那張俊俏的臉格外討厭。

就在這個時候,蜷著身體,和他坐在一起的小奴隸扯了扯他的袖子。

“小善人,”這個孩子說,“得說再見啦,希望那仁保佑你呀。”

“你要去哪?”

回過頭的烏倫問。

然後他眼睜睜看著這個他認識沒多久的小夥伴長出了八只腿。

異變同時在山洞各處產生,改變了模樣的人不多,然而山洞裏人群密集,在靜默片刻後,驚叫聲像是火山裏的巖漿一樣噴發出來。

山洞對岸。

樂道大聲評價這些不知是妖魔還是人類的怪物:“好醜。”

赫連郁心裏也是這個意見,不過他沒有說出來,比起樂道,他感覺到更多來自這些產生邪惡變化的人身上的不詳,像是為了安撫自己,他伸手撫上頭頂的鳥顱骨。

鳥喙上的紅紋隨著他手的拂過,就如同被註入了生命一樣,一點一點亮起來,十萬魔骨上裝飾的鴉靑翎羽無風翻動,沈睡的妖鵬之魂被喚醒,在赫連郁身上展開陰影一樣的雙翼。

虛無的黑炎勾勒出妖鵬的身軀,修整一番的風靈被充填在其間,它輕而易舉掌握了這具虛無的身軀,然後拍打翅膀,向著那些已經向這邊沖來的胡人士兵飛去。

不過剎那,疾風帶回它的回覆,赫連郁嗅著風中的味道,道:“妖魔之血……”

“一份秘方。”雪滿坡說。

前朝國師慢慢道。

“除了妖魔之血,還有大雪山背後,從未被太陽照耀過的積雪,以及其他你們從未見過,邪惡而黑暗的東西……托師弟你的福,我在冥河好好見識了一番,如今只想和你分享分享。”

這個人真是的從冥河歸來的嗎?赫連郁陷入牛角尖中的時候,樂道已經嘖了一聲,沖入敵陣之中,引走了目標依然不依不撓還是赫連郁的胡兵們。

大安的皇帝是一個好前鋒,他刀槍不入,行動敏捷,一個照面就吸引了大多數產生古怪變化的胡兵的註意力,一雙長刀攪動風雪。飲下妖魔之血的士兵用爪子撕扯他,有尖牙撕咬他,用長滿鉤刺的尾巴抽打他,全部無功而返,並且留下他們的一部分肢體或內臟掉落在地上。

雪滿坡和赫連郁一起註視著刀光劍影。

“飲下它的士兵,力大無窮,嗜血善戰,”雪滿坡說,“不知道和大安皇帝倚之若刀的風獅軍、白虎軍和龍馬軍相比,能有幾分勝算。”

所以這東西是用來對付三軍的,這些人已經把謀反的士兵都準備好了,赫連郁這樣想,口中則道:“一分也沒有。”

“真是自信吶,師弟。”雪滿坡垂眼看他,“要打賭麽?”

“不打。”赫連郁道,“還有你搞錯了一件事,陛下他倚之若刀的從不是三軍——”

黑袍大巫脫下十萬魔骨,拿在手中。

風從他身側淌過,吹得十萬魔骨如旗幟一般飛揚,其上骨片相互撞擊,叮叮當當,當當叮叮,好似一只風鈴。

水浪聲,叮鈴聲,風聲,在這雪夜合奏在一起。

赫連郁松開手。

“——他倚之若刀的是我,只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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