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正坐著喘口氣，看到栓子被一名壯漢抓著衣領，一時也被嚇蒙了，忙起身走過去，緊張的問道，“你，你這是幹什麽？為什麽要抓住他？”

壯漢放開栓子，瞪著秋菊，眼睛睜的大大的，往地上擺放著的籮筐使勁踢了一腳，大喊道，“這些都是你帶來的吧？誰讓你在這賣了？”

秋菊忙把栓子推到一邊護著，這場面她也是第一次見到，雖說在家裏經常見到春來揮起拳頭發怒的樣子，但跟眼前這壯漢比起來，那算是溫柔了。

秋菊驚恐的看著橫眉怒目的壯漢，心裏好一陣慌亂，“你、你要幹什麽？我們在這賣東西礙著你什麽事了？你別嚇壞了孩子。”

娟娟膽子小，蹲在地上大氣不敢出，幾乎要哭了，栓子忙把踢飛的籮筐撿回來，放在地上擺好，他天生膽子就大，開始沒反應過來，才會被嚇到，稍微調整了下心情，便沒那麽怕了，雙手握拳，做好了反擊的準備。

那壯漢發了會威，慢慢冷靜下來，“我警告你們，下次要是再見到你們在這擺賣，別怪我不客氣！聽到沒有？”接著又往地上的竹椅踢了一腳。

秋菊回過神來，才想起，現在才七十年代而已，就有這樣的土霸王了？還有沒王法了？這特殊時期才剛結束不到兩年呢，就敢這樣？

“你，你是什麽人？我為什麽就不能在這擺賣？”

壯漢一聽更來了氣，“你還敢頂嘴？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秋菊心想，算了，好漢不吃眼前虧，只不過沒搞清楚這人的身份，下次要再來搗亂可怎麽辦？難道是想學黑幫來收保護費？“你到底想怎麽樣嗎？難道我擺賣點小椅子什麽的，你也想收保護費？”

“啥？啥叫保護費？”壯漢有點摸不著頭腦，不明白這小媳婦在說什麽，“叫你別擺你別擺就是了，下次可沒那麽便宜的事，小心我把你們的東西全扔到江裏去！”

秋菊不明白了，不收保護費，那是幹什麽？她無意中往對面看了眼，才反應過來，這壯漢八成是對面賣竹木制品的小販叫來威脅她們的，應該是看到她們生意好，搶了他們的飯碗。

都說同行是冤家，對面那幾個大概是經常到這賣竹木制品的，是幾個年輕人，唉，大家都不容易，還是以和為貴好了，以後還要見面呢。

這男的大概是那種好吃懶做、成天游手好閑的無業游民，跟他鬥確實沒什麽意思，而且，自己也得不到任何好處，秋菊定了定神，挺直了腰板，想緩和下氣氛，“是他們叫你來的吧？你要真想解決問題，不如我們坐下來好好商量下，你覺得怎麽樣？”

壯漢摸了下腦袋，顯得有點迷糊，朝對面那幾個人看了眼，接到指示似的，他盯著秋菊有點不耐煩的說道，“誰跟你商量來著？這是我們的地盤，懂嗎？”

秋菊冷靜下來，想了想，問道，“你過去問問他們，看他們想不想多賣點出去？要是想，就過來找我，我給出出主意，怎麽樣？”

壯漢有點不知所措了，對面的一個年輕人喊了聲，“大貓，你做什麽？死站那幹嘛呢？交給你的任務完成了沒有？”

大貓瞧了瞧秋菊，又看了看對面，忙跑過去，交頭接耳了番。

栓子不解的看著秋菊，心生怒火，看到場面漸漸緩和了下來，心裏也沒那麽怕了，便想逞下英雄，雙手握拳，憤怒的說道，“嫂子，你真要把我們怎麽賣東西的招數都教給他們？那我們下次還怎麽賣啊？我看哪，就跟他們幹一架好了，你看，我也挺能打的。”

秋菊笑道，“你個小屁孩懂什麽？別一天到晚打打殺殺的，沒點正經，讓他們學點也沒關系，咱賣咱的，他們賣他們的，盡量少惹事，懂嗎？”

娟娟特別怕事，蜷縮著蹲在栓子身旁，怯怯的看著。

栓子哼了聲，找張椅子氣呼呼的坐了下來，“你知道嗎？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冷！”

大概是特殊時期的時候聽多了紅衛兵的口號，還知道敵人、自己人什麽的。

秋菊哈哈大笑起來，“你個小屁孩，你還懂這話啊？哪學來的？什麽敵人自己人的，這哪來的敵人？又不是搞階級鬥爭。”

栓子哼了聲，小聲嘀咕道，“這算什麽？這種話我知道的多了去了。”

接著，對面一個留著大分頭的青年跟著大貓走了過來，直盯著秋菊，問道，“你什麽意思？到底想說什麽？”

大貓也跟著附和了句，“這是我大哥，叫大柱子，他現在要問你話呢，好好回答。”

秋菊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們也不容易，不過，大家都是想掙點小錢而已，何必傷了和氣呢？你說是不？你也知道這些個竹木制品的，在這個年代，噢，不，在這地方，大家都見慣了的，要講究點方法才好，懂嗎？像你們那樣幹擺在那，誰會主動過去買你的啊？”

大柱子在地上搬過張椅子坐下，不解的問道，“你們不就叫賣了幾下嗎？你看這集市上，有誰像你們那樣大喊大叫的，也不嫌丟人。”

秋菊心想，大概他們這不興這種叫賣？“賣東西不就得這樣嗎？你這樣喊出去，人家才知道你的東西好不好啊，你想想，連看的人都沒有，哪有人買呀？我觀察了下，你們這集市上買菜的人都是些單位的，他們一般買完菜要去上班，所以停留的時間不會很多，你們要早些來，而且要選準客人，根據客人的需求來推銷你們的東西，懂嗎？”

大柱子聽著不再反駁，好像還有點道理，“哎，我說，不就賣點東西嗎？哪有那麽多的講究？要都這樣，那人得多累啊？”

秋菊笑道：“這就是為什麽我們賣出去了，你們的卻賣不出去，你試試吧，下回早點來，小夥子，看到人家做的好的地方，就好好學著點，別盡知道使用蠻力，你說你找個人來嚇唬我們，有用嗎？再說了，就算我們不來賣，還會有其他人來賣，你能天天請個人來這趕人家呀？”

大柱子本性並不壞，聽到秋菊說的有道理，一下便對秋菊佩服起來，“那你教教我吧，姐，你說要怎麽樣做才能賣出去？”

好家夥，才說了幾句就叫姐了，秋菊想了想，笑道：“其實，很簡單的，下次吧，下回早點來，你看看我們是怎麽賣的，學著點就是了。”

大柱子顯得有些失望，很是著急，“下次啊？那得等到什麽時候？”

大貓附和了句：“那怎麽辦啊？你娘還等著你賣完這些好去給她抓藥呢。”

大柱子長嘆一聲，為了給娘治病，自己連夜趕制了這些竹木制品，農村人沒什麽別的本事，就會點竹篾、木工之類的活計，這都擺了快一上午了，也沒賣出去幾個，真是著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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