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 葉開做了一個夢。

夢中，老三帶著自己的兩個兒子來見他，問他準備什麽時候要孩子。他說快了。說完了又開始後悔。

後悔什麽呢？

在夢裏, 他似乎嘆息了一聲, 說：“生孩子那麽痛, 到時候她肯定又要哭了。”

老三問：“你怎麽知道她會哭？”

葉開還沒來得及回答, 臉上一陣濡濕，瞬間醒了過來。

他躺在床上沒動。

盛喜蓉正捧著他的臉親，見他睜開眼, 就松了手，離他遠了點。

葉開平躺在床上，眼睛盯著天花板，沒看她，少頃，吾自哼笑一聲。

盛喜蓉嘆氣。她其實不想這樣的，但葉開長的好看, 睡著後又顯得乖巧好欺, 她一個沒忍住, 就親了上去。

嘆完氣，她又開始反思——她脾氣還是太好了。

按理來說，葉開做的那些事，發的那些脾氣, 向她甩的那些臉色, 她應該始終記得, 並且長長久久的記仇……

她翻身平躺，不在看他。

葉開掃了一眼對面墻上的掛鐘，１２點三刻。他從床上坐起, 見盛喜蓉沒動，偏頭看她，問：“什麽時候醒的？”

盛喜蓉：“忘了。”

醒來時沒看表，就記得閉上眼睛賴床，等再睜眼，又去親他了。

“還沒吃飯？”

“沒吃。”

葉開聽了，掀開被子下床。

盛喜蓉突然想起一件事，從床上坐了起來，問：“你昨天說最近休假，休幾天？”

葉開正將睡衣脫了扔床上，聞言看了她一眼。

盛喜蓉則看著他赤丨裸的上半身。

她又開始嘆氣……

她現在住的房子面積小，一室一廳一衛，兩個人住的話，那幾乎是沒有一點隱私空間了。

不像之前。之前的房子大，有書房，她可以待在書房看書。心情不好的時候，可以假裝沒聽到他的聲音，他叫她，她也不理。

現在不行。房間就這麽大，做什麽事幾乎都在一起。若是再假裝沒聽到他的聲音不搭理他，他肯定會知道她是故意的。

盛喜蓉去看葉開。

葉開已經開始脫褲子了…

她嘆了口氣，默默地轉開目光。

等換好衣服，葉

開才說：“不確定什麽時候休完假，可能兩三天，也可能兩三年。”

