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架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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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夏大伯聽到夏眠說起去燕市的打算第一反應就是不同意, “怎麽突然想著去那麽遠的地方。”
他以為夏眠是想跟夏麗較勁攀比，道，“你別跟麗麗學, 她就算去燕市也是打工, 你讀書將來肯定比她強。”
“不是, ”夏眠耐心解釋道, “燕市讀書條件更好, 而且還有小楓, 您也看出來了，他非常聰明, 所以我想著去大城市會更好一點。”
她看向寧韶韻。
“大伯, ”寧韶韻開口, “這件事情其實是我提出來的。”
“不知道夏眠有沒有跟您說她救了我和琛琛的事情。”寧韶韻說起這件事情，依然後怕，“要不是夏眠, 琛琛落到人販子手裏, 我這輩子都要完了。”
夏大伯意外的看向夏眠, 剛剛夏眠說的隨意, 夏大伯還以為是些小事，沒想到還真算的上是救命之恩。
“夏眠也不求回報，但我心裏總想為他們做些什麽。”
“也是巧了, 正好我們在家屬院是樓上樓下，我看夏眠喜歡學習，小楓也非常聰明。”
“所以我想著談錢俗氣，但給孩子們一個好的讀書條件卻正好，孩子們自己學了本事，比給什麽都強, 大伯，您說呢？”
寧韶韻說話輕聲細語，又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氣質，夏大伯顯然動搖了。
不得不說，能讓孩子們出息，這是每一位正常的家長難以拒絕的誘惑。
寧韶韻緊接著說出了自己的計劃，“我們家在燕市有個空著的小院子，周圍有燕大的附屬高中和雙語幼兒園，師資力量非常不錯，夏眠和小楓能同時上學。”
“燕大附中的升學率很不錯，每年保送燕大的學生就有十幾個，百分之五十的學生能考上全國重點大學，剩下的大部分是普通大學，落榜的人很少。”
寧韶韻道，“只要夏眠肯學，就算上不了燕大，也能考個不錯的大學。”
這一擊直中要害，夏家除了夏二叔吝嗇舍不得花錢讓孩子讀書之外，其他人都努力的讓孩子們接受教育。
但以明溪縣的教育水平，每年應屆生都沒幾個能考上大學的，重點大學和燕大之類的頂級學府，那更是想都不敢想。
夏大伯搓著手道，“會不會太麻煩你們，兩個孩子總是要費心，還有學費，那邊的學費貴不貴？”
夏二叔不知道什麽時候從門口溜進來，聞言忍不住開口道，“人家那麽……”有錢……
“二哥。”夏文月面無表情的打斷他，目含警告。
夏二叔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話了。
眾人悄悄的松了口氣，實在不想在寧家姐弟面前暴露家醜。
夏大伯努力挽回形象，“他二叔也是想說你們這麽上心，實在讓我們不好意思。”
“其實也用不著我上心。”寧韶韻道，“夏眠這姑娘幹事兒挺有數，你看她把小楓照顧的多好。”
這一點眾人倒是讚同，對付張啟明的樁樁件件，都體現了她不輸成年人的能力，這也是夏大伯沒有第一時間否定的原因。
“不瞞您說，我這個提議也是有些私心的。”
寧韶韻笑道，“我很喜歡夏眠，她機靈又能幹，到時候她讀出書來也可以做我的幫手。”
“再有就是小楓，琛琛是獨生子，我也不打算再生了，他和小楓也投緣，我想著他們一起長大，以後也跟親兄弟一樣可以互相照應。”
寧韶韻這麽一說，所謂的報恩更像投緣的人互相幫助。
夏家人的心情放松了不少，寧韶韻最後給他們吃了一顆定心丸，“其實他們上學也花不了多少錢的，咱們國家重視教育，燕市的高中學費和明市也差不多；小楓讀小學初中更是義務教育，就花些書本費。”
“如果他們學習好的話，還有獎學金可以拿，足夠支撐他們上完學了。”
夏大伯他們沒有出去過，也不知道寧韶韻說的是本地的學生，只聽說能讀的起書，最後一絲心也放下了。
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不想讓孩子上學都接受別人的資助，那樣孩子即便受了委屈也不能說什麽，總歸會受制。
夏眠補充道，“我媽留給我的錢足夠我上大學了，小楓那兒您也不用擔心，等張啟明判了，那套房子廠裏說了，給小楓。”
“到時候把房子一賣，估計能賣個五六萬，也足夠小楓讀到高中了。”
夏眠沒提郵票的事情，人性這東西，不到迫不得已，她並不想考驗。
“去！”夏文月拍板，她太知道讀書和人生機遇的重要了。
她對寧韶韻道，“寧姑娘，那我們夏眠和小楓就麻煩你照顧了。”
“將來他們若是有出息，就要由著他們自己去拼，若是沒出息或者哪兒不合適，您再跟我們送回來。”
又對夏眠道，“你們去了那邊，就安心讀書，有事就跟家裏打電話，不管遇到什麽事兒，二姑給你想辦法！”
一直安靜的夏奶奶忽然開口，“我看兩個孩子自己去還是不太行，總得有個人照顧，你們都忙的走不開，我跟著他們去。”
眾人一楞，看向坐在正中間的夏奶奶。
夏奶奶撫了撫平整的衣服，一臉慈和的對寧韶韻道，“兩個孩子都沒成年到底有些不方便，我們也不能太麻煩你們，我是他們的親奶奶，我跟著去照顧他們。”
眾人都不約而同的皺起眉頭。
在場除了寧家姐弟，都知道她在打什麽主意。無非是看著這兩個孩子要去燕市，所以她要跟著過去享福罷了。
那邊夏眠和小楓每天都要讀書，這寧家顯然是不會虧待的，到時候她一個老太太，仗著夏眠和小楓的身份，倚老賣老的話，人家誰能好意思說什麽？
幫忙？不去添亂就是好的了。
夏大伯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家醜，委婉的道，“嬸兒，你都這麽大年紀了，燕市也不近，到時候孩子們還得照顧你，我們更不放心了。”
“燕市也不遠，眠眠不是和寧醫生他們一起走嗎？”夏奶奶道，“我這身子骨上山下地都沒問題，平時給他們做個飯，打掃打掃衛生，活兒也不算累。“
這是打定主意要去了。
夏眠正要直接開口拒絕，夏文月一把按住她，給她使了個眼色阻止。
夏文月不願意讓夏眠在寧家姐弟面前落下個頂撞長輩的壞印象，於是自己開口道，“媽，那可太好了。您來幫我吧。”
“您也知道，我們雖然分出來單過，但是我們兩口子都忙，沒時間照看三個孩子，我那個婆婆動不動就苛待她們，孩子們小不能頂撞長輩，就只能受委屈，我實在心疼。”
