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卡斯莫名其妙。

他眼中的驚愕不減反增，搞不懂無限寶石怎麽會和自己扯上關系。這一切都透著股不容忽視的古怪，不管是眼前這過於溫和了的赫爾南，還是他手裏拿著的燙手山芋。

盧卡斯皺緊了眉。

“到底發生什麽了？”他的態度一下變得極不客氣。最近由於他突然脫單卻不知如何和‘組織’報備，所以一直都很忍讓超人。“我到底錯過了什麽？……你清楚自在做什麽嗎？”

“你這是在自找麻煩，赫爾南。”

這句話的意思已相當明顯。從前盧卡斯一直註意著盡可能不在赫爾南面前‘失控’，那種感覺非常微妙。他一直不想在赫爾南面前暴露自己最真實也最黑暗的一面。

但現在卻和過去不同了。他突然學會了釋然，學會了放過自己。雖然直到今日盧卡斯都無法確定自己是真的變‘好’了，還是他的黑暗面藏得更深了。但他已不介意去直面這個了。

所以他才敢這麽說。這句話幾乎挑明了‘你明知道我有可能與你為敵’。這曾是他們共同的逆鱗，赫爾南和路西法翻臉也是因為這個——路西法從不介意挑明這件事並且加以嘲諷。

那曾讓盧卡斯非常難受，但現在他卻主動說了出來。

赫爾南肉眼可見的面色一僵。這一天他已展露了太多太私人，太赫爾南·蓋爾的情緒。這一刻他看著一點兒都像想那個冷傲微笑的超人，他和每個被戳了痛處的普通人一樣畏縮了一下。

但也只有一下。

“……自找麻煩？不，不。盧卡斯，你清楚我相信、確信那絕不可能發生。”

赫爾南說完這句話後自己也微微一怔。他從沒和盧卡斯討論過這個，準確點兒說，自那個冰冷又炙熱的夏夜以後他們就再沒提起過這個話題。

他從未主動申明他是如何的信任盧卡斯。因為他總覺得那是沒必要說的——比起說，他更喜歡去做，去證明。

而且他也不想給他的兄弟太多壓力……他的信任應該是他自己的事，就算終有一天他要為此付出代價，那也有沒什麽。

盧卡斯對他太重要了。這一點他從不屑向任何人提起。他的高傲令他很難主動思索盧卡斯的存在替他補完了什麽、證明了什麽。他從不屑知道自己有多愛這個愛他勝過愛自己的小家夥。他也無需知道。

“我們永不可能為敵，那這怎麽能算是自找麻煩？——擡頭看著我！我是認真的！”

——這是毫無疑問的真話。

這充滿了感情的、沈重的誠意令盧卡斯感到了羞愧。他本能的垂下了頭，卻又因赫爾南那強勢至極的命令不情不願的再次擡頭與超人對視。

他曾以為這會令他感到痛苦……但事實卻並非如此。

盧卡斯抿著嘴。他清楚的，他一直都清楚——如果有朝一日他真的不再控制自己，任由暴虐與貪欲自他體內覆蘇……那時不敢與兄弟一戰的絕不會是他。

……哎。

赫爾南瞪視著盧卡斯。他並不非常滿意，但很快就又想起了路西法的那一番話。超人再次虛握住拳，神色重新柔和了下來：

“我不是要給你添麻煩，雖然這的確非常麻煩。”

“但說真的，我不可能把這玩意交給其他任何人。貝卡？不行。路西法？不行。而柯克…我又有些擔心他無法保護好它。”

“同理，它也絕不能在我手裏。你明白我在說什麽，盧卡斯。就像你之前成千上百次諷刺我的那樣——我野心太重，又非常自大。如果我受不了誘惑，想要使用它，那才是真正的噩夢。”

……這番話其實也同樣的自大。但赫爾南的坦誠卻還是令盧卡斯直起了背脊。這是他認真時的習慣，就算已相當了解赫爾南了，盧卡斯依舊驚愕又敬佩的瞄了對方一眼。

赫爾南成功地捕捉到了這一眼，這讓超人終於真的感到了些許快樂。佐德之子微微笑了一下，隨後就又裝模作樣的恢覆了‘平靜’。他輕蔑似的看了眼被盧卡斯抓著的那枚小球，‘漫不經心’的繼續說完：

“其他人就更不可信了。我只信任你，我只相信你能保護好它、不使用他。還有，”

“我實在他-媽受夠了你放的那些屁。別再提那些可能，別再提那個已經死了的老混蛋了。你永遠都不會變成那樣，你是我見過最沒野心的人了。”

“清醒一點兒吧盧克。總之它是你的了。”

赫爾南揚了揚下巴。這番話說的盧卡斯頭昏腦漲，下意識就跟著點了點頭。他倒不是真的不再擔心自己的黑暗面，只是這些天來和布魯斯的相處令他變得更習慣順從——這麽說似乎有些奇怪，但的確如此。