前段時間他風頭太盛，控制科研所，鏟除公共安全管理局布置在城內的大部分勢力，接管‘新人類計劃’，得罪了不少人，如今正是低調蟄伏的關鍵期。

至於‘休假’的具體時長，他更傾向於一年半載。太早露面，難免被人當成靶子針對，太晚，又沒這個必要。

只是他心裏雖這般想，卻沒這麽說，反是故意用另一套說辭糊弄她。

他等著盛喜蓉的反應，果然，這女人藏不住事，心思全擺在臉上了。

盛喜蓉有些發愁。

兩三天和兩三年，這區別可就大了…

如今他休假，她待業在家，兩個人整日廝混，肯定會出事的。

盛喜蓉默默地掀開被子下床，開始換衣服。

葉開坐在一旁看她，見她脫掉睡衣後露出光潔的後背，一顆心微微有些癢，但看了眼墻上的掛鐘，便又將胸腹的那股躁郁之氣壓了下去。

他們還沒吃飯。

想到這，葉開便有些想笑，日子一旦閑下來，似乎也就這兩件事最重要了…

…

這個時間點，兩人自然是準備外出吃飯。走之前，葉開第一次仔細地審視盛喜蓉的這間小屋。

這段時間他來過這裏數次，但每次都很匆忙，只匆匆睡過一覺養足精神便要離開。

如今一看，和兩個月前相比，客廳除去添置了一些抱枕、茶杯之類的小物件外並沒有太大變化，但幹凈整潔，是典型的女孩子的住所。

他轉而朝廚房走去。

廚房的器具只有一口小奶鍋，一個平底鍋和熱水壺，除此外，連最日常的電飯煲都沒有。

櫥櫃倒是塞的滿滿當當，但是條分縷析並不淩亂。一側是麥片，保質期較長的小面包，不同牌子的奶粉。另一側是巧克力、糖果以及少許的膨化食品。

膨化食品上的包裝顯示即將過期，巧克力和糖果則是最近添置的，離過期還有很長一段時間，這表明她最近有在刻意控制少吃膨化食品。

因為面積有限，廚房配置的是一個半人高的小冰箱。

葉開蹲下身子，打開冰箱查看，裏面不出意外放著雞蛋、水果、各種牌子的鮮牛奶、酸奶。

盛喜蓉很愛喝牛奶，她曾提及她媽媽身高不足１６０，爸爸也不高，但她卻長到了１

７０。這其中的很大緣由就是她從小到大被家人逼著早晚一杯純牛奶，而且不準熬夜，定時睡覺。

這個習慣一直保留到了現在。

葉開曾經以為逼迫盛喜蓉喝牛奶的應該是她的父母，不過現在看，應該是陳本順的父母，住在Ｃ市教職工小區的那對老人。

老人家養孩子的理念都很淳樸，在吃上一定是吃最好的。

不過這也導致盛喜蓉對牛奶十分挑剔，櫥櫃中的袋裝奶粉、冰箱中的鮮牛奶、酸奶牌子很多，這表示她在卡列林市目前還沒有喝到滿意的奶制品，一直在嘗試新的牌子。

葉開準備關冰箱門，發現最底下一角放著一疊面膜。拿起一看，顯示伊甸園出品。

他盯著那三個字看了許久，忽然發覺…這一年多來，盛喜蓉的變化其實很大…

巡視完最重要的廚房，葉開回到客廳等盛喜蓉。

盛喜蓉在衛生間，正站在盥洗臺前洗臉，仍在為他那句兩三天或是兩三年發愁……

不多時，兩人出門覓食。吃過飯，葉開載著盛喜蓉去往主城區最大的一個超市。

他添置了不少的新物件，配套的餐具，兩口鍋，幾盒巧克力、一堆新鮮的肉類、蔬菜、水果等。

他一直都很會過日子，添置的東西一半是日常生活所需的消耗品，另一半則是廚房用品。

盛喜蓉負責推車，見他這樣，猜出他是準備在她家住下了：

“你要一直住在我那嗎？”她問。

葉開應了一聲，見她似乎又要嘆氣，掃了她一眼，問：“你這是什麽態度？”

盛喜蓉：“………”

葉開面色平靜，一邊仔細端詳手中罐頭的成分表，一邊頭也不擡地說：“態度端正點。”

盛喜蓉辯解：“那可是我家。”

“你家嗎？”葉開聲音平淡，問：“你有錢買房子了？”

卡列林市房價奇貴，並且由政府把控，只租不賣，普通人基本一輩子也不可能擁有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當然…某些人除外。

盛喜蓉覺得葉開可真會說話，不滿道：“我租的，我有使用權。”

葉開這才看了她一眼：“在床上的時候不還說要一直和我在一起嗎？”

盛喜蓉一楞。葉開這句質問的話殺傷力不可謂不大，

她掙紮片刻…仍是問道：“你為什麽不搬回去住呢？”

“之前的房子太大，我現在喜歡小點的房子。”

葉開說罷，走在前面，用後背對著盛喜蓉。

盛喜蓉推著東西越積越多的購物車跟在他後面，追問：“那我家對面的那套小房子呢？”

她記得，葉開很早的時候就把對面的那套房子租了下來。

葉開停了下來，盛喜蓉便也跟著停下腳步。

兩人隔著一輛購物車對視。

葉開語氣平淡：“你是想趕我走？”