“我也不用您幫什麽忙，做飯打掃這些力氣活兒慧梅慧蘭都能做，慧竹也七歲了能跑能跳的不用您費心，您就放一雙眼睛就行。”
“我那婆婆好面子，她要再敢苛待我的孩子，您說她一嘴她保證就不敢了。”
夏文月笑吟吟的看著夏奶奶，“我嫁出去快二十年了，也讓我好好孝順孝順您老人家。”
夏奶奶沒看夏二姑的眼睛，聲音低了點，但依然堅持道，“你在家誰都能幫你，但是眠眠和小楓卻不一樣，他們在燕市，吃喝拉撒總有有人照顧，尤其是小楓，上幼兒園也得接送吧……”
夏文月眼底都是冷意，口中卻道，“您要這麽說還真需要個人，但是您年紀太大了，到時候說不得是孩子照顧您，您就別去添亂了。”
夏奶奶還要再說什麽，夏文月道，“就這麽定了，我心裏倒是有個主意，等我想好了再跟你們說，反正媽您不行，我不放心！”
大伯娘趁機道，“還是文月慮事周到，行了，飯好了，咱們趕緊吃飯吧。”
“寧醫生開了半天車，累壞了吧。”
“二老姑姑，”強強忽然一陣風似的從外面跑進來，“慧梅姑姑她們來啦！”
他話音剛落，後面就進來大小不一的三個姑娘，從眉目間能看出來是姐妹。
“媽。”為首的看起來二十歲左右，是老大慧梅，梳著一條黑色的大辮子，眼底都是憂慮。
她手裏牽著的小姑娘七八歲，紮著羊角辮，眼睛通紅，見到夏文月瞬間哭起來，“媽媽，奶奶壞！”
“慧竹啊，媽媽抱，”夏文月滿臉心疼的把小閨女接過來，問道，“這是怎麽了？你們怎麽跑來了？”
老二慧蘭十五歲，剪著齊耳短發，似乎繼承了夏文月的潑辣，快語道，“是奶奶！奶奶要把大姐嫁出去，竟然帶著人堵咱們家的門！”
夏文月臉色一變，她自己被迫早嫁，受盡苦楚，堅決不肯讓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轍，“怎沒回事？”
慧蘭憤憤的道，“就是那個對我姐死纏爛打的郝油頭，之前您不是不答應嗎？他家估計聽說您不在，提了好多好東西去奶奶家，我奶笑的可高興呢。”
慧梅有些擔心，“媽，郝家是明縣首富，要是我奶……”
夏文月堅定的道，“就是世界首富來了，過不了媽這一關誰都不能把你怎麽樣？！”
又問，“你們怎麽過來的？”
“坐車過來的。”慧蘭道，“奶奶要把我姐鎖家裏不讓去上班，我們就趕緊跑了。”
夏文月笑呵呵的誇道，“嗯，我們家慧蘭就是機靈，你們餓了吧，先吃點東西，媽去聯系下你爸。”
大伯娘又趕忙和大兒媳婦一起去給孩子們準備吃的。
見大伯娘家裏實在太忙了，夏眠就帶著寧家姐弟回自己家安頓，反正她和小楓去燕市的事情已經定下來了，現在毛家姐妹的事情可能還要緊一些。
夏家兩間房，給寧韶白住一間，寧韶韻琛琛和夏眠小楓一起睡。
這時候夏眠就非常感謝感謝夏文月，每天都把屋裏打掃的幹幹凈凈，不然她今天怕是要出糗。
想到夏文月，夏眠有些擔心。
等寧韶韻睡著了，夏眠躡手躡腳的起床去找夏文月。
卻見她們母女四人坐在大伯家院落一角，夏文月正逗著最小的毛慧竹，毛慧竹窩在她懷裏咯咯直笑，毛慧蘭也叭叭叭的不知道在跟夏文月說了什麽，夏文月寵溺的敲了敲她的頭。
如果不看毛慧梅眼底的憂色，會以為她們正無憂無慮沒有任何煩惱。
不過兩個小的估計是真的沒有煩惱，因為夏文月為她們撐起了一片天。
夏眠悄聲離開。
傍晚的時候，眾人熱熱鬧鬧聚在夏大伯家的院子裏準備吃飯，強強這家夥顯然知道今天他無論做什麽家裏人都不會打他，所以玩的很大。
夏海看到同樣如泥猴一樣跟在強強身後琛琛和小楓，簡直不敢相信。
想到琛琛白凈紳士的小少爺被自家兒子禍禍成這樣，夏海忍不住崩潰的吼起來，“強強，你這個臭小子，你帶弟弟們去做什麽了？！”
當下也顧不得有客人在了，氣得轉來轉去的找棍子要揍人。
對上寧韶韻驚訝的合不攏嘴的樣子，夏海羞愧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鉆下去，“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我這就揍這臭小子一頓！”
寧韶韻連忙阻止，她忍不住笑道，“我只是驚訝你家強強的感染力，我這個孩子，矜持的很，能玩成這樣可見他很開心，還得謝謝你家強強呢。”
夏海知道人家是給他解圍，更是漲紅了臉，但也只能暫時放過強強，眼神暗暗警告。
強強縮著脖子逃過一劫，今天不管明天事，沖他爸做了個鬼臉，又對寧韶韻笑，“謝謝仙女阿姨！”
寧韶韻被他活力滿滿的樣子逗笑了。
夏河顯然也覺他丟人，一把揪住他的後領提起來，扔進院子裏曬著水的大盆裏，憤憤的罵道，“成天成天的，你就不能讓人省心一天？”
“自己野就算了，怎沒還帶著弟弟們？！”
強強不以為意，在夏河給他脫了衣服之後還擡手又潑了夏河一臉水，氣得夏河啪啪在他光溜溜的屁股上打了幾下。
琛琛沒見過這種場面，都驚呆了，小楓忍不住抿嘴笑，待看到夏眠時又有些不好意思，“小姨。”
夏眠笑著摸了摸他的小花臉，“小姨也給你們找兩個盆去，咱們也洗澡。”
琛琛也偷瞄寧韶韻，“媽媽，我和小楓弟弟一起去抓泥鰍了。”
寧韶韻笑道，“抓到了嗎？”
“抓到了！”琛琛見媽媽沒有生氣，頓時小臉放光，“好滑好滑的，一直溜出去，強強哥哥最厲害，我們抓了兩瓶子！今天晚上吃！”
那邊夏川去熱水，夏眠從家裏拎了兩個大洗衣盆過來，兌好水後對琛琛和小楓道，“來，一人一個，都洗洗。”
琛琛見到強強那樣早就覺得好玩了，這會兒也不排斥，積極的跑到盆邊，朝著寧韶白伸出手，“舅舅，給我洗。”
寧韶白也就這個時候才有些存在感，來到這裏之後他話很少，大部分時候都是寧韶韻在跟夏家的人交談。
他不說話的時候，別人也不敢主動跟他搭話，這家夥就當自己是個司機。
夏家人也以為做主的是寧韶韻，這才放心把夏眠交給他們。
寧韶白嫌棄的捏著琛琛的衣角將衣服給脫了，夏眠也去幫小楓。
沒一會兒，三個光溜溜的小孩兒各占一個盆開始洗澡，然後沒多久就在強強的帶領下打起了水仗。
當然，主要是強強和琛琛，小楓是不參與的，只偶爾在琛琛打不過強強的時候，小楓才抽冷子給強強一下。
他們三個玩的不亦樂乎，給他們洗澡的大人卻難免被波及。
強強見潑不過琛琛，又見小楓不動，眼珠子一轉，直接舀了好大一勺子水朝著小楓潑過來。
夏眠下意識的閉眼，卻沒感覺到多少涼意，睜眼就見寧韶白伸了胳膊擋在她面前。
他回頭看了夏眠一眼道，“我給他們洗吧，我看你二姑好像有事找你。”
夏眠的目光卻不經意的落在他的胸口，白色的短袖已經完全濕透，貼合在身體上，夏眠忍不住吹了個口哨，沒想到這家夥身材如此有料。
