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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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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玲瓏一夜都沒睡著,她腦子都是任小姐的請求與庾相師的身影。

剛走到魏府門前,就被阿娘攔了個正著。

蘇瑚一眼就瞧見她的黑眼圈,上手輕蹭了幾下:“小小年紀,怎麽黑眼圈這麽深?夜裏做賊去了?”

“沒有,”魏玲瓏太冤枉了,“我睡不著。”

“那就更不應該了,”蘇瑚眉毛一挑,魏玲瓏就知道阿娘要開始念叨她了,“你是魏府嫡小姐,吃穿用不愁,平時還惹個事,生活很豐富啊。”

“阿娘。”魏玲瓏都快無地自容了。

“那你說,你今日又要去哪兒?”蘇瑚瞧了一眼她的脖頸,“你的銀鈴鐺呢?”

“我放在衣服裏面了,”魏玲瓏說完,麻溜地跑了,“阿娘,我先出去了!”

“這孩子,什麽時候才不要我操心吶。”蘇瑚看著魏玲瓏跑遠,眉頭輕擰。

“小姐無論多大,夫人都要操心的。”俞杏說的實話。

“把她嫁出去了,我就不操心了,”蘇瑚目光仍追隨著跑遠的魏玲瓏,“讓她嘗嘗公婆的厲害,她就知道她阿娘有多好了。”

“怕是小姐還沒跑回府向夫人哭訴,夫人就已經殺過去了。”

“俞杏,”蘇瑚看著她,肯定她說的話,“你說得太對了,我一定會殺過去。”

蘇瑚與俞杏相視而笑。

魏玲瓏記著任小姐的請求,去了當鋪,只花了一錠銀子就將簪子贖了回來。

這支簪子很簡單,光滑的簪壁,沒有多餘的珠翠點綴,只是簪頭有一處凹陷,好似這裏有放著東西。

魏玲瓏將簪子用繡帕仔細包好,想起昨日任府高掛喜布,本是一樁喜事,卻成了一件喪事。

她心裏總記掛著。

任府牌匾上的喜布已換成了白布條,府裏傳出一聲更比一聲高的慟哭。

來往的行人竊竊私語。

“……造孽啊,非逼著自己女兒去嫁給一傻子少爺。”

“……那傻子少爺也是慘,新娘子剛娶進門就死了。”

“慘什麽,人家家財萬貫,不怕娶不著媳婦……今日那傻子少爺又要娶親了……”

魏玲瓏站在門前,不由攥緊手中的發簪。

***

魏玲瓏問了好幾個人,才得知任小姐心上人的住處。

說是住處,不如說是藏身之處。

長巷身處,一間窄小又不見天日的屋子,發黴又發潮,地上滿是砸碎的酒壇,一屋子都混著酒味。

他縮在角落,喝酒度日,麻痹自己,早就不成人樣了。

魏玲瓏將發簪從繡帕裏拿出來,輕放在地上,開門見山:“任小姐托我給你轉交一樣東西。”

他不說話。可聽到任小姐三個字,他眼珠子輕動了動。

任小姐托她送到的東西也送到了,魏玲瓏瞧了他一眼,準備離開。

“她恨我嗎?”他忽地開口。

魏玲瓏轉身,看見他擡手用袖子輕抹了抹眼角的淚:“她不恨你。”

魏玲瓏看著地上的簪子,她要是恨他,就不會托她來送一根簪子了。

他緩緩起身,拖著一條瘸了的腿,撿起地上的簪子,從衣衫內兜掏出一顆紅色瑪瑙,仔細將瑪瑙放進簪頭的凹陷處,盯著簪子良久,跪倒在地,涕泗橫流。

魏玲瓏走出長巷,迎面就看見了庾東溟。

他長身玉立,站在人來人往的長街,顯眼得很。

“庾相師。”一想到昨夜她用蝙蝠扇幻化成了他,她心就不由一緊。

“上欽,她在那兒!”伍垣眼尖,舉起彎刀指著她,嗓門很大,大到長街上的人都往這邊瞧。

魏玲瓏咧開嘴角,幹笑一聲:“庾,庾相師,”挪著步子往前,“你們怎麽在這兒?好巧哦。”

“不巧,”庾東溟眼裏藏著笑意,“我專門來這等你。”

“等我?”

庾東溟往長巷看了一眼:“看來你已經將簪子送到了。”

“任小姐最後的請求,我不忍心不答應。”魏玲瓏微低下頭。

“滎陽閣做事,最怕心生不忍,”伍垣扛著彎刀瞥她,“心軟會壞了滎陽閣的規矩。”

“沒事,她心軟,我來收拾殘局。”庾東溟手拿蝙蝠扇輕敲著她的腦袋。

伍垣手裏的彎刀忽地落地,刀尖抵在地上。

上欽對她太過於偏心了!

魏玲瓏臉頰染上紅雲,自顧自往前走,走了幾步,忽地頓下步,轉過身:“庾相師,你跟我去個地方。”

他每日都穿著一身狩衣,一眼就瞧出與胥楓城的男子不同,她想著,要是他換上胥楓城男子的衣衫,那她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伍垣抱著彎刀守在一間鋪子門前,冷冽的眼神讓人不敢靠近,一柄彎刀嚇得店鋪裏的客人也跑了。

鋪子掌櫃手拿著一匹新布,一臉愁容:“客官,你們這一來嚇跑了我的其他客人,門前那位拿刀的爺兒嚇得我這生意都做不下去了。”

魏玲瓏想著和掌櫃好好打個商量,庾東溟出手就是一錠金子,掌櫃一見金子,眉開眼笑地接過咬了一口,招呼了兩句就識趣退下了。

魏玲瓏心疼死了,那可是一錠金子,金子哎!