盛喜蓉有一點這種想法，對於接下來和葉開的同居生活，她有點忐忑。但她不是討厭葉開。相反，目前她和葉開的感情幾乎是她進卡列林市以來最好的階段。

她有想過這是為什麽？想來想去卻只得了一個答案，那就是…兩人相處的時間足夠少。

前段時間兩人各有各的忙，特別是葉開，雖然人在卡列林市，但一個月下來也只抽的出少許的時間來看她。

他的精力、時間被其它的事占據，她反而覺得好受了點。

她挺不想和他吵架的…

…

因為盛喜蓉有意無意流露的小心思，坐上車準備回程時，葉開的臉色很不好看。盛喜蓉自己卻是想通了。

是啊，昨天還說要一直和這人在一起，沒道理今天就開始嫌棄。

說好了糊裏糊塗地過，糊裏糊塗不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嗎？

她轉頭去看葉開。

這時，一道手機鈴聲突兀地在車廂內響起。

葉開拿起手機接通。

一旁，路燈昏黃的光被掉光了葉子的細密樹枝切割成零碎的光斑，被擋風玻璃過濾，落到車內，像是一層朦朧的霧。

盛喜蓉靜坐在車內，聽著葉開和電話對面的人對答，情緒…逐漸低落下來…

掛斷電話，她問：“你要離開了嗎？”

葉開臉色微沈，明顯心中有事。

他沒有正面回答，只說：“現在還不確定，我先去看一下。”

看什麽？葉開沒說。他只是將人送回家，連車上剛買的那堆東西都忘了提上來。

盛喜蓉也忘了提醒他。在葉開走後，她心裏莫名地不安，坐在床上，腦海中一直回響著方才的那通電話。

她記得…電話對面的那人說—

“高斐出現了。”

燈火通明的辦公室，傅寒川一邊說，一邊將電腦屏幕轉向葉開，讓他看最新傳回的視頻。

電腦上是截取的一段監控視頻，其中清楚地拍攝到高斐的身影。而地點，則是在南瑞德市。距離卡列林市直線距離１２３２．６公裏。

南瑞德市是距離卡列林市最遠的一個友好城市，在目前通行不便的背景下，距離如此之遠是不可能同卡列林市建立友好關系。但南瑞德市地理位置特殊，盛產各種藥材，自古便有‘藥都’之稱。

當年，卡列林市主動與其建交，搭建合作渠道，提供各種便利，為的就是能低價大量收購南瑞德市的藥材。

“南瑞德市軍事力量薄弱，高斐帶人在城內燒殺劫掠，他們應付不了，主動向我們求助。”

南瑞德市距離不夜城３８６．９公裏，在地圖上，三座城市以直線相連，呈鈍角三角形的關系。這對前去救援南瑞德市的人十分不利，畢竟不夜城派兵支援高斐的便捷性和可行性遠非他們能比的。

“燒殺劫掠？”

“是。”傅寒川嘆氣，說：“他鬧事有一段時間了，但沒做絕，主要在南瑞德市最大的藥材交易市場一帶出沒。最初，南瑞德市的管理者以為是和他們有競爭的白戶城的人在搞鬼，直到我們駐紮在那裏的人在一次執行任務期間撞見高斐。”

傅寒川長籲了一口氣，轉動著手中的鋼筆，加快語速道：“這家夥，我們找了這麽久，沒想到跑到離我們一千多公裏的地方去了。”

他話中帶著幾分刻意的輕松。說罷，轉頭去看一旁的葉開。

葉開坐在辦公桌對面，身子微斜，一只胳膊搭在真皮座椅的椅背上，是一種較為放松的姿勢。

但同時，他又一直盯著電腦屏幕上的高斐側影，沒有接話，臉上也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傅寒川看不出他這是高興還是不高興，猶豫間便沒再貿然開口。

少頃，葉開將目光從電腦上移開。

他稍稍坐正了身子，後背懶散地抵著真皮座椅的椅背，掏出煙盒，又從裏面抽出一支煙來。

“你說，他一直在鬧事，但沒做絕？”

他問。同時，略微

低了頭，打火機‘叮’的一聲輕響，猩紅的火苗微閃，又很快…暗了下去。

傅寒川：“這不是我說的，是前方傳回來的消息。”

雖是這般說，但手指下意識曲起，指腹有一下沒一下地叩著桌面，顯然內心並不如他表面這般泰然。

葉開吐出一口白煙，看著他笑：“你怎麽不說，他是故意勾我過去？”

