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件事開始於一封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郵件。

……如果這封沒有標題的郵件不是突然自正義聯盟大廈原有的電腦屏幕彈出，而是發送到了布魯斯的私人郵箱，那小韋恩先生大概率會將其直接無視。

畢竟他太忙了，又忙又煩。說來很不可思議，但其實他這陣子只有在盧卡斯（和偶爾視頻慰問他的父母）面前時才依舊還是那個風度翩翩的韋恩少爺。

而在沒和對方通話或約會的時間？——他好似連多說一個字的力氣都沒有，甚至連吃飯睡覺都窩在實驗室裏不肯出來。

布魯斯向後攏了攏自己的黑發，他剛又洗了把臉，然後又多看了鏡中那個面無表情、略顯狼狽的自己兩眼。

……他感覺有什麽悶悶的東西正墜在他的心口。他並沒因此而不愉快，但依舊不怎麽好受。布魯斯清楚這是為什麽。他知道盧瑟的話還是對他造成了影響。

這再次令這個年輕人感到了不甘心，甚至還有一點點恥辱。他有些羞愧於自己是如此容易被人影響，畢竟過去布魯斯可從不覺得自己是個高傲的人……但事實如此。

他對自己的要求一向嚴格，一旦達不到那個及格線，小韋恩先生就會相當焦慮。

而現在，其實他可以、也應該放松一下了。畢竟他終於有了進展，他終於突破了瓶頸。在所有異世英雄帶來的經驗都化作泡影，所有超凡者都束手無策的現在，是他布魯斯·韋恩找到了線索。哪怕是另一個自己-

不。他拒絕再想下去了。他不想再陷入那覆雜卻無用的情緒漩渦。他不想繼續嫉妒某人，也不想思考某人是否在嫉妒他……不。他不願意再想了。

韋恩少爺開啟了情緒管理。他是個相當優秀的年輕人，在很多時候都能做出正確而冷酷的判斷——他立即從腦海中提起了屬於昨晚的那段兒，並再次皺緊了眉毛。

……在昨晚之前，他從未想過自己能見到萊克斯·盧瑟。

布魯斯倒並沒像那幫陰謀論者那樣覺得盧瑟的失蹤是超人‘造成’的。在接觸了赫爾南後他就確定了超人絕不會暗殺盧瑟。

但布魯斯怎麽也想不到，萊克斯·盧瑟，這位世界公認的頂級科學家與智者，同時也是最厭惡超人的人……竟會找上自己‘詳談’。

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過去更是從無聯系。

但事情就這樣‘自然’至極的發生了。那封自動彈出的郵件上附帶著一個網址。怎麽看怎麽想都很危險。布魯斯為此而挑高了眉，下一秒就要起身通知那幾個負責警備的氪星機器人。

但大約是天上的盧瑟察覺到了他絕不會接梗，好奇心看來害不死韋恩…於是直接放棄了開玩笑，並遠程打開了那個網址，和他開始‘視頻通話’。

——不會有比這更詭異的事了。深更半夜，孤身一人且煩躁異常的你突然見到了一個被世界認為已經‘死’了的老者，而對方那對銳利精明的綠眼睛還一眨不眨地盯著你。

“………”

布魯斯很驚訝，他怎麽也猜不到這個‘入侵者’會是盧瑟。如果他更坦誠一些，他會承認自己甚至因這股怪異而感到了害怕。

但這並不妨礙他瞬間面無表情，除了微微離開了桌子，再沒一點兒過激反應。

年輕人的偽裝十分熟練，就好像已做了一萬次。他看上去既不驚訝也不害怕，那雙冰藍色的眼中一下只剩審視。布魯斯甚至沒有主動開口，他的表現簡直好像他知道盧瑟會在今天聯系他，而他對此卻只覺不屑。

他的反應讓萊克斯笑了出來。這個幹瘦，只能縮在輪椅中的超級智者笑的十分玩味。他的笑容既像是在滿意什麽，又像在挑剔著什麽。但他很有不速之客的自知之明，於是主動開口打了招呼：“你好，布魯斯·韋恩。我猜我沒必要繼續自我介紹。”

這句話相當的傲慢，但事實也的確如此。如果布魯斯不認識盧瑟，那他才是那個需要為此羞愧的人。

“很抱歉我不能過去見你，考慮到小法爾科內先生曾經的威脅，我可不想知道他究竟能不能抓住我。”

布魯斯不自覺的皺了皺眉。他並沒意識到自己此時的反應其實很像另一個自己。但他畢竟年輕，不可能真的堅如磐石。

布魯斯不明白為何盧瑟會在提起超人之前就提起盧卡斯。再次回想時他才確定了這大約是盧瑟的又一次試探……但他連對方在試探什麽都不清楚。想到這兒布魯斯就又一次感到了焦躁。

