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實已經是個相當仁慈、給盧卡斯留出了相當多餘地的問題了。

——可盧卡斯卻依舊沒法給出答案。

赫爾南眼看著面前這纖細的、好看的男孩兒一下變得目瞪口呆。盧卡斯當然想不到他會突然把話題轉向這邊。這的確是個相當好的疑問——既沒有‘為什麽你知道這麽多’這樣尖刻，也沒有‘為什麽你之前沒告訴我’這樣幽怨……

但這個問題依舊帶著點兒赫爾南式的幽默與惡毒。他是真的想要知道答案，也是真的想看盧卡斯此時無措的表情。

赫爾南並不真的是個傻瓜。盡管他由於沒掌握多少信息而做出了魯莽又自大的錯誤判斷，但這並不是說，他就真的沒聽出那個綠色機器人話裏的含義、想不通卡爾·艾爾那番魯莽舉動背後的原因。

……赫爾南有很多次都想直接追問卡爾·艾爾。他想知道‘佐德’到底意味著什麽，佐德究竟是不是……他的生父。

而這一直都被他視為英雄、視為目標的男人又究竟做了些什麽？為何怪物稱他是夥伴，超人卻見他就打？……赫爾南已察覺到了，或許其中的真相會很令他感到失望與難堪。

這也是他剛剛始終都帶著幾分不爽的原因——明明艾爾才是那個外來者，但他的到來卻動搖了赫爾南這些年來以之為信仰的東西……而且艾爾還比他還更了解氪星、更了解他們的故鄉。

這令赫爾南難以言說的感到了暴躁。

但最終他還是忍住了。

……因為盧卡斯。

——顯然，卡爾·艾爾沒有盧卡斯。

卡爾艾爾才是孤身一人的那個。

這莫名的令赫爾南感到了愉悅與惆悵。他那淡淡的嫉妒融合進了對另一個超人的同理心中，最後徹底的消失了……赫爾南有盧卡斯。超人清楚他的兄弟永遠都會站在他的那邊。

赫爾南甚至還猜出了盧卡斯留下的原因——盧克一直截斷他們的爭吵，盧卡斯不希望他從卡爾·艾爾口中得知‘佐德’的真相……

………那他就應該給他一個真相。

氪星男人的眼神無比的直接、淩厲。赫爾南的態度就仿佛盧卡斯必須知道這中間的一切。這讓盧卡斯感覺自己的頭皮都在發麻——他甚至有點兒希望赫爾南沒那麽體貼也好，畢竟這溫水煮青蛙般翹出信息的方式實在令他毛骨悚然。

————但毛骨悚然屁用也沒有。

“……給我點兒時間。”盧卡斯向後退了兩步。他的表情非常僵硬，因為他實在不想再暴露更多的信息出來了。“你不會指望我現在就講給你聽，對吧？”

接著他便看到赫爾南可惡至極的嘴角上翹——這可真TM要命極了——盧卡斯簡直感到了憤怒……但憤怒轉瞬即逝，他立即想起自己該為‘真相’打個鋪墊：

“你必須得知道，準確點兒說你必須得記得。因為我已經告訴過你了。”

“平行世界之所以是平行世界，就是因為他們是相同而不同的。所以嚴格來說哪怕平行世界的‘你’毀滅了整個宇宙，也和這個世界的你沒有半毛錢關系。”

盧卡斯最後頓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出口安慰：

“……總之我會帶著你想要的‘禮物’來找你的。就像你總對我說的那樣，Bro，”

“沒什麽大不了的。”

———————————————————————————————————————————

盧卡斯飛回了洛杉磯。

他還特地路過了那座倒黴至極的山。並在夜色中看了看那光禿禿的半個山頭。盧卡斯看著那群被警察擋在外頭的記者，和忙碌著的特工。最終青年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再召喚那把布魯斯·韋恩的槍。

然後他就飛回了法爾科內宅。主動安撫了一人孤坐書房，沈默等他回家的阿爾貝托。接著盧卡斯又遛進了文森特的房間。他侄子理所當然的也躲在被窩裏裝睡，小家夥在盧卡斯翻窗進屋後松了口氣似的翻過了身。

“發生了什麽？你還好嗎？？”

年幼的法爾科內先生的雙眼簡直是在閃閃發光。小男孩兒翻身坐起，極其自然地拉住了盧卡斯的手……他的樣子好似只是在渴求一個睡前故事，而不是某個美國政府都無法得知的真相。

……或許這條血脈，或許文森特的確是慕強的。但這個小家夥卻永遠都能給盧卡斯提供某些最柔軟、最珍貴的東西。

‘親情’、‘家’……或許這很可笑，畢竟盧卡斯清楚這個世界本質上可能只是一本漫畫……但，

但他輕輕的撫摸了一下文森特的金發。就像守財奴小心翼翼的觸摸了一下自己的珍寶。接著這個同樣有著一頭金發的怪物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好像怕驚走了什麽：

“太晚了，你明天不是還要為周末的演出做排練嗎？……我也有事還要出去一趟，或許明早能順便給你帶顆星星回來。”

盧卡斯眼看著他侄子的雙眼一下變成了兩顆晨星。這小鬼一下張大了嘴，眼看就要尖叫出聲——盧卡斯不得不在文森特引來阿爾貝托之前捂住了他的嘴。

這種互動莫名的讓盧卡斯有了種…重回人世般的錯覺。這幾周以來暴躁與沖動好似全都消失了。盧卡斯笑著沖他不停指向天花板的侄子‘噓——’了一聲。然後沒能忍住的捏了捏文森特那未脫嬰兒肥的臉頰。

“……Why、why？你之前還騙我你不能去太空的……你總是在騙我！”

