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喜蓉僵坐在床上, 半響，她掀開被子下床，打開了臥室的吊燈。

眼前的一切驟然變得清晰起來。可或許是因為血腳印的主人是安楓, 盛喜蓉心中的恐懼稍稍減淡。

她上前去敲浴室門。

“安楓，你還好嗎？”

安楓沒有回話, 但水聲停了下來。

盛喜蓉便又輕輕喚了聲，“...安楓。”

她想了想，問道：“有什麽是我可以幫你的嗎？”

安楓仍舊沒有出聲，隔著一道磨砂玻璃門, 兩人都沈默了下來。

盛喜蓉這個時候已經想了很多事，因為在卡列林市購買手機需要身份證, 她是黑戶，暫時沒有手機。但安楓的手機就放在一旁。

從安楓的行為推測，她應該不會去醫院，也不會打電話給急救醫療系統尋求幫助。她傷的不重, 或者說她對自身的狀況如何很清楚，但為了謹慎起見，盛喜蓉還是問道：“你需要手機嗎？如果要, 我給你遞進來。”

“...不用。”虛弱的女聲隔著浴室門緩緩傳了出來。

盛喜蓉沈默了一下，說道：“那你繼續洗，我不打擾你。”

淅淅瀝瀝的水聲重新響起。

盛喜蓉在緊閉的浴室門站了一會，轉身尋來幹凈的抹布將血腳印擦幹凈, 又將染血的床單被套拆除, 扔進洗衣機。

可浴室的水聲斷斷續續, 安楓卻始終沒有出來。

清晨6:15，隨著‘哢嚓’一聲輕響，浴室門打開, 穿戴整齊的安楓緩緩走了出來。

盛喜蓉騰地一下從床上站起，快步來到她身前。

安楓面色蒼白，整個人十分虛弱，但神色沈靜和平時並無區別，她看向盛喜蓉，聲音沙啞地問道：“嚇到你了嗎？”

盛喜蓉搖頭，不知為何竟是嘆了口氣，“最開始有點害怕，現在還好。”

安楓朝四周看去。盛喜蓉知曉她的顧慮，說道：“都打掃幹凈了。床單洗凈烘幹疊放在衣櫃裏，只是床墊浸了血，沒法徹底清理幹凈，只能丟了。”

安楓：“不要丟。”

盛喜蓉一怔，“...為什麽？”

她有些疑惑地看著安楓。

安楓沒有正面回答，只說：“先不要丟。”

末了，似乎想到什麽，她用沒什麽精神的目光看著盛喜蓉，問道：

澳憬橐饌砩洗虻仄搪穡咳綣介意，我打電話叫人送新床墊。”

盛喜蓉搖頭，“不介意，我想歐文斯應該不會讓我在你這裏待太久。只是...”

她看向安楓，明明白白道：“安楓，我很擔心你。”

安楓無論是年紀還是閱歷都在盛喜蓉之上，盛喜蓉明白這一點，所以她雖然從這件事中窺察出某些異樣，但為了尊重安楓並沒有多問。

盛喜蓉蹙眉看著安楓，十分憂慮。

她為什麽在浴室待這麽久，是一直在流血嗎？

身體有異樣，為什麽不去醫院？

不立即扔掉浸血的床墊，是怕被誰發現？

可除去擔憂，盛喜蓉更多的是一種無力感。

她新來乍到，前途未蔔，除去幫安楓將房間清理幹凈，其它的什麽都幫不了。

“我沒事。”安楓突然說話了，她低聲道：“只是實驗的後遺癥。”

實驗...

盛喜蓉莫名的驚恐起來，這短短兩個字給她帶來的沖擊比昨夜見到那一連串血腳印還要強烈。

她聲音幹啞的問道：“...什麽實驗？”

安楓沒說，她只是安靜地看著盛喜蓉，好一會，嘴唇闔動，輕聲道：“我有些累了，想要休息。”

話題被轉移。

盛喜蓉看了眼安楓，又去看浸血的床墊，走到衣櫃取出多餘的床被在地上鋪好。

遮光窗簾拉上後，室內暗了下來。盛喜蓉跪坐在冰涼的地板上，伸手摸了摸安楓的額頭，察覺溫度正常後，問道：“要吃點東西嗎？”

不等安楓回答，她迅速起身，找到昨天司徒買的一大袋零食。

“先吃點巧克力。”

室內很暗，盛喜蓉低頭湊近安楓，聽見她小聲說了句‘好。’

聲音低低啞啞，並且因為平日裏她那張慣常沒什麽表情的臉被黑暗淹沒，一時間竟給人一種有些可憐的感覺。

盛喜蓉將巧克力餵給她，又去廚房燒了開水，放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

“我準備下樓買吃的，你想吃什麽？或者說有什麽需要我幫你帶上來的嗎？”

