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他們這個時代是怎麽招工的，人才市場肯定是沒有的，擺個攤子到集市上去也不合適，就算是在廠門口貼一張招工啟事，人家還不一定認得，這個年代認識字的人並不多，有點文化的都上國家單位去了，唉，秋菊嘆了口氣，看來，事情也許並沒自己想象中那麽樂觀。

見秋菊愁眉鎖眼的，婆婆給出了個主意，“我看哪，你就把咱認識的，跟咱家關系較好的，特別是那些平時沒有欺負過咱家的人找去就差不多了。”

秋菊嘆道，“不是找夠人就可以了，我找去的人得會做事呀，你以為是湊數呢，誰去都可以？”

婆婆笑道，“你真是的，不就是點竹篾活嗎？這方圓百裏的，有哪個不會做？大家都是從小就跟竹子大交道的，要說呀，在這方面，城裏人可能會弱點，咱都是山裏人，誰沒點這手藝？你不瞧瞧春來他們編制的那些東西，是不？”

秋菊心想，婆婆這話說的也在理，這樣看來，找點人是不成問題了，“那好吧，我先進成去，晚上會晚點回來，就不用準備我的晚飯了。”

春來顯得有點留戀，“那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多少能幫著點？”

婆婆趕緊附和著，“對，對，讓春來去學著點也好，秋菊，你畢竟是個女人，有很多事還是得靠著男人的，也省得呀，人家說咱閑話。”

秋菊心想，你是不放心吧？這又不是去打架，跟著男人像什麽話？“有什麽好說的？春來不是要做藤椅嗎？跟去幹嘛呢？我去就好了。”說著，踩上單車出了門。

春來楞了楞，滿不高興的坐了回去，現在不管對秋菊有多不滿，都不敢再發脾氣。最多就是自己生點悶氣而已，那拳頭也似乎再也握不緊了般，很久都沒有揮起過了。

婆婆看出了春來的憋屈，她覺得得找秋菊好好談談，現在秋菊已經當上副廠長了，自己的兒子卻還是一個小小的篾匠，兩人之間難免會有差距，不過，就算秋菊當上正廠長，她也還是春來的媳婦。也得聽她男人的。因此，走過去小聲安慰道，“別急。有空我得好好說說秋菊，以後不能這麽跟你說話。”

春來把藤椅扔在地上，完全沒了心情，想想秋菊近來的表現，他就覺得害怕。尤其是聽到外頭的那些風言風語，更是讓他難以承受，春來站起身，面無表情的說道，“我進城一趟！”

老梁忙說道，“春來。你這單車都讓秋菊踩去了，你到我家去踩我的單車去吧？你花嬸在家，這縣城遠著呢。”

春來回頭說了聲謝謝便到老梁家踩了單車直追秋菊。很快便追了上去，又擔心秋菊會發現他，只得在後面不緊不慢的跟著，秋菊快，他也快點。秋菊慢下來，他也慢下來。就這樣一直追到了縣城，還好秋菊踩單車時很專註，又一直在想著招人的事，沒怎麽註意後面有人跟蹤。

秋菊徑直回到廠裏，廠門口站了不少人，大概是附近的老百姓，說說笑笑的往裏面探頭探腦著。見秋菊過來，都盯著她看，眼神中充滿了期待，秋菊有點不好意思了，對著大家笑了笑。

金總他們已經在那了，還有那位冷冰冰的劉科長。

秋菊忙走了過去，“大家都在呢？現在看來都準備的差不多了，等把人找好就可以開工了。”

金總笑道，“是啊，招人的事想好了沒有？看要怎麽操作，我看貼張啟事出去好了，不過，政府領導那邊有些要求，希望能多些解決城裏的剩餘勞動力，你怎麽看？”

秋菊想了想，“招工啟事是肯定要貼的，不過，我們最多也就需要五十來個，城裏人是要一部分，說起來，山裏人對這方面還了解些，他們畢竟從小就跟竹子大交道的，幹活的話也邁力些。”

金總點了點頭，“嗯，山裏這些人就由你回去安排好了，城裏的還是貼張啟事出去，有看到的就過來，這些都是比較簡單的體力活，要求也不太高。”

秋菊想起來陸大山的話，“對了，金總，除了工人這部分，其他的辦公室人員都由總部那邊派過來嗎？”

金總笑道，“那當然不能全由總部派過來，這邊也要找些，我會派幾個技術人員過來，還有銷售人員，劉科長還是負責銷售，你跟他也合作這麽長時間了，希望以後還能多多配合。”