寧韶白擡手敲了她一下，嫌棄道，“小小年紀，怎麽不學好？”
夏眠嘿嘿笑，“都是姐妹，害什麽羞啊。”
然後在寧韶白反應過來之前她幹凈站起來溜了。
小楓也沒什麽大反應，可見有兩個喜歡的小哥哥在，他心神很放松。
夏眠沒走出兩步就碰到毛慧梅拿著條毛巾過來，她打量了一下夏眠驚訝道，“我還以為你被弄濕了。”
她說著瞟了下夏眠身後，臉陡然間通紅。
夏眠回頭看了看清晰的肉色，才反應過來，她從慧梅姐手中接過毛巾搭在寧韶白的肩膀上，“謝謝你啊，不過男人也好保護好自己喲。”
寧韶白看著又噠噠溜走的某人，氣得翻了個白眼。
雖然是擔心她淋濕了走光，但寧韶白也不是胡說，夏文月確實是打算找她的。
夏文月將夏眠拉到比較清靜的夏家院子裏，然後說了自己的想法，“眠眠你能不能帶著慧梅一起走。”
“二姑想來想去，你們確實也需要一個人照顧，你慧梅姐你是見過的，她性子穩重也能幹，平時給你們做做飯，接送小楓上下學都沒有問題。”
夏眠沒直接答應，而是問道，“毛家到底怎麽回事？二姑你是怎麽打算的？”
夏文月以為她問的是這次慧梅的事情，苦笑一聲道，“那郝家確實有錢，在縣裏也有勢力，要真跟那個老虔婆勾結起來來硬的，二姑想來想去，除了拼這一條命，二姑也沒其他好辦法了。”
夏文月長嘆一聲，“可我就怕我拼了命還是護不住她，還有兩個小的……”
說到這裏，夏文月深吸一口氣道，爽朗一笑，“嗐，你也還是個孩子呢，二姑跟你說這些做什麽，只要讓慧梅跟著你走了，他們沒辦法也就不折騰了。”
“你奶奶說要跟著你們去的時候，二姑就想到了你慧梅姐，只是沒想到又趕上了這事兒。”
“這也算是二姑的私心吧。”夏文月道，“二姑知道你是個有成算的，慧梅踏實的跟著你，將來說不定也能有一番造化。”
“二姑這一輩子算是已經毀了，現在唯一的念想就是我的孩子們能都不受制的長大，只要我家梅蘭竹三個都出息了，二姑也不算輸！”
夏文月雖然笑著，眼底卻有水光。
夏眠真的很佩服這個女人，經歷了那麽多苦難，不僅依然樂觀堅強，還能時刻帶給別人安全感。
這樣的人值得更好的。
“二姑您有沒有想過跟我一起走？”夏眠道。
夏文月楞了一下，“啊？”
夏眠說出自己的想法，“我和小楓去燕市要讀書，確實需要幫手，慧梅姐一個人太少了，不如帶著您帶著孩子們都跟我一起去燕市。”
“二姑你才三十七歲，說這輩子還早著呢。現在多少男人都是四五十歲才開始發跡的，您可比他們能幹多了。”
夏文月失笑，“快別說笑了，二姑這農村婦女能做什麽？”
夏眠並不是一時沖動，她說了自己想出來的規劃，“慧梅姐二十歲了，到了燕市完全能找份工作，現在個體戶發展非常快，大城市裏找工作並不難。”
“慧梅姐一邊打工一邊讀個夜校，以後說不定能有份好的出路。”
“慧蘭和慧竹，反正我和小楓兩個是讀書，四個人一起也是讀。”
“我為什麽想要抓住機會去大城市，實在是師資力量差太多了。”
“今天寧姐姐說的高中升學率你聽見了，咱們就說琛琛，他才幼兒園，強強還在憨玩，琛琛就已經認識很多字，會很多成語，還會說英語。這裏的學校是不可能教出來的。”
“學費您也別太擔心，我有些錢，應該能夠我們讀書的了，算我借你們的。”
“燕市機會多，您自己也能做個小買賣，不管是賣衣服還是開飯館，在大城市裏，個體戶賺的比工人們多多了，一個月上千塊也是有的。到時候您肯定能還我。”
夏文月哪裏能聽不出夏眠是在幫她，她一個沒見識的婦女帶著三個孩子怎麽可能像夏眠說的那麽輕松。
可是夏眠給她描繪的未來太讓她心動了。
尤其是孩子們的，她是初中畢業，太知道知識的重要性，她自己憧憬過的未來被親人強行斬斷再沒機會，所以她一直咬牙要給自己的孩子們自由。
更何況在以毛家重男輕女的思想，加上毛家老太太的獨斷專橫，只有孩子們掙出前程來，才能理直氣壯的把握自己的命運。
向來雷厲風行的夏文月猶豫起來。
她能理直氣壯的提出讓慧梅跟著，是因為慧梅去了是真的能幫上忙，但是她們母女四個都去的話，卻是肯定會拖累夏眠……
“你讓我好好想想……”有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她需要細細的想明白。
“別想了，去吧！”一個雌雄難辨的聲音插進來。
夏眠回頭，就見一個非常瘦的男人從門口進來，正是夏文月的丈夫，毛家老二：毛志山。
在這個男人以壯碩陽剛為美的年代，毛志山被稱為二椅子主要是因為男生女相，一臉的風霜和消瘦的雙頰才勉強遮住了昔日的艷麗，再加上中性的聲音，很容易讓人誤認為女人。
後世可以被稱作小鮮肉盛世美顏的條件，在這個時代被人嘲諷和鄙視。
但毛志山的話讓夏眠有些意外，她以為他會反對。
夏眠對這位二姑夫的了解都源於長輩們的談論，唯一的一次正面印象就是那次二姑大出血差點沒命之後為二姑出頭。
哦，對了，還有一次。
好像是夏文月回娘家來，夏二叔占便宜的本性不改，惹怒了二姑，然後兩人大吵起來。
夏二嬸直接上手動了夏文月，這位姑父來了之後，直接抄起扁擔把夏二叔打的頭破血流被送進了醫院。
所以夏二叔見到夏文月才跟鵪鶉一樣，一下子都不敢惹。
夏眠一直不以為意，遲來的深情比草賤，禁錮了夏文月將近二十年，若不是夏文月足夠堅強樂觀，怕早就活不下去了。這樣的彌補又有什麽意義？
可是眼前發生的一切，告訴夏眠，她可能想錯了，事情似乎不是她以為的那樣。
毛志山走到夏文月面前，掏出一個存折交給她，“你帶著孩子們去吧，這些錢暫時夠支撐你們一陣子了。”
“家裏那邊我去擋幾天，也收拾一下咱們的東西。”毛志山道，“然後我也去找你們，到時候我去掙錢，咱們一定把孩子們都供出來。”
夏文月沒看存折，而是先打量了一下毛志山道，“你不是在梁家灣嗎？怎麽這會兒過來了，那邊過來都沒車吧。”
毛志山笑了笑，滿臉滄桑眼底卻有光，“我跟工頭請了半天假，搭了老鄉一段車，再走幾步就過來了，你知道的，我腿腳快。”
夏文月有些心疼，“我就是告訴你一聲，你跑過來也不能咋的。”
毛志山笑了笑，“不看一眼孩子們我不放心，本來也是想著把慧梅送走的，沒想到正好有機會。”
“如果能走，你們就都走。錢應該夠的。”
夏文月道，“就你藏的那點私房，能夠……”
夏文月看到存折上的數字不由頓住，驚呼道，“你哪兒來這麽多錢？”
“攢的。”毛志山摸著頭難為情的笑道，“從你生咱們慧梅的時候就開始攢了。”
“原本想著等攢足了錢，咱們一家子就離開這裏，可一直怕虧待你和孩子們，總覺得錢不夠。”
夏眠記得，夏文月十七歲生毛慧梅的時候難產。
也就是說，之前在毛家逆來順受的毛志山，在夏文月難產的時候，開始計劃著離開毛家。
