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若擡起頭, 現在的姿勢和蘇瑞靠得極近，能感受到對方呼吸的熱氣。

蘇瑞的拳頭暗暗收緊，剛想去親她, 陳若就往後退。

“你以前沒有這樣對過別的女生嗎？”

蘇瑞想也不想就回答：“沒有啊。”

“可你有過很多女朋友。”

陳若在一旁坐下, 緊了緊外套，雙手合攏放在唇邊哈氣, 又搓了搓手。

“閑著無聊唄。”

她聽到他漫不經心的聲音。

心跳漏了一拍，胸口像是被什麽東西堵著似的悶, 她視線移開轉到另一邊, 裝作若無其事地“哦”了聲。

只是閑著無聊嗎。

蘇瑞嘴裏叼了根草, 百無聊賴地晃著，也沒意識到陳若的情緒變化。

“那天在廣播室你們班班主任給我說了一句話。”

蘇瑞吐了嘴裏的那根草：“嗯？”

“他說，早戀就像喝水, 也許可以阻止你們喝水，但卻阻止不了你們口渴。”

“呵，他還說過這麽騷的話呢？”

蘇瑞說完，又仔細琢磨了下陳若剛才說的那句話。可以阻止你們喝水, 但卻阻止不了你們產生愛的情愫。

他直覺陳若是想說些什麽，今天的她太過反常。

順著她的話題，輕佻又意味深長地問道：“那你口渴了嗎？”

陳若沒有直接回答。

風力有股淡淡的不知名的香味襲來, 帶著暖烘烘的甜意。

她說。

“我們差得太多了，你好到讓我覺得配不上你的喜歡。”

“我後來想啊，口渴了也許可以喝水，可你對於我來說卻是毒酒, 不能飲鴆止渴啊。”

蘇瑞皺起眉來看她，腦子有點空，猜不透她的意思。

陳若感覺到他的灼熱目光，扭過頭對上他的眼睛，陳若一雙濕漉漉的瞳孔在黑夜裏發光。

一旁籃球場地嘈雜和身後體育館的歡笑在這一瞬間都消弭於無。

兩人的眼裏耳裏都只有對方。

接著蘇瑞就聽到一串輕飄綿軟的聲音。

那聲音說：“你去喜歡別的女生吧，別把感情和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了。”

那話一落，蘇瑞幾乎是同時發出一聲冷笑。

“膽子長大了是吧？”

他聲音冷淡卻隱忍，神色暴戾卻克制，盯著陳若看了半晌，待她就要低下頭去時，一把捏住她的下頜。

下一秒，他的臉就近在咫尺。

滾燙的氣息噴在臉上，腦後一雙大手摁著，唇間一片濕潤。

陳若蹙起眉，感覺到唇瓣被他一下一下的啃噬，動作激烈，想逃卻逃不開。

直到天空中突然一束竄天的煙花在空中綻放，蘇瑞才放開她，只不過鼻尖還蹭著她，意猶未盡、難以克制。

體育館內結束的音樂響起。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不顧陳若掙紮就拽著她的手往校門外走。

走了幾步像是還不解氣，拐進一旁一條漆黑小道裏，把陳若拉到一旁的臺階上。

兩人的身高拉近了些。

蘇瑞看了會兒，俯下身又親下去，這次動作不像前一次那麽激烈，反而輕輕地一下一下舔著，掃過她的齒縫。

再擡頭時，陳若臉上掛著淚。

晚會結束後的大家笑鬧著走到了校門口，誰都沒發現一旁漆黑角落的兩人。

聲音嘈雜。

陳若輕聲說：“我爸爸是在我初一第一天開學時出事的……”

元旦晚會結束後有三天的元旦假期。

陳若回了家，穿著米白色的毛絨睡衣，曲腿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啪啦著飯。

“小若？”

江彤第三次叫她，陳若這才回過神來，無神的雙眼漸漸清晰起來。

“你嘴怎麽了。”

“啊，不小心磕了一下。”

陳若手指撫在嘴唇上，思緒飄忽到昨天那個夜晚，那個少年，那個吻。

江彤笑了下，夾了塊紅燒肉到她碗裏，完全沒有懷疑，“怎麽這麽大了還這麽不小心。”

陳若吃了那塊紅燒肉，把碗裏剩下的飯一並吃掉。

“媽媽，我回房間做作業去了。”

“好，別太累了，我看你昨天晚上好晚才關燈。”

陳若回了房，把桌上早已經涼透的水喝盡，昏昏沈沈的腦袋清醒了些。

從書包裏拿出平常在做的物理課外練習冊和錯題集，又打開抽屜拿出小刀，用尺子比對著把錯題一塊塊扣下來。

等她把錯題粘在錯題集上，又在上面自己又做了一遍。

天已經暗下來了，看天色像是要下雨，烏雲密布，看不出現在多晚了。

頭暈得厲害。

陳若從床頭櫃上拿了手機，打算稍微放松一下再繼續做題。

但她還是先開了英文短篇小說播放器，一口官方流利的英文傳出來，陳若這才點開朋友圈。

她平常很少玩手機，大家發的一些梗也不太清楚。

拇指在屏幕上滑動，陳若時而看著屏幕輕笑，繼續往下滑。

一張照片閃過她的眼前。

她楞了下，往上滑到那張照片。

沒有文字，只有一張照片，是六七個人的一張合照，他坐在最中間，正對著鏡頭。

手放在桌上，握著身邊那個女生的手。

女生穿著白色的高齡毛衣和粉色呢子外套，看著素凈又有幾分可愛。

陳若站起身開窗戶，冷風順著衣領灌進身體，她渾身激靈了一下，又把窗戶關了。

昨天晚上對蘇瑞說的話還清晰地記得每一個字。

“我爸爸是在我初一第一天開學時出事的……”