劉科長笑了下，很禮貌的點了下頭，秋菊想，這劉科長雖然平時不茍言笑的，不過，內心倒是不壞，也不會背後完花招。

據說，牛蛙還單獨去找過他，又是送禮又是獻殷勤的，想接點單回去做，也順便搶了秋菊的飯碗。可是，人家劉科長連話都沒跟他說，禮物也退了回去，並交代下去，以後都不再見此人。

技術人員？秋菊忙問道，“技術人員會派誰呢？我上回去了省城，認識廠裏面的一個技術工，叫羅鐵的，能派他過來不？熟人好辦事，呵呵。”

金總道，“他自己也申請過，應該沒問題的，以後要是有什麽困難隨時都可以跟我說，還是先準下找人的事吧。”

秋菊搬了張桌子、一把椅子坐到廠門口，又在墻上貼了張大大的招工啟事，要求很簡單，吃苦耐勞，會寫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了。

開始就站在廠門口的那些人圍了上來，有幾個識字的念著墻上的招工啟事，一個衣服上打滿補丁的青年男子走到秋菊面桌子旁問道，“女同志，你這是在招人不？你看我怎麽樣？能進不？我力氣大著呢。”

力氣很大？這也能算是一種優勢吧？秋菊打量了下這個年輕人，高高瘦瘦的，從穿著可以看出，應該是屬於家境貧困的那種，心想，那就考考你的力氣好了，她往周圍看了看，“那邊有幾袋沙子，看到沒？你去扛一袋過來。”

年輕人走過去，一下就扛了兩袋在肩膀上，一點不費勁，很輕松的走到秋菊身旁，扔到她腳下，“怎麽樣？合格了不？要是還不能進，那我再去扛幾袋過來？”

秋菊笑道，“不用了，不用了，你坐下，在這填張表格吧，填好了，再等我的通知過來上班。”

“填份表格？”年輕人摸了摸後腦勺，“我不識字呢，怎麽填？你這真是難到我了，你說，要是用體力能解決的那都沒問題，可要是說到寫字，我這手還從來沒寫過呢，怎麽辦？要不，我再去給你扛幾袋過來？”

站旁邊看熱鬧的一聽說還要填什麽表格，都嘰裏呱啦的，沒了什麽勁頭，“這力氣活，還要識字才能幹？”

“這是幹活呢，還是考大學呀？”

秋菊想了想，說道，“這樣吧，你把身份證給我，我幫你填。”

“身份證？啥叫身份證？哎，你們聽說過不？”年輕人抓耳撓腮的，又是一陣緊張。

有人笑道，“身份證我沒聽說過，良民證我聽說過，哈哈。”

“哎，我說你這女同志，你怎麽盡挑些我們聽不懂的來問呀？你這是找人幹活呢，還是找人陪你玩的呀？搞的這麽難？”

連身份證都沒有？不會吧？不過想想，自己好像也沒有呢，難道這個年代還不時興辦身份證？

秋菊笑道，“那好吧，你叫什麽名字？家住在哪裏，這些你應該知道吧？”

年輕人笑道，“這有什麽難的？我當然知道，我家就縣城的，就在城關鎮南街，我叫石子，噢，不對，我的書名應該叫梁石……”

糧食？秋菊嘿嘿笑道，“好啦，我知道了，你過十天左右來看看門口的通告，什麽時候上班等我們安排好了會貼在門口的，聽清楚了不？”

“又要看通告？我怎麽看呀？”

秋菊笑道，“你要是不會看，就過來問問廠裏面的人，可以不？”

年輕人站了會，笑道，“好吧，好吧，就按你說的辦。”

沈默了會，一個女人大叫道，“哎，你們廠裏幹一個月多是錢哪？不會扣我們工資吧？”

“對呀，工資是怎麽算？是不是像集體那會那樣，做多做少都可以呀？”

這說出了大家最關心的問題，大家全把目光轉向秋菊，秋菊有點為難了，這還真不知道，自己也沒問清楚呢，“這，現在也還沒定下來，不過，大家可以放心，這裏的工資，絕對不會比在煤礦挖煤少，可以不？而且，我們是計件的，多幹的收入就多，幹的少的收入自然就少。”

一婦女瞪著雙眼大叫道，“我覺得這挺好，嘿嘿，哎，女同志，我也來報名，我是名女的呢，也要考搬運沙子不？”

“呵呵，是啊，我們女同志要考什麽呀？我也不會寫字呢，不過，搬運沙子，一定不落後，要不，我這幾袋沙子給你搬回去好了。”一中年男子說著，扛起地上的沙子就走，力氣一點不輸給別人。

秋菊有點犯難了，這些人力氣都很大，而且，熱情也很高，都是附近的居民，平時沒什麽經濟來源，就靠著山上一點土地過日子，連田都很少，要全招進去那自己答應了杏花溝那些人就進不了了，唉，該怎麽辦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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