雖然因為能力、見識以及受人鄙視的社會環境讓這個計劃的籌備長達將近二十年。
可是一個只擁有一塊錢卻一直努力要給你一百塊的真心，沒有人有資格鄙視。
夏文月已經紅了眼眶，在孩子們面前無所不能的母親，這會兒在丈夫面前露出了脆弱的一面，“志山……”
毛志山也不好受，他擡手拍了拍夏文月的肩膀，“是我沒本事，讓你和孩子們跟著我吃苦，我本來想著這兩年慧竹也大些了，就可以張羅了，只是沒想到正好撞上這麽個好機會。”
毛志山終於看向夏眠，似乎有點怕給夏文月丟臉，他的神情有些局促，聲音也努力粗了一些：
“眠眠是吧？你二姑和孩子們就拜托你了，我這邊安頓好了你告訴我地址，我就去找她們。錢我也會賺的，你別擔心。”
這也是一個被社會壓著腰卻依然認真活著的人。
夏眠笑起來，“那太好了，二姑夫你到底是男人，能給我們撐門戶，我一直還擔心我們都是一堆女人孩子，總歸不放心呢。”
毛志山一楞，眼底泛起亮光，然後重重的點了點頭，極力壓抑著哽咽道，“嗯，姑父到時候給你們撐門戶！”
毛志山沒有久留，臨走前把口袋又翻了一遍，“正好想著萬一有事跟工頭預支了工錢，你都拿著。”
夏文月把那五十塊錢推回去，“這個你留著，家裏的錢我也都帶出來了，一點都沒有，你之後來找我們買票不也得花錢嗎？”
“窮家富路，”毛志山把錢強硬的塞進夏文月手裏，“我在家怎麽都好說，你照顧好孩子們，家裏的東西也沒辦法收拾，不然那邊知道了又是麻煩，你就用這些錢買新的。”
“其他的等你們安頓下來，告訴我地址，我打包寄過去。”
毛志山走後，夏文月看著存折忽然落下淚來，她哽咽的道，“他平時那麽忙，還要供孩子們讀書，那個老虔婆時不時的還要找他麻煩，他是怎麽攢下這麽多錢的。”
說實話，夏眠掃到存折上的數字也驚了，一萬塊，在這樣一個雙職工家庭平均幾千存款的年代，一個縣城裏只靠著零工和種地的農民能在養家糊口的情況下還攢下這麽多錢，夏眠想到二姑夫瘦成那樣的體型，顯然用命去拼了。
決定了讓夏眠和小楓跟著去燕市，夏家人也就抓緊準備起來了，畢竟夏眠和小楓都要上學，時間耽擱不起。
夏眠和小楓的行李用品不多，倒是各種吃的準備了一大堆，看來長輩們不僅全國統一，古往今來都是統一的。
出發前，夏大伯強硬的塞給了夏眠五百塊錢，“窮家富路，不用太省著。”
“還有，雖然咱們是幫了寧家，人寧家記恩是寧家的事情，眠眠你千萬別當做理所當然。”
夏大伯諄諄告誡，“就像咱遇到人摔倒了去扶一扶，看到有人車子上不了坡幫忙推一推，這都是咱們應該做的，若是自己記恩，那就不對了。”
夏眠鄭重的點頭，“放心吧大伯，我不會的。”
“不管遇到什麽事，就給家打電話啊。”夏大伯忍不住又叮囑一遍，“若真不行了，大伯去把你們接回來，咱有家呢，知道沒？”
“嗯。”
車子終於發動上路，強強似乎知道這是一次很遠的行程，當下哇哇大哭，“我不要小楓走，不要眠姑走！”
小楓也趴在窗戶上看著強強，帶著哭腔道，”哥哥，你別哭……“
可惜強強不是小楓，他哭的更厲害了，要不是夏海抱著他，他能抱著車軲轆不讓走。
夏眠從後視鏡中看到大伯娘偷偷的抹淚，大伯和夏家三個堂哥一直望著他們，心底裏仿佛有什麽東西破土生長。
這裏是她的家，她在這個世界，也有了根。
回到明市之後，寧韶白和寧韶韻琛琛一起回家屬院，夏眠則依然帶著小楓去住旅館。
張啟明的事情肯定鬧得沸沸揚揚，而小楓剛剛才緩過來，夏眠不想讓他再回憶起任何不好的東西，家屬院裏的鄰居們雖然都很不錯，但難免有粗神經的顧忌不到。
索性他們倆也不無聊，夏眠帶著小楓到處去玩，小孩兒長這麽大還哪裏都沒去過，之前的動物園之行還因為撞見琛琛被綁架而中斷，後面又是一連串的事情。
現在一切塵埃落定，而在知道他們要去燕市之後，小楓身上仿佛卸下了一層什麽枷鎖，整個人都松快起來。
牽著夏眠的手總算有了些小孩子的活潑，
比起公園，小家夥更喜歡動物園，夏眠看著小孩兒趴在欄桿上目不轉睛的看猴子；拿著夏眠給的手絹跑來跑去的逗孔雀開屏；之後被玻璃房裏的大蛇嚇得直往她懷裏鉆，不由哈哈大笑。
小楓見夏眠笑，倒也不再驚慌，只是扒著夏眠的脖子不撒手，夏眠又帶著他去看熊貓治愈了一下他幼小的心靈。
兩天快樂的時間轉瞬即逝，出發的前一天，夏眠去銀行取了集郵冊出來，然後從汽車站接到了夏文月母子四人。
夏文月依然是那副元氣滿滿的樣子，三個孩子跟在她身邊，慧梅和慧蘭兩個大牽著慧竹這個小的，一家人興致勃勃，一點都沒有離家的擔憂。
也是，只要有夏文月在，想來她們永遠都不會害怕吧。
夏文月四處張望了一下，深深的吸了口氣，笑道，“這外面的天和明溪縣的都不一樣啊。”
慧竹聞言也學著媽媽的樣子左右看了看，疑惑的道，"媽媽，一樣啊？”
夏文月笑著摸了摸她的頭，“不一樣的，以後你就知道了。”她問盯著她看的小楓，“小楓你覺得一樣嗎？“
小楓眼睛彎彎，“不一樣。”然後閉上眼睛做了個深呼吸的動作，“好大。”
夏眠都要被他逗笑了，“小朋友，要趕快送你去上幼兒園了。”不然這詞匯量跟不上他浪漫的藝術細胞。
七個人在賓館裏將就了一晚，第二天兩輛轎車停在樓下來接他們。
夏眠決定帶上夏文月他們母女之後，本來跟寧韶白說過他們一起改坐綠皮火車的，畢竟一輛車上帶不了那麽多人。
但寧韶韻說霍家會來車接他們母子回去，這樣的話好能多裝四個人。
夏眠還以為霍學文會親自來接，畢竟寧韶韻和琛琛遭遇了綁架這麽可怕的事情，而且沒記錯的話，寧韶韻是因為和霍學文鬧別扭才跑來明市的，怎麽看都應該親自來接的。‘
她還在為難要怎麽分配座位，夏文月母女四個要分開的話，怕是會不自在，但想來想去也只能她們母女四個分開。
夏文月都囑咐了毛慧梅和毛慧蘭姐妹一晚上了，結果沒想到霍家竟然只派了一個司機和一輛車過來。
夏眠下意識的看向寧韶韻，對方依然溫婉的笑著，看不出任何不快，可是怎麽可能高興呢。
夏眠暗暗嘆了口氣，看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啊，上輩子琛琛被綁架只是一個導火索而已。
這輩子寧韶韻和霍學文不知道還會不會是同樣的結局。
不過座位的事情就不需要為難了。
夏文月母女四個坐霍家的車，夏眠小楓和寧韶韻母子坐寧韶白開的車。
小楓趴在車窗上一點點看著車子駛離明市，眼底亮晶晶的，嘴角的笑容就沒有消失過。
小小的身體靠在夏眠懷裏晃來晃去的又開始冒喜悅的泡泡。
寧韶韻都忍不住笑起來，“少見小楓這樣高興。”
“這麽喜歡去燕市？”寧韶韻問他。
