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卡斯擡起了頭。

他的臉色比平時更加蒼白，眉宇間凝結著的也不再是那令人不安的不耐與厭煩。布魯斯從未在對方臉上見到過這種神情——這無限接近脆弱的，卻似乎又十足堅固的表情。

盧卡斯看上去像是和什麽做出了妥協。他看上去有點兒無奈、有點兒柔軟。他那雙近乎無色的雙瞳正直視這布魯斯的藍眼，其中的情緒相當的覆雜——覆雜到布魯斯並沒猜出那究竟是什麽。

“你真厲害。”盧卡斯平靜的、溫和的、真誠的說。“之前我就知道你很厲害了……但你依舊能說出完全超乎我想象的話。你真厲害、真堅強……布魯斯，我很敬佩你。”

盧卡斯的表情略微有些疲倦。他累了……他幾乎從未有過這種感覺，但此時此刻，他卻真的感受到了那股屬於凡人的疲倦。他感覺自己收獲了許多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東西，但也正因如此，他察覺了自己的渺小。

是他放棄了自己，放棄了掙紮。他從沒相信過自己能戰勝自己的血脈…畢竟那黑暗的力量總在他最脆弱時出現、展開掠奪。他一直都很不甘，但就連這股不甘，都帶著深深地自我懷疑。

盧卡斯並不清楚其中的本因是由於他的成長過程中充滿了否定與暴力，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無堅不摧的怪物、是個有著正常人回憶的穿越者，但他忘了他始終都處在一個不曾被愛、不曾被肯定的環境。他的確因此變得軟弱，的確因此更加沈迷自己的力量。

………但盡管他缺乏被愛的經歷、愛人的勇氣，但此時的他卻也成功的吸取到了面前之人身上的那股能量。

這令他展露出了稍許奇妙的柔軟——這幾乎是軟弱的代名詞，是他記憶中死亡的象征。但他此時的神情卻很迷人，或者說,

很像人。

前所未有的———的確是前所未有的。過去布魯斯也常能感受到盧卡斯的魅力，但此時卻莫名格外不同———小韋恩先生突然感覺自己的雙耳有些發熱。這令這位哥譚紳士下意識的向後移了移身體，他本能的不希望盧卡斯察覺他此時的失態。

……盧卡斯怎麽可能沒有察覺呢。但小法爾科內先生只是笑了一笑，他感覺前所未有的輕松——他本沒奢求自己真能‘啃食’到布魯斯身上的那些希望——但他的確是成功了。

所以…這一切都沒什麽大不了了。

盧卡斯頭一次覺得，自己也該去追逐些什麽。什麽都好，他也該去期待點兒什麽。

這種輕松令盧卡斯的微笑帶上了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包容。他是個很厭惡被人喜愛的人——盧卡斯從不覺得自己值得被愛。他一直覺得會喜歡他的人都是入朗姆洛般被力量與黑暗迷了眼的可憐人。但現在-

……現在他不想再這樣想了。

他也想被愛、他也想相信自己能夠去愛。

這個微笑讓布魯斯下意識便屏住了呼吸。莫名其妙的，相當莫名其妙的，他們的關系似乎一下逆轉了。明明剛剛還是布魯斯在試圖安撫盧卡斯，現在卻好像是盧卡斯在安撫布魯斯一般。

——可盧卡斯又有什麽好安撫布魯斯的呢？

“別、別這麽說。”

布魯斯難得的咬了螺絲。他努力讓自己的表情如剛剛般自然，而這實在有些難以做到。

……好像有什麽說不上來的變化正在盧卡斯身上發生。這個本來就很璀璨、很奪目了的青年似乎變得更加與眾不同了。

———然而遺憾的是，布魯斯卻並不清楚這變化究竟是什麽。

直到那進門時還迷茫又沮喪的青年站起身子向他告辭，並抿著嘴告訴他會賠他一套新的茶具……布魯斯都沒從那個無限接近溫和、無限接近…喜愛的眼神中回過神來。

“…怎麽回事？”小韋恩先生喃喃自語。“…………”

布魯斯下意識的摸了下自己的臉———燙的他嚇了一跳。

……

…………

………………

盧卡斯的心情好極了。

——他幾乎從沒有用這個詞形容自己的情緒。

他的步伐不再猶豫，他的神色也不再迷茫。盧卡斯好像十分清楚自己剛剛獲得了什麽——他似乎應該是清楚了。

他覺得自己得到了喜歡布魯斯·韋恩的權利。

或許這聽上去十分好笑，或許這也的確就是非常好笑。畢竟盧卡斯也並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已經喜歡上了布魯斯，但那對他而言其實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重要的只有——他似乎重新獲得了變回人類、如常人般喜愛他人的能力。