“從那以後，我就會恐懼所有不確定的關系，初中時甚至連一個交心的朋友都沒有，都不過是點頭之交，現在高中了遇到了宋詞才有了一點改變。”

“後來又遇到你，你和宋詞不一樣，友情也許可以一直存在，但你對我的情感呢，總有一天會消失殆盡吧。”

漆黑的夜，陳若的話一字一字地打在他心間。

蘇瑞沒有說話，只是手腳都涼了，他從來沒想過這些。

像他這樣的人，獨自一人灑脫自在慣了，在此之前即便是追陳若的時候也從沒想過這輩子就定下來了。

他只知道，自己很喜歡陳若，是從前沒有過的喜歡。

見他不說話，陳若定了心神看他。

抿著嘴唇，神色陰郁，像極了剛認識他時的樣子。

“我很戀舊，我的情感一旦存在便存在了，等你的感情消耗完，我又會像當年突然間失去我爸爸時那樣難過。”

“所以啊，我才說你是我即便口渴也不能喝的毒酒。”

陳若終於把自己想說的話都說出口，心裏卻還是墜墜著難受。

她低頭看腳尖，下了一格臺階，和蘇瑞站在一個高度上。

兩人的身高差還是那麽大。

天太冷了，陳若微擡眼，轉過身打算回去了。

才邁出一步，手腕被一只冰涼的手扣住，慢慢收緊。

“你是不是喜歡我。”

“……”陳若張了張嘴，灌進一口冷風。

“我問你，你是不是喜歡我。”

蘇瑞這時候像極了耍賴的孩子，執著於這一點不放手。

過了好一會兒，陳若眨了下眼睛，有些濕潤，風馬牛不相及。

“我會怕。”她停頓了會兒，嘆了口氣，“蘇瑞。我們可以是朋友。”

蘇瑞別開眼，勾起一側的唇角，不屑地哼笑：“誰要跟你做朋友。”

只不過。

那個扣在她手腕上的手松了勁，最終放開來。

一群人從包廂出來時，一輪月亮掛在空中，夜已經深了。

大家在大樓門口分開，各自回家。

鐘昊摟著女朋友攔了輛計程車，搖下車窗給在一邊蹲著抽煙的蘇瑞招了招手。

蘇瑞心不在焉，抽了幾口就把剛點燃的煙給掐了，他旁邊站著一個可愛女生，在一旁安靜站著。

車窗重新搖上。

鐘昊懷裏的女生擡頭問道：“蘇瑞換女朋友了啊？”

她今天看到那女生時就想問了，一禮拜前的聖誕節他身邊還是另一個女生，兩人看起來感情又那麽好，這速度也太快了。

“沒啊，陳若又沒和他在一起過。”

鐘昊回想起剛才那個女生，他第一眼瞥到時還以為就是陳若，後來定睛一看才發現不是。

他感嘆了聲，把外套拉鏈拉開：“認識他這麽久，我以前都沒發現他是個情種呢。”

“他很喜歡那個叫陳若的嗎？”

“何止喜歡啊，也不知道怎麽了，昨天兩人還黏在一塊兒，今天突然就找了個女朋友，還挺像陳若的，看著都清純。”

阿瑞這是轉性了啊，帶著審美都變了。

他以前的女朋友哪一個不是高挑性感的。

鐘昊女朋友坐直了點，不屑地哼了句。

他們男生也許看不出來，女生對於這種裝純的可是一揪一個準

“你別看她看著純，好像什麽都不懂，素素凈凈的，美瞳、眼線、口紅可是一樣都沒落的。”

鐘昊沒怎麽認真聽她講話，等她說完過了會兒才隨口問了一句。

“誰啊，陳若？”

“不是，就他現在那個女朋友。”

冷風還在吹，許如裸露著的腳踝凍得冰涼。

蘇瑞總算站起來，都沒回頭看她一眼就往車庫走，許如連忙小步跑上去。

她是個學表演的藝術生，本想在考大學前鍛煉一下自己便報名了一個演員選拔，正是蘇瑞投資的新劇，沒想到竟真的入選了，雖然只是個小配角，她也已經滿足了。

她知道自己如果能夠得到蘇瑞的青睞一定會在演員這條路上輕松許多，只是沒想到這麽容易就成功了。

迅速到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許如上了車，坐在副駕駛座上。

小心翼翼打量著一旁的蘇瑞。

“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蘇瑞聲音太過冷淡，許如嚇了跳，才報出自己的住處。

車很快發動，開出車庫。

兩人一路上都靜默無言，蘇瑞是沒什麽話想說，而許如則是不敢說。

沈默著的蘇瑞看起來很恐怖。

她想不明白自己哪裏做錯了，剛才在包廂時他心情也沒這麽糟糕。

很快就到了她住的小區門口。

許如下了車，猶豫了會兒，繞到駕駛座邊，敲了敲車窗。

“你，要不要進去坐一會兒？”

“不了。”蘇瑞幹脆的拒絕。

許如咬著粉色的嘴唇，黑色的瞳孔黯了黯，又開口：“我家裏沒人。”

暗示到這份兒上，蘇瑞也該懂了。

視線飄到她臉上看了會兒，從喉嚨底發出了含糊的笑聲，什麽都沒有說，把車窗搖上了。

許如被他的反應弄得羞愧難當，眼睜睜看著那輛車飛馳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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