“喜歡。”小楓重重的點點頭，聲音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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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夏眠是想跟夏麗較勁攀比，道，“你別跟麗麗學, 她就算去燕市也是打工, 你讀書將來肯定比她強。”
“不是, ”夏眠耐心解釋道, “燕市讀書條件更好, 而且還有小楓, 您也看出來了，他非常聰明, 所以我想著去大城市會更好一點。”
她看向寧韶韻。
“大伯, ”寧韶韻開口, “這件事情其實是我提出來的。”
“不知道夏眠有沒有跟您說她救了我和琛琛的事情。”寧韶韻說起這件事情，依然後怕，“要不是夏眠, 琛琛落到人販子手裏, 我這輩子都要完了。”
夏大伯意外的看向夏眠, 剛剛夏眠說的隨意, 夏大伯還以為是些小事，沒想到還真算的上是救命之恩。
“夏眠也不求回報，但我心裏總想為他們做些什麽。”
“也是巧了, 正好我們在家屬院是樓上樓下，我看夏眠喜歡學習，小楓也非常聰明。”
“所以我想著談錢俗氣，但給孩子們一個好的讀書條件卻正好，孩子們自己學了本事，比給什麽都強, 大伯，您說呢？”
寧韶韻說話輕聲細語，又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氣質，夏大伯顯然動搖了。
不得不說，能讓孩子們出息，這是每一位正常的家長難以拒絕的誘惑。
寧韶韻緊接著說出了自己的計劃，“我們家在燕市有個空著的小院子，周圍有燕大的附屬高中和雙語幼兒園，師資力量非常不錯，夏眠和小楓能同時上學。”
“燕大附中的升學率很不錯，每年保送燕大的學生就有十幾個，百分之五十的學生能考上全國重點大學，剩下的大部分是普通大學，落榜的人很少。”
寧韶韻道，“只要夏眠肯學，就算上不了燕大，也能考個不錯的大學。”
這一擊直中要害，夏家除了夏二叔吝嗇舍不得花錢讓孩子讀書之外，其他人都努力的讓孩子們接受教育。
但以明溪縣的教育水平，每年應屆生都沒幾個能考上大學的，重點大學和燕大之類的頂級學府，那更是想都不敢想。
夏大伯搓著手道，“會不會太麻煩你們，兩個孩子總是要費心，還有學費，那邊的學費貴不貴？”
夏二叔不知道什麽時候從門口溜進來，聞言忍不住開口道，“人家那麽……”有錢……
“二哥。”夏文月面無表情的打斷他，目含警告。
夏二叔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話了。
眾人悄悄的松了口氣，實在不想在寧家姐弟面前暴露家醜。
夏大伯努力挽回形象，“他二叔也是想說你們這麽上心，實在讓我們不好意思。”
“其實也用不著我上心。”寧韶韻道，“夏眠這姑娘幹事兒挺有數，你看她把小楓照顧的多好。”
這一點眾人倒是讚同，對付張啟明的樁樁件件，都體現了她不輸成年人的能力，這也是夏大伯沒有第一時間否定的原因。
“不瞞您說，我這個提議也是有些私心的。”
寧韶韻笑道，“我很喜歡夏眠，她機靈又能幹，到時候她讀出書來也可以做我的幫手。”
“再有就是小楓，琛琛是獨生子，我也不打算再生了，他和小楓也投緣，我想著他們一起長大，以後也跟親兄弟一樣可以互相照應。”
寧韶韻這麽一說，所謂的報恩更像投緣的人互相幫助。
夏家人的心情放松了不少，寧韶韻最後給他們吃了一顆定心丸，“其實他們上學也花不了多少錢的，咱們國家重視教育，燕市的高中學費和明市也差不多；小楓讀小學初中更是義務教育，就花些書本費。”
“如果他們學習好的話，還有獎學金可以拿，足夠支撐他們上完學了。”
夏大伯他們沒有出去過，也不知道寧韶韻說的是本地的學生，只聽說能讀的起書，最後一絲心也放下了。
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不想讓孩子上學都接受別人的資助，那樣孩子即便受了委屈也不能說什麽，總歸會受制。
夏眠補充道，“我媽留給我的錢足夠我上大學了，小楓那兒您也不用擔心，等張啟明判了，那套房子廠裏說了，給小楓。”
“到時候把房子一賣，估計能賣個五六萬，也足夠小楓讀到高中了。”
夏眠沒提郵票的事情，人性這東西，不到迫不得已，她並不想考驗。
“去！”夏文月拍板，她太知道讀書和人生機遇的重要了。
她對寧韶韻道，“寧姑娘，那我們夏眠和小楓就麻煩你照顧了。”
“將來他們若是有出息，就要由著他們自己去拼，若是沒出息或者哪兒不合適，您再跟我們送回來。”
又對夏眠道，“你們去了那邊，就安心讀書，有事就跟家裏打電話，不管遇到什麽事兒，二姑給你想辦法！”
一直安靜的夏奶奶忽然開口，“我看兩個孩子自己去還是不太行，總得有個人照顧，你們都忙的走不開，我跟著他們去。”
眾人一楞，看向坐在正中間的夏奶奶。
夏奶奶撫了撫平整的衣服，一臉慈和的對寧韶韻道，“兩個孩子都沒成年到底有些不方便，我們也不能太麻煩你們，我是他們的親奶奶，我跟著去照顧他們。”
眾人都不約而同的皺起眉頭。
在場除了寧家姐弟，都知道她在打什麽主意。無非是看著這兩個孩子要去燕市，所以她要跟著過去享福罷了。
那邊夏眠和小楓每天都要讀書，這寧家顯然是不會虧待的，到時候她一個老太太，仗著夏眠和小楓的身份，倚老賣老的話，人家誰能好意思說什麽？
幫忙？不去添亂就是好的了。
夏大伯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家醜，委婉的道，“嬸兒，你都這麽大年紀了，燕市也不近，到時候孩子們還得照顧你，我們更不放心了。”
“燕市也不遠，眠眠不是和寧醫生他們一起走嗎？”夏奶奶道，“我這身子骨上山下地都沒問題，平時給他們做個飯，打掃打掃衛生，活兒也不算累。“
這是打定主意要去了。
夏眠正要直接開口拒絕，夏文月一把按住她，給她使了個眼色阻止。
夏文月不願意讓夏眠在寧家姐弟面前落下個頂撞長輩的壞印象，於是自己開口道，“媽，那可太好了。您來幫我吧。”
“您也知道，我們雖然分出來單過，但是我們兩口子都忙，沒時間照看三個孩子，我那個婆婆動不動就苛待她們，孩子們小不能頂撞長輩，就只能受委屈，我實在心疼。”
“我也不用您幫什麽忙，做飯打掃這些力氣活兒慧梅慧蘭都能做，慧竹也七歲了能跑能跳的不用您費心，您就放一雙眼睛就行。”
“我那婆婆好面子，她要再敢苛待我的孩子，您說她一嘴她保證就不敢了。”