“把手機帶上。”安楓低道。

盛喜蓉知道她是擔心自己，特殊時期在一個陌生城市，外出沒有手機既不方便也不安全。

帶上手機和手丨槍，盛喜蓉出了門。

由於卡列林市對食品安全監管比較嚴格，餐飲門店、攤位無論規模大小都需

中經營，備案管理。因此，要想在外就餐或者外帶需要到指定的食品安全示範街區消費購買。

安楓家樓下沒有早點鋪，但由於地理位置較好，離最近的一個食品安全示範街也就十多分鐘的距離。

時辰尚早，路上沒什麽人，僅從表象看，眼前的這座城市和三年前並無太大區別。

可衣兜裏的槍卻一刻不停地提醒盛喜蓉，其實是不一樣的。

昨天和司徒外出采購，司徒已經向她簡單講解過。主城的居民合法持有槍支，自然擁槍的前提是按照合法流程以真實個人信息申請購槍，再進行槍支登記。

盛喜蓉昨天想要購買多一點子彈，但由於沒有身份證，只能作罷。那時候她就在想...她還是要去人口管理局的。

總不能一直當一個黑戶。

這般想著，盛喜蓉加快了腳步，可就在她擡頭時卻看見兩個熟悉的人影從前方的酒店走出。

和昨天不同，葉開穿著一身休閑便裝，高大英挺的身影旁是穿著白色西裝裙的何妍。

兩個人走出酒店的大門後在路邊停了下來。

葉開頭發有些亂，大清早就開始抽煙，何妍在一旁笑著說了什麽，也低頭取出一支女士香煙點燃。兩個人悠閑的吞雲吐霧，動作姿勢相當嫻熟，一看就是老煙槍。

盛喜蓉在不遠處站定，默默地看著他們。期間，不知道何妍說了什麽，葉開慣常冷漠的臉上竟是掠過一絲輕松的神情。

盛喜蓉目光一錯不錯地盯著葉開。和三年前相比，如今的葉開顯然更有魅力。

強健的體魄，自信從容的舉止，甚至是能握在手上的實際權力都在時光的沈澱中一點一點將他打磨浸潤成如今的模樣。

社會整體墜落，但於個體而言依舊是各有各的活法。

盛喜蓉咬著唇瓣，看著這一幕，心中酸澀不適的同時有些後悔昨天在車上的沖動之舉。

何妍和葉開認識快二十年了，她和葉開認識也就七年，而且作為女友，她還背叛了葉開。最重要的是...在車上親吻葉開是盲目沖動下的行為，那個時候她沒有想和葉開覆合。

她是驚慌。

是嫉妒。

是過於自信。

是......想要占據所有的好處。

盛喜蓉知道自己不對，不應該這樣，可因為曾被葉開捧在掌心呵護，讓她錯誤的認為葉開會容忍她的行

，容忍她的思想。

但葉開沒有。

論洞察人心的能力，三年後的葉開或許比盛喜蓉自己還要更早認清她的想法。

她低了頭，一瞬間，腦海掠過無數畫面。和葉開戀愛時的往事，一幕幕浮現。

但衣兜中手丨槍外殼冷硬的觸感讓她逐漸冷靜了下來。

她準備改變方向繞開兩人，可擡頭時，卻發現前方的何妍早已發現她的存在，正偏過頭，默默地打量她。

葉開順著何妍的視線看了過來，見是盛喜蓉，他神色不變，一邊睨著她，一邊緩緩吸著手中的香煙。

青白的煙霧散在清晨幹爽的空氣中。

煙霧後，葉開臉上和何妍談話時那一抹隱現的輕松神色已消失不見，他又恢覆了貫常的冷漠，看向盛喜蓉的目光不帶有任何情緒。

他一直盯著盛喜蓉，沒有轉開目光。

盛喜蓉卻受不了，率先錯開了視線。

這時，何妍在路邊的垃圾桶將香煙掐滅，踩著高跟鞋快步走了過來。

“盛喜蓉，好巧，我們又見面了。”

何妍落落大方地說道。

盛喜蓉擠出一個笑，“是挺巧的。”

“這麽早，你是要去哪？”

“去買早點。”

...

寒暄過後，各自散去。

盛喜蓉避開葉開所在繞路去往早點鋪。

何妍回到葉開身旁。趙意和許又凡還有其它幾個人正好從酒店大門走了出來。

由於城市各自為政，且路上的安全性大大降低，世界人口流動性下降，卡列林市酒店行業迅速萎靡，如今即便仍屹立不倒的酒店也改變營業模式，從傳統的側重住宿轉而側重娛樂。也就是與其說它們是酒店，不如說它們是帶有住宿功能的娛樂場所。

昨天趙意、許又凡還有一群人組局，葉開和何妍都在。一群人都單身，自然是不著急回家，累了就去樓上開一間房睡覺。反正一群人誰也不差錢，不然若是到了他們這份上都不消費，那卡列林市的經濟就真的要完蛋了。

一眾人裏，許又凡最是眼尖，到了路邊後若有所思地望著前方街道轉角處。

他剛才...好像看見了盛喜蓉？

何妍心細，看他這樣便解釋道：“是盛喜蓉，出來買早點。”

“她怎麽在這？司徒家應該不在這片區。”

一旁的趙意突然說道，語氣倒是十分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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