在確定了對方的確就是盧瑟後他們又不痛不癢的聊了幾句，但無論是盧瑟還是布魯斯都不想繼續這樣浪費時間，於是話題進入了正軌——盧瑟問他是不是在制造能把那群異世而來的家夥送回原本世界的機器。

這根本不是件需要保密的事。甚至連阿曼達總理都新成立了幾個研究小隊試圖終止這場混亂。而布魯斯更是早就公開了自己的立場，報紙和新聞都證明了他早已站隊——他在幫助超人。

……正因如此布魯斯才在盧瑟向他表達幫助意願後驚訝莫名。眾所周知盧瑟厭惡赫爾南…他怎麽會選擇他？

幫助他固然能把那些外來者送回他們的世界，但這卻相當向世界證明了超人的團隊比政府還更加優秀。

盧瑟怎麽可能願意看到這個？

布魯斯不是盧卡斯，也不是赫爾南。他當然猜不到萊克斯·盧瑟的心情，也猜不出對方都經歷了什麽。

……在鋼鐵俠監視著路西法與赫爾南，偷看到了那場惡魔與超人的賭約時，他被那位地獄之主擡頭‘望’了一眼。

那一眼可不止是看向了托尼·斯塔克，那一眼也同樣看向了遠在衛星之中的萊克斯·盧瑟。隨即斯塔克的監視屏就被切斷了電源，而盧瑟？

他的衛星被徹底‘熄滅’了。變成了一件不怎麽大也不怎麽笨重的宇宙垃圾。

如果不是萊克斯·盧瑟足夠睿智，早已為自己準備好了後路……今天就輪不到他來嚇唬布魯斯·韋恩了。也還好他為自己準備了後路，不然布魯斯的瓶頸恐怕還得再持續個半年。

“我可以幫你。”

長者的話語簡潔極了。他的表情相當平淡，就好像這並不是件相當困難的事。

但布魯斯不為所動。他從未在盧卡斯面前露出這種表情——這是個有點兒冰冷，相當不近人情的精英表情。

“我猜我付不起代價。盧瑟先生，我覺得你不如直接找超人談談。”

這話引來了盧瑟的嗤笑。他的脖頸依舊撐不起他的頭顱，但好在萊克斯還能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他的表情好似在說‘挺有自知之明啊’，但卻也很像是在罵他虛偽。

“你確定嗎？韋恩？就是我真的直接找上超人，你覺得他看得懂我給他的東西嗎？”

盧瑟稍稍提高了聲音。他奚落赫爾南時總是很快樂的。

“而且也別再裝成個膽小鬼了，男孩兒，我清楚你其實相當瘋狂。”

“不瘋如何敢去碰小法爾科內？所以放寬心吧，你早就是超人的自己人了。”

………一根青筋自布魯斯的額角暴起。他很少——真的很少感到憤怒。他本不是個會任由情緒牽動自己的人-

“…啊，對不起。”但在見到他憤怒神色的瞬間，萊克斯·盧瑟便爽快至極的道了歉。這簡直不可思議，很多超人一輩子都沒等到這個。“對不起，布魯斯，我老了，已經摸不清年輕人的想法了。”

這道歉真誠卻又敷衍。萊克斯當然不是真的為自己的冒犯生出了歉意，但他是真誠的希望自己別激怒了布魯斯·韋恩。

盧瑟是個天才，更是個全才。這世上幾乎沒有他萊克斯·盧瑟搞不懂的東西。

但很不幸，感情正是他那為數不多的短板。

如果身體準許，萊克斯真想搖一搖頭。在他得知了盧卡斯·法爾科內的身份以後，他一度也陷入了深深的焦慮。不提這個穿越者越來越多的客觀現實，只說地球上藏著這兩位殺器……萊克斯徹底放棄地球的心思越發濃烈，但最終他還是沒有直接遠走他星。

他依舊不肯死心的註視著地表的一切。除卻在外星（和路西法夜店中）發生的那些事外，他的確遠比布魯斯更清楚局勢的發展。

“……我挺意外的。你看上去竟然非常真情實意。”萊克斯的語氣依舊十分平靜。“你看上去就像真的喜歡上了那小子一樣。”

“……你是這種人嗎？表演型人格？或你喜愛自欺欺人？還是說布魯斯，你要告訴我，”

“你不是因為這樣做最有利，不是因為你沒法拒絕小法爾科內，才和他在一起了？”

“如果不是這樣，那你可真夠奇怪的。”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