夏文月笑吟吟的看著夏奶奶，“我嫁出去快二十年了，也讓我好好孝順孝順您老人家。”
夏奶奶沒看夏二姑的眼睛，聲音低了點，但依然堅持道，“你在家誰都能幫你，但是眠眠和小楓卻不一樣，他們在燕市，吃喝拉撒總有有人照顧，尤其是小楓，上幼兒園也得接送吧……”
夏文月眼底都是冷意，口中卻道，“您要這麽說還真需要個人，但是您年紀太大了，到時候說不得是孩子照顧您，您就別去添亂了。”
夏奶奶還要再說什麽，夏文月道，“就這麽定了，我心裏倒是有個主意，等我想好了再跟你們說，反正媽您不行，我不放心！”
大伯娘趁機道，“還是文月慮事周到，行了，飯好了，咱們趕緊吃飯吧。”
“寧醫生開了半天車，累壞了吧。”
“二老姑姑，”強強忽然一陣風似的從外面跑進來，“慧梅姑姑她們來啦！”
他話音剛落，後面就進來大小不一的三個姑娘，從眉目間能看出來是姐妹。
“媽。”為首的看起來二十歲左右，是老大慧梅，梳著一條黑色的大辮子，眼底都是憂慮。
她手裏牽著的小姑娘七八歲，紮著羊角辮，眼睛通紅，見到夏文月瞬間哭起來，“媽媽，奶奶壞！”
“慧竹啊，媽媽抱，”夏文月滿臉心疼的把小閨女接過來，問道，“這是怎麽了？你們怎麽跑來了？”
老二慧蘭十五歲，剪著齊耳短發，似乎繼承了夏文月的潑辣，快語道，“是奶奶！奶奶要把大姐嫁出去，竟然帶著人堵咱們家的門！”
夏文月臉色一變，她自己被迫早嫁，受盡苦楚，堅決不肯讓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轍，“怎沒回事？”
慧蘭憤憤的道，“就是那個對我姐死纏爛打的郝油頭，之前您不是不答應嗎？他家估計聽說您不在，提了好多好東西去奶奶家，我奶笑的可高興呢。”
慧梅有些擔心，“媽，郝家是明縣首富，要是我奶……”
夏文月堅定的道，“就是世界首富來了，過不了媽這一關誰都不能把你怎麽樣？！”
又問，“你們怎麽過來的？”
“坐車過來的。”慧蘭道，“奶奶要把我姐鎖家裏不讓去上班，我們就趕緊跑了。”
夏文月笑呵呵的誇道，“嗯，我們家慧蘭就是機靈，你們餓了吧，先吃點東西，媽去聯系下你爸。”
大伯娘又趕忙和大兒媳婦一起去給孩子們準備吃的。
見大伯娘家裏實在太忙了，夏眠就帶著寧家姐弟回自己家安頓，反正她和小楓去燕市的事情已經定下來了，現在毛家姐妹的事情可能還要緊一些。
夏家兩間房，給寧韶白住一間，寧韶韻琛琛和夏眠小楓一起睡。
這時候夏眠就非常感謝感謝夏文月，每天都把屋裏打掃的幹幹凈凈，不然她今天怕是要出糗。
想到夏文月，夏眠有些擔心。
等寧韶韻睡著了，夏眠躡手躡腳的起床去找夏文月。
卻見她們母女四人坐在大伯家院落一角，夏文月正逗著最小的毛慧竹，毛慧竹窩在她懷裏咯咯直笑，毛慧蘭也叭叭叭的不知道在跟夏文月說了什麽，夏文月寵溺的敲了敲她的頭。
如果不看毛慧梅眼底的憂色，會以為她們正無憂無慮沒有任何煩惱。
不過兩個小的估計是真的沒有煩惱，因為夏文月為她們撐起了一片天。
夏眠悄聲離開。
傍晚的時候，眾人熱熱鬧鬧聚在夏大伯家的院子裏準備吃飯，強強這家夥顯然知道今天他無論做什麽家裏人都不會打他，所以玩的很大。
夏海看到同樣如泥猴一樣跟在強強身後琛琛和小楓，簡直不敢相信。
想到琛琛白凈紳士的小少爺被自家兒子禍禍成這樣，夏海忍不住崩潰的吼起來，“強強，你這個臭小子，你帶弟弟們去做什麽了？！”
當下也顧不得有客人在了，氣得轉來轉去的找棍子要揍人。
對上寧韶韻驚訝的合不攏嘴的樣子，夏海羞愧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鉆下去，“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我這就揍這臭小子一頓！”
寧韶韻連忙阻止，她忍不住笑道，“我只是驚訝你家強強的感染力，我這個孩子，矜持的很，能玩成這樣可見他很開心，還得謝謝你家強強呢。”
夏海知道人家是給他解圍，更是漲紅了臉，但也只能暫時放過強強，眼神暗暗警告。
強強縮著脖子逃過一劫，今天不管明天事，沖他爸做了個鬼臉，又對寧韶韻笑，“謝謝仙女阿姨！”
寧韶韻被他活力滿滿的樣子逗笑了。
夏河顯然也覺他丟人，一把揪住他的後領提起來，扔進院子裏曬著水的大盆裏，憤憤的罵道，“成天成天的，你就不能讓人省心一天？”
“自己野就算了，怎沒還帶著弟弟們？！”
強強不以為意，在夏河給他脫了衣服之後還擡手又潑了夏河一臉水，氣得夏河啪啪在他光溜溜的屁股上打了幾下。
琛琛沒見過這種場面，都驚呆了，小楓忍不住抿嘴笑，待看到夏眠時又有些不好意思，“小姨。”
夏眠笑著摸了摸他的小花臉，“小姨也給你們找兩個盆去，咱們也洗澡。”
琛琛也偷瞄寧韶韻，“媽媽，我和小楓弟弟一起去抓泥鰍了。”
寧韶韻笑道，“抓到了嗎？”
“抓到了！”琛琛見媽媽沒有生氣，頓時小臉放光，“好滑好滑的，一直溜出去，強強哥哥最厲害，我們抓了兩瓶子！今天晚上吃！”
那邊夏川去熱水，夏眠從家裏拎了兩個大洗衣盆過來，兌好水後對琛琛和小楓道，“來，一人一個，都洗洗。”
琛琛見到強強那樣早就覺得好玩了，這會兒也不排斥，積極的跑到盆邊，朝著寧韶白伸出手，“舅舅，給我洗。”
寧韶白也就這個時候才有些存在感，來到這裏之後他話很少，大部分時候都是寧韶韻在跟夏家的人交談。
他不說話的時候，別人也不敢主動跟他搭話，這家夥就當自己是個司機。
夏家人也以為做主的是寧韶韻，這才放心把夏眠交給他們。
寧韶白嫌棄的捏著琛琛的衣角將衣服給脫了，夏眠也去幫小楓。
沒一會兒，三個光溜溜的小孩兒各占一個盆開始洗澡，然後沒多久就在強強的帶領下打起了水仗。
當然，主要是強強和琛琛，小楓是不參與的，只偶爾在琛琛打不過強強的時候，小楓才抽冷子給強強一下。
他們三個玩的不亦樂乎，給他們洗澡的大人卻難免被波及。
強強見潑不過琛琛，又見小楓不動，眼珠子一轉，直接舀了好大一勺子水朝著小楓潑過來。
夏眠下意識的閉眼，卻沒感覺到多少涼意，睜眼就見寧韶白伸了胳膊擋在她面前。
他回頭看了夏眠一眼道，“我給他們洗吧，我看你二姑好像有事找你。”
夏眠的目光卻不經意的落在他的胸口，白色的短袖已經完全濕透，貼合在身體上，夏眠忍不住吹了個口哨，沒想到這家夥身材如此有料。
寧韶白擡手敲了她一下，嫌棄道，“小小年紀，怎麽不學好？”
夏眠嘿嘿笑，“都是姐妹，害什麽羞啊。”
然後在寧韶白反應過來之前她幹凈站起來溜了。
小楓也沒什麽大反應，可見有兩個喜歡的小哥哥在，他心神很放松。