小文森特不滿的推了下盧卡斯，盧卡斯也很給面子移動了幾步、順勢走回了窗邊。他笑嘻嘻沖侄子擺了擺手：

“這次是有正事，我得找個人。而且就算我能去也不可能帶上你……不過我會給你帶點兒什麽安全的東西回來的。”

“？找人？……為什麽？你能去太空找誰……？”

已經翻過了窗的盧卡斯猶豫了一下，考慮到說實話文森特肯定就要睡不著覺……他就只說了那人的顯著特征。

“一個光頭。”

……

…………

………………

光頭面無表情的盯了一會兒大屏幕。最終還是打開了艙門，讓這英俊的不速之客進來了。

盧卡斯漂浮著飛進了萊克斯·盧瑟的飛船。他對這座明顯優於地球科技水準的太空船沒感到哪怕一絲意外，畢竟這正是他今天親自登門的原因。

盧卡斯沒受到任何攻擊或阻礙，就這樣一路飛到了盧瑟的面前。他擡眼打量了一下這一臉審視、瘦削而僵硬的歪著頭的‘超人宿敵’。盧卡斯動了下眉頭，但並未主動開口。

他在很多時候都不是個喜歡率先掌握局勢的人。尤其是在這類‘大人物’的面前，他就更寡言了。

有時盧卡斯也覺得自己相當的矛盾。他能毫不猶豫的動手殺死布萊尼亞克，但卻依舊尊重著他並不喜歡的萊克斯·盧瑟。

這可能是因為這個世界的盧瑟的確是個睿智的老人。

可能是因為他與超人的年紀相差的實在太多，於是盧瑟竟做出了一個極其明智的選擇——這位已經如霍金般癱瘓了的人類極智選擇了在赫爾南的全盛期遠離地球，避其鋒芒。

簡單點說。盧瑟從沒礙到過盧卡斯的眼。

“法爾科內。”萊克斯·盧瑟以那雙冰冷的綠眼審視著盧卡斯。他的態度令人意外的十分強勢。“我希望你不會意外我認識你，就像我也不會意外於你認識我一樣。”

盧瑟話裏的意思非常的明顯。超人，超人。這是能將他們兩個聯系起來的唯一因素。

他們一個是超人的摯友、超人的‘小弟’；一個則是堅定的、強大的反超人者。哪怕政府這些年始終裝作完全沒察覺盧卡斯的存在……但他們都清楚那只是一層好笑的、屬於弱者的遮羞布。

他們當然知道彼此。

“我不喜歡別人叫我的姓。”盧卡斯的態度有點淡淡的沒所謂。他甚至還擡起頭來打量起這淡藍色的飛船船艙。“我來向你討要那件東西，我也清楚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

這兩句話令瘦到只剩一張皮包著骨頭了萊克斯挑高了一邊的眉毛。這令盧卡斯隱約窺見了些許盧瑟年輕時的風采，過去的他肯定也相當的英俊。

老人用他那雙鷹一般的眼睛饒有興致的看了看盧卡斯。然後這羸弱的人類竟主動出言挑釁這只充滿了秘密的兇獸：

“我清楚，我當然清楚。但我很好奇，你是怎麽知道它在我這兒的？”

“而按你主人的性格，如果他知道了那東西的存在，他應該會主動來向我討要才對吧？……所以，你是怎麽越過他知道東西在我這兒的？”

放在往日，此時盧卡斯可能已皺眉冷笑。但現在的他卻依舊非常平靜。盧卡斯清楚自己為何沒產生任何的受辱感……但清楚的同時他也感到了些許的不安。

布萊尼亞克的確改變了他。盧卡斯能完全放任萊克斯盧瑟的挑釁。

———因為他清楚自己能在眨眼的瞬間便將對方徹底殺死。

………他才是把握著一切的人。因為他甚至把握著對方的生命。

“借用你剛剛的話，盧瑟。我不覺得你這樣的人會準許那樣的科技，那樣的信息，那樣的真相存在於你以外的任何人手中……你會把屬於赫爾南的遺產留給沃勒？你會把氪星的一切奉獻給地球？”

“不，你不會。”

盧卡斯這平靜泰然的態度令萊克斯微微一怔。長者感到了些許詫異，但這種程度的詫異還不足以令盧瑟動搖。

不過……萊克斯對盧卡斯的興趣的確多了幾分。

於是他控制著身下的輪椅向轉向了另一次。萊克斯引導著盧卡斯的視線看向另一塊屏幕。其上乍然顯示出了……那座被盧卡斯轟掉了半個山頭的小山。

這竟然是白天時的衛星錄像。

那瞬間爆裂開來的歐米伽射線看上去不詳極了。紅光映到了兩人的臉上，而盧瑟再次恢覆了面無表情：

“你不覺得你剛做下這種事就來找我，已經算是在以武力威脅了嗎？……不過我認為你恐怕正有此意，你和他不同，你根本不在乎這個。”

“所以你可真是個奇怪的人啊，盧卡斯。超人始終把你擋在身後，幾乎不許你被任何人‘看’到……我聽過許多離譜的、骯臟的猜測，但竟都沒有今天看到的更令我感到驚愕。”

“曾有人真的以為你和超人是兄弟。只是你更沒野心，更不成器。我當時就覺得這話非常好笑——像你們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沒有屬於自己的谷欠望？那時我就覺得你們的聯系非常的病態……但你還是出乎了我的意料啊，男孩兒。”

“以你今天的表現，你的破壞力；你的瘋狂；你的智慧；甚至是你的野心……我都不覺得你會弱於赫爾南。”

“所以你究竟在隱藏些什麽？”

“你到底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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