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韓上完茅廁回來，秋生正好把梅子吃剩的那鱉的骨頭扔出去，老韓一聞到味道，發覺有點不對勁，可又想不起來是哪裏不對。

“哎，梅子，你剛剛吃了什麽？怎麽一股腥味？”

梅子怕老韓說自己小氣，鱉這麽好的東西也不給他留點，只好說道，“秋生早上去河裏摸了條魚，給我做了點湯，本來我說要給爹留著的，可秋生說，那魚太小了，就給我補身子了。”

老韓松了口氣，“是魚就好，是魚就好，我說怎麽味道怪怪的。大肚子的人多吃點魚對孩子好，以後讓秋生經常去河裏給你摸點熬湯，噢。”

梅子給老韓盛了碗紅薯絲拌飯，“爹，你吃吧，該餓了吧？這有點青菜，秋生中午才炒的，放了豬油的哦。”

秋菊在外面埋怨著，吃的這麽好，醫藥費卻要別人來付，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附身在這麽一個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小媳婦身上。

秋生扔完垃圾，順道去交了下醫藥費，走回病房時看到秋菊不禁問了句，“你怎麽還站這？進去吃點飯吧？”

秋菊見他手上拿著收據，問道，“哥，你剛剛去幹嘛去了？”

秋生拿起發票在她眼前晃了晃，“給你嫂子交醫藥費去了呀，走，進去吃點飯吧，怎麽啦？是不是你早上沒買東西來，你嫂子又給你臉色了？這梅子也真是的。”

秋菊有點納悶，難得他不知道他媳婦是吃了自己抓的保胎藥才這樣的？還是，那壓根就只是梅子在演戲？

秋菊正想問清楚，傳來梅子急切的叫喚聲，“秋生，你在幹什麽呢？扔個垃圾扔那麽久，我想上個茅廁，你過來幫我一把吧，剛剛喝湯喝太多了。”

秋生趕緊回應著，“來了，來了，秋菊，你等會趕緊進去吃點。”

趁著梅子上廁所的空擋，秋菊走進了病房，一看老**吃著飯，滿臉怒氣的瞪著她，原本還想混口飯吃，一看老韓那臉色就沒了勁。

老韓惡狠狠的叫了聲，“吃吧！討債鬼！就知道占你哥嫂的便宜，一年到頭連根毛都見不到你的，還打娘家人的主意。”

這秋菊本來肚子空空的，現在被老韓一罵被沖滿了一肚子氣，再看看那紅薯絲拌飯，沒精打采的耷拉在一個盆裏面，實在是沒心情再吃了。

秋菊退出病房，跑下去醫院門口等著春來，反正秋生已經把醫藥費交了，借到的錢就留著去買點吃的好了。

走到大門口見春來垂頭喪氣的坐在石階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

“春來，你怎麽坐這啊？”

春來擡起頭有氣無力的說道：“不坐著還上去給你爹罵嗎？”

秋菊心想，大概是沒借到錢吧？便安慰了下，“你別擔心，秋生，噢不，我哥他已經把住院費都交了，我們就別操那閑心了。”

“交了？”春來有了點勁頭，“唉，我還怕錢不夠害你大嫂交不了藥費，要是被醫院趕出去，那你爹還不把我們罵死？”

路邊的包子鋪蒸籠裏不停的冒著熱氣，雖站的遠，也能感覺的到那股香味一定非比尋常，賣面的鋪子也是人來人往的，門口還有人邊吃著熱騰騰的面，邊用手擦著嘴巴，桌子上還擺放著醬油、鹽巴之類的調味品，對於一個饑餓的人來說，有著很大的誘惑力。

秋菊肚子發出了咕咕叫的聲音，她沒怎麽聽進春來的話，只想知道他身上到底有沒借到錢，“哎，我說，你不是回去借錢了嗎？借到了嗎？”

春來嘆了口氣，從口袋裏掏出些一毛兩毛、一分五分的票子，“唉，借是借了點，不過，很少，還不到兩塊錢。”

秋菊盯著那些毛票、分票，心想，這是第幾代人民幣啊？在我們那應該值不少錢吧？

春來繼續說道，“你說，就這麽點，怎麽給你嫂子交藥費啊？”

“好啦，你不用給她交什麽藥費了，我快餓死了，趕緊去吃碗面吧，走吧。”

秋菊說著拉起春來就往面鋪走去，春來有點納悶，她什麽時候變的這麽鋪張浪費了？還敢上面館？“你幹什麽呢？這是給你嫂子交藥費的呢。”

秋菊沒理他，在面館門口坐了下來，往裏面叫了聲，“老板，來兩碗面，加點辣椒。”

春來心慌意亂的坐凳子上，叫道，“這得花不少錢呢，我這錢還是借的，咱現在的工分得扣不少，都剩不下多少錢了，我看還是算了吧，別吃了。”

“那怎麽可以？老板都已經下鍋去煮了，別想那麽多，該來的都會來，很快就好起來的，放心吧。”

春來還是有點坐不住，“我能放心嗎？你什麽時候變的這麽敗家了？娘跟娟娟還在家裏啃紅薯呢，我們在這吃好的，這像話嗎？”

看樣子，春來還算是個孝子，不過，這樣的男人也成不了什麽大事，看來，這個家的將來還是得靠自己了，“我不說了嗎？很快就會好起來的，我跟胖妞說了，她說會幫你跟他爹說說，看能不能爭取個指標到煤礦或是建築公司去，等你當了工人，我們的日子就好過了，是不？”

春來還是不安，正要說話時，老板端了兩碗面出來，秋菊有點好奇，這個年代什麽都便宜，人們也沒什麽錢，這面應該不會比春來口袋裏的錢還貴吧？順便問了句，“老板，這面多少錢？”

“一毛一碗，兩碗兩毛，你們兩個誰給錢？”

才一毛錢一碗？秋菊吃了口，也許是吃太多野菜拌飯了，這面吃起來味道還不錯，裏面還零星的散了點肉末，能看到幾點油星。

春來從口袋裏掏出些零錢，很不舍的給了兩毛錢出去，小聲嘀咕了句，“真是個敗家的娘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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