夏眠沒走出兩步就碰到毛慧梅拿著條毛巾過來，她打量了一下夏眠驚訝道，“我還以為你被弄濕了。”
她說著瞟了下夏眠身後，臉陡然間通紅。
夏眠回頭看了看清晰的肉色，才反應過來，她從慧梅姐手中接過毛巾搭在寧韶白的肩膀上，“謝謝你啊，不過男人也好保護好自己喲。”
寧韶白看著又噠噠溜走的某人，氣得翻了個白眼。
雖然是擔心她淋濕了走光，但寧韶白也不是胡說，夏文月確實是打算找她的。
夏文月將夏眠拉到比較清靜的夏家院子裏，然後說了自己的想法，“眠眠你能不能帶著慧梅一起走。”
“二姑想來想去，你們確實也需要一個人照顧，你慧梅姐你是見過的，她性子穩重也能幹，平時給你們做做飯，接送小楓上下學都沒有問題。”
夏眠沒直接答應，而是問道，“毛家到底怎麽回事？二姑你是怎麽打算的？”
夏文月以為她問的是這次慧梅的事情，苦笑一聲道，“那郝家確實有錢，在縣裏也有勢力，要真跟那個老虔婆勾結起來來硬的，二姑想來想去，除了拼這一條命，二姑也沒其他好辦法了。”
夏文月長嘆一聲，“可我就怕我拼了命還是護不住她，還有兩個小的……”
說到這裏，夏文月深吸一口氣道，爽朗一笑，“嗐，你也還是個孩子呢，二姑跟你說這些做什麽，只要讓慧梅跟著你走了，他們沒辦法也就不折騰了。”
“你奶奶說要跟著你們去的時候，二姑就想到了你慧梅姐，只是沒想到又趕上了這事兒。”
“這也算是二姑的私心吧。”夏文月道，“二姑知道你是個有成算的，慧梅踏實的跟著你，將來說不定也能有一番造化。”
“二姑這一輩子算是已經毀了，現在唯一的念想就是我的孩子們能都不受制的長大，只要我家梅蘭竹三個都出息了，二姑也不算輸！”
夏文月雖然笑著，眼底卻有水光。
夏眠真的很佩服這個女人，經歷了那麽多苦難，不僅依然樂觀堅強，還能時刻帶給別人安全感。
這樣的人值得更好的。
“二姑您有沒有想過跟我一起走？”夏眠道。
夏文月楞了一下，“啊？”
夏眠說出自己的想法，“我和小楓去燕市要讀書，確實需要幫手，慧梅姐一個人太少了，不如帶著您帶著孩子們都跟我一起去燕市。”
“二姑你才三十七歲，說這輩子還早著呢。現在多少男人都是四五十歲才開始發跡的，您可比他們能幹多了。”
夏文月失笑，“快別說笑了，二姑這農村婦女能做什麽？”
夏眠並不是一時沖動，她說了自己想出來的規劃，“慧梅姐二十歲了，到了燕市完全能找份工作，現在個體戶發展非常快，大城市裏找工作並不難。”
“慧梅姐一邊打工一邊讀個夜校，以後說不定能有份好的出路。”
“慧蘭和慧竹，反正我和小楓兩個是讀書，四個人一起也是讀。”
“我為什麽想要抓住機會去大城市，實在是師資力量差太多了。”
“今天寧姐姐說的高中升學率你聽見了，咱們就說琛琛，他才幼兒園，強強還在憨玩，琛琛就已經認識很多字，會很多成語，還會說英語。這裏的學校是不可能教出來的。”
“學費您也別太擔心，我有些錢，應該能夠我們讀書的了，算我借你們的。”
“燕市機會多，您自己也能做個小買賣，不管是賣衣服還是開飯館，在大城市裏，個體戶賺的比工人們多多了，一個月上千塊也是有的。到時候您肯定能還我。”
夏文月哪裏能聽不出夏眠是在幫她，她一個沒見識的婦女帶著三個孩子怎麽可能像夏眠說的那麽輕松。
可是夏眠給她描繪的未來太讓她心動了。
尤其是孩子們的，她是初中畢業，太知道知識的重要性，她自己憧憬過的未來被親人強行斬斷再沒機會，所以她一直咬牙要給自己的孩子們自由。
更何況在以毛家重男輕女的思想，加上毛家老太太的獨斷專橫，只有孩子們掙出前程來，才能理直氣壯的把握自己的命運。
向來雷厲風行的夏文月猶豫起來。
她能理直氣壯的提出讓慧梅跟著，是因為慧梅去了是真的能幫上忙，但是她們母女四個都去的話，卻是肯定會拖累夏眠……
“你讓我好好想想……”有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她需要細細的想明白。
“別想了，去吧！”一個雌雄難辨的聲音插進來。
夏眠回頭，就見一個非常瘦的男人從門口進來，正是夏文月的丈夫，毛家老二：毛志山。
在這個男人以壯碩陽剛為美的年代，毛志山被稱為二椅子主要是因為男生女相，一臉的風霜和消瘦的雙頰才勉強遮住了昔日的艷麗，再加上中性的聲音，很容易讓人誤認為女人。
後世可以被稱作小鮮肉盛世美顏的條件，在這個時代被人嘲諷和鄙視。
但毛志山的話讓夏眠有些意外，她以為他會反對。
夏眠對這位二姑夫的了解都源於長輩們的談論，唯一的一次正面印象就是那次二姑大出血差點沒命之後為二姑出頭。
哦，對了，還有一次。
好像是夏文月回娘家來，夏二叔占便宜的本性不改，惹怒了二姑，然後兩人大吵起來。
夏二嬸直接上手動了夏文月，這位姑父來了之後，直接抄起扁擔把夏二叔打的頭破血流被送進了醫院。
所以夏二叔見到夏文月才跟鵪鶉一樣，一下子都不敢惹。
夏眠一直不以為意，遲來的深情比草賤，禁錮了夏文月將近二十年，若不是夏文月足夠堅強樂觀，怕早就活不下去了。這樣的彌補又有什麽意義？
可是眼前發生的一切，告訴夏眠，她可能想錯了，事情似乎不是她以為的那樣。
毛志山走到夏文月面前，掏出一個存折交給她，“你帶著孩子們去吧，這些錢暫時夠支撐你們一陣子了。”
“家裏那邊我去擋幾天，也收拾一下咱們的東西。”毛志山道，“然後我也去找你們，到時候我去掙錢，咱們一定把孩子們都供出來。”
夏文月沒看存折，而是先打量了一下毛志山道，“你不是在梁家灣嗎？怎麽這會兒過來了，那邊過來都沒車吧。”
毛志山笑了笑，滿臉滄桑眼底卻有光，“我跟工頭請了半天假，搭了老鄉一段車，再走幾步就過來了，你知道的，我腿腳快。”
夏文月有些心疼，“我就是告訴你一聲，你跑過來也不能咋的。”
毛志山笑了笑，“不看一眼孩子們我不放心，本來也是想著把慧梅送走的，沒想到正好有機會。”
“如果能走，你們就都走。錢應該夠的。”
夏文月道，“就你藏的那點私房，能夠……”
夏文月看到存折上的數字不由頓住，驚呼道，“你哪兒來這麽多錢？”
“攢的。”毛志山摸著頭難為情的笑道，“從你生咱們慧梅的時候就開始攢了。”
“原本想著等攢足了錢，咱們一家子就離開這裏，可一直怕虧待你和孩子們，總覺得錢不夠。”
夏眠記得，夏文月十七歲生毛慧梅的時候難產。
也就是說，之前在毛家逆來順受的毛志山，在夏文月難產的時候，開始計劃著離開毛家。
雖然因為能力、見識以及受人鄙視的社會環境讓這個計劃的籌備長達將近二十年。
可是一個只擁有一塊錢卻一直努力要給你一百塊的真心，沒有人有資格鄙視。