他這笑還不如不笑，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傅寒川，讓人一看就知道他在心裏罵自己。

傅寒川也不裝了，說：“葉開，我直說了吧。不管高斐是不是故意的，上面已經發話了，指定了要讓你去。”

“前段時間把你推出去，得罪了不少人。本來我們想著接下來半年就讓你好好休息，沒什麽大事就別打擾你，沒想到這事來的這麽快。”

“上面那些人，意圖也很明白。把你支出城，一來可以削弱我們的實力，南瑞德市離的遠，到時候他們趁你不在打壓我們，你也來不及回來。二來，你剛得罪人，現在派你出城，你要拒絕了，就是不給他們面子，到時候身上又加了一個罪名，我們都不好保你。”

“第三呢？”葉開問。

傅寒川伸手去揉眉心，聲音都沈了下來：“第三就是因為高斐鬧事的地方不是別的什麽城市，是南瑞德市。南瑞德市完了，我們也得完！”

他話中帶著一絲微妙的怒其不爭。

葉開明白他這話的意思。

卡列林市‘藥物泛濫’在某種程度上確實起到了推動城市經濟發展、維持城市內部穩定的作用，但同時也形成了一個死結。

它就像是給這座城市披上了一層外表鮮亮實則骯臟破敗的人丨皮，一旦撕下，必是鮮血淋漓的腐爛景象。

人如此，會死，而一座城市，會亡。

就好比張元，若是不對他進行藥物戒斷，他這一輩子都不能活的像個人樣，時間久了，精神和身體被藥物腐蝕，能活多少年都難說。

可要進行藥物戒斷，一來需要時間，二來需要錢。他是個體，又有盛喜蓉幫忙，因此有足夠的時間和金錢進行治療。

可若是這座城市的其它人都同他一般為之，城市的經濟運作癱瘓，隨之而來的必定是令他們所有人都無法預計的後果。

卡列林市

藥物泛濫的現象需要整治，這個死結也一定要想辦法解開，但需要的必定是一種更為細致、穩妥的方式。能不傷人，不令人心動搖，同時也不影響這個城市的經濟運轉。

可高斐沒有給他們時間。他攻擊南瑞德市的行為，是比對全城人強制進行藥物戒斷治療更為粗暴的方式，是直接斷了他們活命的藥！

葉開簡直不能想象到時候全城人因缺藥而產生應激反應的情景。

他罵了一聲粗話！

傅寒川卻是立即看出了他的意思，神色微動，問：“你這是…準備去了？”

“刀懸在頭上，我能不去？”說完，又問：“有準備其它應急方案嗎？”

“有！”傅寒川立即打起精神，將白天已然采取的補救行動告訴他：

“我們盤查了庫房，本地藥材庫存還能支撐一段時間。同時我們在得到消息後立即向周邊城市收購藥材，但我們估算了一下，這些城市提供的藥材量連南瑞德市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了。”

這是何妍給出的計算結果。她在這行幹了這麽多年，又經常往外跑，對這些城市能提供的藥材量比他們清楚。她甚至能根據各個城市的天氣狀況判斷當月各種藥材的產量變化。

葉開似乎也猜到了這一點，問：“找何妍商量的？”

“是找了她。”

葉開眉頭微皺，說：“她不能放，找人把她看緊了。”

傅寒川覺得奇怪，問：“葉開，她是犯了不少事，但說實在的，也就是個賣藥的，是中間環節。真正心黑的是科研所的那群瘋子，和上面某些管理者……”

他斟酌著葉開的臉色，放緩了語氣說：“她和你們這群人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有情誼，前段時間衛海還來向我求情，讓我放了她。”

“我們控制了科研所和她名下的公司，算是把人架空了。她一個女人，手上沒錢，自然沒人可用，也犯不了什麽事，沒道理把人拘著，看的還這麽緊。”

葉開面色冷厲，說：“她有事瞞著我。”

傅寒川笑了，“你這話說的，像是誰還沒個秘密似的，你那女朋友當初不也——”

葉開眼簾微掀，冷冷地掃了他一眼。

傅寒川立即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