滎陽閣的買賣又不好做,一錠金子要掙到什麽時候?

“庾相師,你太大方了,那可是金子啊。”她偷偷攢了那麽多年,都沒攢下一錠金子。

上回她修自家府墻的銀子還沒掙回來呢。

“銀子乃身外之物。”庾東溟環顧鋪子裏的新衣與新布匹。

“可沒銀子,寸步難行啊,”魏玲瓏撓了撓臉,看見庾東溟拿起一匹紅色布匹,立即上前將紅色布匹奪下來,“這紅布匹是為成親的人準備的。”

“庾相師,你到這兒來瞧,”魏玲瓏輕拽著他的袖子,“這裏的布匹成色上乘,用來做衣衫最合適不過,我阿弟就最喜歡這兒布做得新衣衫。”

庾東溟站在她身後,一臉笑意看著她仔細挑選布匹。

“庾相師,你瞧這匹布如何?”

“都好。”庾相師雙手背在身後,跟在魏玲瓏身後,將鋪子都逛了一圈,不管她說什麽,他都應好。

“庾相師,你得選你自己喜歡的布匹,”魏玲瓏將選好的布匹放在長桌上,“不能都說好。”

“可我覺得都挺好,”他唇畔微揚,“真的。”

瞧她氣鼓鼓的臉,他手指著一匹布:“就這個。”

“確定了?”魏玲瓏再三問,等到庾東溟點頭,她抱起黛藍的布匹,立馬喚掌櫃。

掌櫃量好尺寸,收了定金,笑得臉上的褶皺都出來了。

“你喜歡哪一匹布?”庾東溟手握著蝙蝠扇,突然問她。

“我?”魏玲瓏目光落在銅綠的布匹上,輕搖頭,“我不用。”

他可記得,她偷穿她阿弟衣衫出來,衣衫寬大,不得不用絳子來束身。

庾東溟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將她拉到木屏風後。

“擡起胳膊。”

“庾相師。”魏玲瓏耳根子紅得發燙,逼仄的屏風角落讓她心跳得很快。

“要我去找掌櫃來嗎?”庾東溟故意這麽說。

“不用。”魏玲瓏生怕庾東溟去找掌櫃來,那她穿男子的衣衫可不就被別人知道了?

“擡手。”庾東溟嗓音如蠱,魏玲瓏乖乖照做。

這是她第一次與男子靠得這麽近,庾相師就站在她的身後,從她的肩量到指尖,他動作很輕,手指輕落在她的衣衫上都不會有一點聲響。

鋪子外的攤販叫賣聲她一句都聽不清楚,她只知道她的心都要蹦出嗓子眼了。

“好了。”庾東溟收起量尺,瞧了一眼臉紅到脖子的魏玲瓏,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魏玲瓏吞了吞口水,放下手,才想起來庾相師沒有量她的腰圍啊?

“庾相師,”魏玲瓏喊住他,“都量好了?”

“嗯。”

“可……”魏玲瓏剛說出一個字,就不往下說了,她一個姑娘家怎麽說出口?

“都量好了。”庾東溟晃了晃記錄尺寸的木牌。

“都好了?”魏玲瓏將信將疑,小碎步湊上去瞧,該量的尺寸都寫上了,而且,尺寸分毫不差。

衣服都已定下,等到時候來拿衣服就好了。

魏玲瓏跟著庾東溟剛出鋪子,一只貓就從屋檐下一躍而下,繞過三兩人,直往魏玲瓏裙上撲,爪子還勾破了她的綢衫。

“等一下!”魏玲瓏要是說得再慢一句,伍垣的彎刀就會落到貓的身上。

伍垣收到庾東溟的眼刀,瞬間收起彎刀。

魏玲瓏彎下腰,抱起貓,輕摸著它的頭:“沒事,它只是嚇到了。”它很乖地蜷在魏玲瓏懷裏,舔了舔爪子。

“幺兒!”有人從長街另一頭跑過來,抱過魏玲瓏懷裏的貓,“小姐,找到幺兒了!”

被喚小姐的人趕過來,摸了摸幺兒的耳朵,向魏玲瓏行了謝禮:“謝過魏小姐。”

“你認識我?”魏玲瓏不記得在哪兒見過她。

“我叫葉梓妤。”

“葉梓妤?”葉國公的女兒?魏玲瓏上下打量她,長相清秀,看著讓人很舒服,一對梨渦若隱若現,更添了甜美。

丫鬟將幺兒給葉梓妤,瞧著魏玲瓏與庾東溟走遠,為她家小姐不平:“小姐,上回你為魏小姐說話,被萬二品千金趕出她們的圈兒,魏小姐怎麽不記得你?”

葉梓妤不覺得有什麽:“我與她們也合不來,還不如就這樣,倒還自在些。”她擡頭,望著魏玲瓏與庾東溟的背影。

“小縵,那位是誰?”她自小在外府長大,回胥楓城才幾日,胥楓城發生的許多事情她都不知道。

“那位是駐宮廷的庾相師,聽說長溯公主的頑疾就是他治好的,”小縵說完,看著魏小姐與庾相師走得這麽近,她不明白,“小姐,魏小姐與十六殿下會結姻親的消息在胥楓城傳得沸沸揚揚,魏小姐怎與庾相師還走得這麽近?”

“不許多言,”葉梓妤打斷她的話,“這話,別讓旁人聽去了。”

葉家在朝中人微言輕,每一步都要走的小心,不該說的話不能說,不該做的事更不該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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