夏文月已經紅了眼眶，在孩子們面前無所不能的母親，這會兒在丈夫面前露出了脆弱的一面，“志山……”
毛志山也不好受，他擡手拍了拍夏文月的肩膀，“是我沒本事，讓你和孩子們跟著我吃苦，我本來想著這兩年慧竹也大些了，就可以張羅了，只是沒想到正好撞上這麽個好機會。”
毛志山終於看向夏眠，似乎有點怕給夏文月丟臉，他的神情有些局促，聲音也努力粗了一些：
“眠眠是吧？你二姑和孩子們就拜托你了，我這邊安頓好了你告訴我地址，我就去找她們。錢我也會賺的，你別擔心。”
這也是一個被社會壓著腰卻依然認真活著的人。
夏眠笑起來，“那太好了，二姑夫你到底是男人，能給我們撐門戶，我一直還擔心我們都是一堆女人孩子，總歸不放心呢。”
毛志山一楞，眼底泛起亮光，然後重重的點了點頭，極力壓抑著哽咽道，“嗯，姑父到時候給你們撐門戶！”
毛志山沒有久留，臨走前把口袋又翻了一遍，“正好想著萬一有事跟工頭預支了工錢，你都拿著。”
夏文月把那五十塊錢推回去，“這個你留著，家裏的錢我也都帶出來了，一點都沒有，你之後來找我們買票不也得花錢嗎？”
“窮家富路，”毛志山把錢強硬的塞進夏文月手裏，“我在家怎麽都好說，你照顧好孩子們，家裏的東西也沒辦法收拾，不然那邊知道了又是麻煩，你就用這些錢買新的。”
“其他的等你們安頓下來，告訴我地址，我打包寄過去。”
毛志山走後，夏文月看著存折忽然落下淚來，她哽咽的道，“他平時那麽忙，還要供孩子們讀書，那個老虔婆時不時的還要找他麻煩，他是怎麽攢下這麽多錢的。”
說實話，夏眠掃到存折上的數字也驚了，一萬塊，在這樣一個雙職工家庭平均幾千存款的年代，一個縣城裏只靠著零工和種地的農民能在養家糊口的情況下還攢下這麽多錢，夏眠想到二姑夫瘦成那樣的體型，顯然用命去拼了。
決定了讓夏眠和小楓跟著去燕市，夏家人也就抓緊準備起來了，畢竟夏眠和小楓都要上學，時間耽擱不起。
夏眠和小楓的行李用品不多，倒是各種吃的準備了一大堆，看來長輩們不僅全國統一，古往今來都是統一的。
出發前，夏大伯強硬的塞給了夏眠五百塊錢，“窮家富路，不用太省著。”
“還有，雖然咱們是幫了寧家，人寧家記恩是寧家的事情，眠眠你千萬別當做理所當然。”
夏大伯諄諄告誡，“就像咱遇到人摔倒了去扶一扶，看到有人車子上不了坡幫忙推一推，這都是咱們應該做的，若是自己記恩，那就不對了。”
夏眠鄭重的點頭，“放心吧大伯，我不會的。”
“不管遇到什麽事，就給家打電話啊。”夏大伯忍不住又叮囑一遍，“若真不行了，大伯去把你們接回來，咱有家呢，知道沒？”
“嗯。”
車子終於發動上路，強強似乎知道這是一次很遠的行程，當下哇哇大哭，“我不要小楓走，不要眠姑走！”
小楓也趴在窗戶上看著強強，帶著哭腔道，”哥哥，你別哭……“
可惜強強不是小楓，他哭的更厲害了，要不是夏海抱著他，他能抱著車軲轆不讓走。
夏眠從後視鏡中看到大伯娘偷偷的抹淚，大伯和夏家三個堂哥一直望著他們，心底裏仿佛有什麽東西破土生長。
這裏是她的家，她在這個世界，也有了根。
回到明市之後，寧韶白和寧韶韻琛琛一起回家屬院，夏眠則依然帶著小楓去住旅館。
張啟明的事情肯定鬧得沸沸揚揚，而小楓剛剛才緩過來，夏眠不想讓他再回憶起任何不好的東西，家屬院裏的鄰居們雖然都很不錯，但難免有粗神經的顧忌不到。
索性他們倆也不無聊，夏眠帶著小楓到處去玩，小孩兒長這麽大還哪裏都沒去過，之前的動物園之行還因為撞見琛琛被綁架而中斷，後面又是一連串的事情。
現在一切塵埃落定，而在知道他們要去燕市之後，小楓身上仿佛卸下了一層什麽枷鎖，整個人都松快起來。
牽著夏眠的手總算有了些小孩子的活潑，
比起公園，小家夥更喜歡動物園，夏眠看著小孩兒趴在欄桿上目不轉睛的看猴子；拿著夏眠給的手絹跑來跑去的逗孔雀開屏；之後被玻璃房裏的大蛇嚇得直往她懷裏鉆，不由哈哈大笑。
小楓見夏眠笑，倒也不再驚慌，只是扒著夏眠的脖子不撒手，夏眠又帶著他去看熊貓治愈了一下他幼小的心靈。
兩天快樂的時間轉瞬即逝，出發的前一天，夏眠去銀行取了集郵冊出來，然後從汽車站接到了夏文月母子四人。
夏文月依然是那副元氣滿滿的樣子，三個孩子跟在她身邊，慧梅和慧蘭兩個大牽著慧竹這個小的，一家人興致勃勃，一點都沒有離家的擔憂。
也是，只要有夏文月在，想來她們永遠都不會害怕吧。
夏文月四處張望了一下，深深的吸了口氣，笑道，“這外面的天和明溪縣的都不一樣啊。”
慧竹聞言也學著媽媽的樣子左右看了看，疑惑的道，"媽媽，一樣啊？”
夏文月笑著摸了摸她的頭，“不一樣的，以後你就知道了。”她問盯著她看的小楓，“小楓你覺得一樣嗎？“
小楓眼睛彎彎，“不一樣。”然後閉上眼睛做了個深呼吸的動作，“好大。”
夏眠都要被他逗笑了，“小朋友，要趕快送你去上幼兒園了。”不然這詞匯量跟不上他浪漫的藝術細胞。
七個人在賓館裏將就了一晚，第二天兩輛轎車停在樓下來接他們。
夏眠決定帶上夏文月他們母女之後，本來跟寧韶白說過他們一起改坐綠皮火車的，畢竟一輛車上帶不了那麽多人。
但寧韶韻說霍家會來車接他們母子回去，這樣的話好能多裝四個人。
夏眠還以為霍學文會親自來接，畢竟寧韶韻和琛琛遭遇了綁架這麽可怕的事情，而且沒記錯的話，寧韶韻是因為和霍學文鬧別扭才跑來明市的，怎麽看都應該親自來接的。‘
她還在為難要怎麽分配座位，夏文月母女四個要分開的話，怕是會不自在，但想來想去也只能她們母女四個分開。
夏文月都囑咐了毛慧梅和毛慧蘭姐妹一晚上了，結果沒想到霍家竟然只派了一個司機和一輛車過來。
夏眠下意識的看向寧韶韻，對方依然溫婉的笑著，看不出任何不快，可是怎麽可能高興呢。
夏眠暗暗嘆了口氣，看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啊，上輩子琛琛被綁架只是一個導火索而已。
這輩子寧韶韻和霍學文不知道還會不會是同樣的結局。
不過座位的事情就不需要為難了。
夏文月母女四個坐霍家的車，夏眠小楓和寧韶韻母子坐寧韶白開的車。
小楓趴在車窗上一點點看著車子駛離明市，眼底亮晶晶的，嘴角的笑容就沒有消失過。
小小的身體靠在夏眠懷裏晃來晃去的又開始冒喜悅的泡泡。
寧韶韻都忍不住笑起來，“少見小楓這樣高興。”
“這麽喜歡去燕市？”寧韶韻問他。
“喜歡。”小楓重重的點點頭，聲音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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