……他好像的確變得越來越溫和，也越來越會遷就了。過去的盧卡斯是個從不考慮未來，甚至從不考慮明天的人。他唯一想過的只有自己的‘理想結局’。

作為一個不□□，他曾真的很希望能在某次戰鬥中為赫爾南而死。那似乎就是最好的結果了……過去盧卡斯可從沒想到自己會真的喜歡上某人，會被某人接受，會受某人所愛。

他的確變了很多。這種炙熱的，完全沒道理可言的感情改變了他。

盧卡斯短暫的迷糊了一會兒。他之前也愛這樣一言不發的發呆，赫爾南倒並沒感到意外。

但超人凝視著他的摯友，他的半身。他看著對方那張過於顯嫩的臉……赫爾南再次感到了惆悵。他很少有這種類型的情緒，但今天一整天他都被這種感覺反覆折磨。

超人情不自禁的重新想起了路西法的那番話。那番令他咬牙切齒著詛咒著狗屁宇宙法則的‘解釋’：

‘這不是件很難理解的事，但我還是長話短說——‘達克賽德’這一存在，其實是種必然。’

‘他必須要存在，他不可能徹底消失。他比起一個天啟星的君王，一個宇宙霸主來說，更類似於一種代表、承擔著宇宙黑暗面的力量。’

‘但你也知道。意外這種事是防不住的。快五十多年前天父殺死了達克賽德，並也成功取代了達克賽德的地位，給天啟星帶來了‘和平’…哦，或者說，新的、溫和的統治。’

‘按道理來說，天父Lzaya和達克賽德同為新神族，我最初也推斷他會掌握達克賽德的力量，逐漸變成那個被他鄙視、憎惡、背叛並暗殺了的親家……哎。’

‘哎……’

赫爾南一向都很討厭聽路西法嘆氣。但那時他卻並未感到厭煩。

盡管其實…他已多少猜到了路西法要說的是什麽。但那時超人卻也產生了想要逃避真相的念頭。他寧願繼續聽惡魔真情實感的哀嘆，也不想繼續追問那該死的所謂真相。

‘但不用我說你也能猜到……是啊。盧卡斯的誕生改變了這一切。他是個繼承了達克賽德血液的男孩兒，是個成功活到了成年階段的新神族混血。’

‘……自他能使用歐米伽射線的那天我就有了預感。我那時就猜到他大約會開始和Lzaya爭奪這股力量——而他又是這麽的年輕。’

‘又有我幫他。’

‘我當然希望是他獲勝。他和天父兩人必有一戰。這不是盧卡斯不想就能避免的了的。’

‘我清楚他曾拒絕過貝卡的聯手邀請，但這件事並不是他不想殺天父就能解決的——天父當然會想要殺掉他。只要Lzaya得知了他的存在，他們就必有一戰。’

‘……我本想等他更大一些，更強一些時再替他牽線。我相信我能做的一點兒不留痕跡——但遺憾的是，這個世界比我更不耐煩等待。’

‘這種撕扯造成了失衡，拉出了裂縫。赫爾南，你明白我在說什麽，對麽？’

‘不殺了Lzaya，這裂縫永遠都不會自己合上。’

‘當然了，如果Lzaya殺了盧克-’

赫爾南沒讓路西法繼續說下去。哪怕是在會想，他也沒讓自己想象那一種可能。

不知為何、不知何時，超人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微笑，這笑容簡直猙獰，還好盧卡斯還在神游，並沒能及時註意到。

“……好了。你還要在這兒待多久？鼻子不難受嗎？”

先出聲的還是超人。他已恢覆了平靜，指揮工作似的發出了‘詢問’。

“還有，我建議你最近別去找路西法了。那家夥說他會離開幾天，不確定什麽時候回來。”

盧卡斯怔了一下。他乖乖跟著赫爾南離開了地下室，邊走邊問：

“你單獨去見了他？你們和好了嗎？”

他一向只對幾個重視的人的情緒十分敏感，所以瞬間就察覺到赫爾南提起路西法的語氣不再像之前那樣別扭了。

但這個話題對赫爾南來說卻相當危險。超人冷哼了一聲，同樣敏銳的反問了回去：

“有正事找他而已。話說回來，你到底怎麽招惹你哥哥了？我印象中他可相當的識時務。”

盧卡斯一下停住了腳。

赫爾南落了他兩步才察覺他並沒有跟上。超人有點茫然的皺眉回頭，搞不懂盧卡斯為什麽突然一臉嚴肅。

當然。

他很快就知道了。

“哦。哦，嗯。”

“……因為我剛和他出了櫃。”

“…………我談戀愛了，赫爾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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