或許他並不該將這兩個問題畫上等號，畢竟哥譚再怎麽可怖黑暗，也很難和達克賽德同日而語。但盧卡斯畢竟還並不是什麽達克賽德——他還只是盧卡斯而已。

盧卡斯獲得了希望。

……起碼他自己，是這樣認為的。

……

…………

………………

而與此同時的洛杉磯，LUX店內。

路西法歪著腦袋隨意的拋動著那個裝滿了氪星文化與科技的小球。他難得獨自一人的躺在自己的床上，並十分詭異的直直盯著面前那並未開啟的大屏電視。

惡魔不住的拋動著那本該屬於赫爾南的遺產。英俊邪魅的神之子、叛神魔王的表情相當的平靜，令人完全猜不出他在想些什麽。

路西法盯著那巨大的、黑色的屏幕。

……他從不是個會在事後思考自己行為的人。畢竟他從不會反省，更從不認為自己會有錯。

………可也正因如此。他自己也越發的搞不懂自己此時是在做些什麽了。

魔王一下又一下的拋著那個小球。終於在不知第幾百次的時候——路西法一把攥住了這很大概率已被盧卡斯遺忘的珍貴遺物。

“……火不夠旺啊。”

惡魔輕聲自語。莫名其妙的，這驕傲的神子臉上竟有著股說不出的委屈與寂寞。

但他從不後悔。從不肯後悔。

也從不認輸。

……

……

與此同時。

“你的意識是，那個綠眼睛的男人也是個世界穿越者。”

赫爾南微皺著眉頭，他看著躺在病床上的鋼鐵俠。斯塔克沖對方點了下頭，然後頗為好奇的看向了另一個超人：

“洛基肯定有問題，或者說：他肯定有謀劃。這其實挺糟糕的，畢竟他是個阿斯加德人，是個‘神’。我不敢肯定他的謀劃會不會讓地球跟著受到負面的影響。”

赫爾南聽到這話的反應是冷哼了一聲、並高高的挑起了眉毛；而卡爾·艾爾則微微低頭，眉頭緊鎖。鐵人觀察著這性格相當不同的兩個超人，他感到了好奇、並不可避免的察覺了這兩人的關系的確很好挑撥。

……不過考慮到他們現在是盟友關系，斯塔克先生不禁為此而嘆了口氣，並決定了一定要分開提醒這兩人洛基的特點。

而就在鋼鐵俠猶豫著要不要和兩個超人提一提他所察覺到的盧卡斯·法爾科內的異常時，更粗暴也更自傲的那個超人便率先提出了接下來的方案：

“你說的很對，我可不想等一個知曉部分未來的阿斯加德人來拯救或摧毀我的地球。”墨西哥裔超人的神色有些奇妙的冰冷。他邊說邊向卡爾·艾爾望去。

“我要去見見那個自大又傲慢的老頭兒，會會那個所謂的神王奧丁。”

這話相當的不客氣，幾乎把鋼鐵俠和超人都震的怔了一下。

前者對奧丁的印象一直不鹹不淡，卻也從未發生沖突。畢竟那只是他戰友的父親；而卡爾則是由於成為超人的時日尚短，還未曾接觸過更多的宇宙勢力。

……這兩人的怔楞極大的滿足了赫爾南的自尊心。但這回他卻並沒再出言譏諷。好在兩個英雄的反應也都很快，就連可憐兮兮縮在病床上的托尼·斯塔克都一下直起了身子，表達了‘組隊啊！組隊！’的意願。

三位英雄決定在兩天後便動身啟程。而就在赫爾南向科克發出了：‘聯系神奇女俠，讓貝卡她盡快返回地球’的消息時……

朗斯通博士被狠狠地貫向了磚墻。這一下實在不輕，角度也掌握的相當巧妙。如果換做普通人類，恐怕已斷了兩三根肋骨。

但眾所周知，蝙蝠俠是只真正的吸血鬼。這位哥譚的暗夜守護者只呻-吟了一聲便翻身爬起，科克其實並不如何擅長戰鬥，而這回他的敵人可並不是那幫街頭混混水平的門外漢。這令蝙蝠俠感到了棘手，但卻在看清對方體貌特征的瞬間楞了一下。

“你………”

朗斯通博士驚愕的瞪圓了眼睛。他的護目鏡碎了一塊兒，令那個將他甩出去的男人看清了他赤紅色的雙眼。對方也因此皺了下眉頭，隨即一個沙啞的聲音便平靜而冷酷的問道：

“……你是誰。”

科克下意識的握了握拳頭。他很快意識到和對方的體型相比自己實在是有些‘纖細’，但哪怕如此也不太可能會被直接扔飛——朗斯通博士馬上意識到對方很可能穿了高科技戰甲提升實力，這令他皺了下眉，敏銳的察覺到這一點與他得到的情報並不相符。

這讓科克感到了一股奇妙的不安。

但蝙蝠俠並不是超人。他是個相當冷靜，在許多時候都能做出正確、精準判斷的英雄。

於是科克回答：

“我是蝙蝠俠。”

對方明顯為這個答案楞住了。這也在科克的計算之中。

“……而根據我得到的情報，我清楚你也是蝙蝠俠。”

“先生，你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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