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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章 妖孽還是祥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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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漸濃,驛館門口那株櫻樹枯幹了葉子,蘇落沒事的時候趴在窗戶上居高臨下的看,遙想春暖花開時這一樹的粉櫻該是多麽的炫目。

驀然的,心裏有種感覺呼之欲出,痛痛的且原來是思念谷梁鴻,同他的一場緣分就是在春天開始,只是那時黃沙漫漫,沒有櫻花也沒有杏花,可每每想起,為何一個念頭出,心裏就立即姹紫嫣紅了。

留在驛館住下,朱棣自那日來過之後再無露面,同時沒有露面的還有上官雲飛和同在京城的墨飛白、谷梁春。

谷梁春攜帶大量的金銀珠寶來京城四處打點上下疏通,總算買通關系來探望關押在監的谷梁鴻,兄弟相見谷梁鴻先問蘇落,谷梁春連說“放心放心”,他此時還不知道蘇落已經被朱棣宣來京城。

按日子算,蘇落過不久就要生產,谷梁鴻哪裏放心得下,民間都說第一胎最危險,並且蘇落是那麽的瘦弱,還一副孩子氣,若無自己在身邊,那樣的劇痛那樣的驚心動魄,她怎麽能承受得了,如此,谷梁鴻急的渾身忽而冒冷汗忽而不停的發抖。

谷梁春看他神色不對,以為是身陷牢籠的煩悶,安慰他道:“就是傾家蕩產,大哥也要把你救出。”

谷梁鴻連連擺手,谷梁春不明所以接著又道:“有人就有錢,你活著出去才是谷梁世家的希望。”

谷梁鴻目光暗淡,心裏想的都是蘇落,道:“不是沒有希望活著出去,我最近枯坐在牢裏想了想,有個辦法可以一試,只是你根本見不到皇上,即使見到。他也不會聽你的話,不過可以這樣,你先在外面到處宣揚……”

他對哥哥面授機宜,谷梁春用心謹記,但凡能救弟弟,要他殺人放火坑蒙拐騙無所不盡其極。

谷梁春走後,又來了上官雲飛,他走了一個類如黃河九曲十八彎的覆雜關系,背著朱棣,也來牢裏探看谷梁鴻。

對於上官雲飛。兩個人是第一次見面,谷梁鴻卻在去年往金陵尋找蘇落時就已經認識他。他把谷梁鴻好頓打量,忽然就明白了蘇落為何身邊追慕者眾多。獨獨愛上谷梁鴻,樣貌超凡不說,氣度淩人,幾分俠氣幾分儒氣更多的是不羈,巍巍然全無一個階下囚的頹敗和落魄。負手而立,姿態傲岸。

“在下,上官雲飛,受蘇落托付,前來探望閣下。”

聽見蘇落的名字,谷梁鴻漫不經心的樣子蕩然而去。急切切問:“落落她怎樣?難不成她來了京城?”

上官雲飛突然有些不是滋味,才發覺自己在蘇落那裏是如此的多餘,停頓下道:“她很好。就在驛館住著。”

確定蘇落也來了京城,谷梁鴻更擔心,她那樣的身子不說,如今自己身陷囹圄,只怕會殃及池魚。連累到她,不覺一聲長嘆。

上官雲飛明白他心裏所想。想起蘇落給自己的那封信,既然答應幫蘇落,也不在乎安慰谷梁鴻一次,於是又道:“尊夫人,和皇上已經相認,我已經在皇上面前極力為你開脫,但皇上實在沒有說殺還是放,聽聞谷梁大俠不禁武功高強,而且智勇無比,是以過來相商,看有無更好的辦法。”

他雖然沒說為何幫助自己,但谷梁鴻了然於胸,自己和上官雲飛毫無交集,除了蘇落再無別的原因,眼下著急蘇落,無論是誰能救自己,他都願意配合,道:“有,並且這個辦法非得上官公子你才能成功。”

上官雲飛正束手無策,忙不疊道:“請講。”

隔著木柵,谷梁鴻先拱手致謝,然後道:“我夫人蘇落,是皇上的侄孫女,也是朱允炆之女,當年她出生那天,就是皇上帶兵攻入京城那天,當時建文帝身邊很多臣子內侍宮女說落落是不祥之人,諫言建文帝殺了她,試圖挽回即將崩塌的皇權,事有湊巧,殺了那些追殺落落母親之人救下繈褓中的她,正是在下,所以,我們可以利用此事做文章,因為早就有人說,落落,是建文帝的克星,卻是皇上的福星,克星必殺,福星假如殺了,這個後果誰都無法預料,此事真假不知,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這關系到什麽,我知你知皇上當然也明白,所以,這些話假如由您透露給皇上,或許落落可以解除危險,而我,亦有救。”

上官雲飛詳細的聽完,突然面上一喜,冷淡的目光終於透出一點暖意,誇讚道:“真是個好辦法,但此事不能太急,最好先在民間制造一些傳言,等這些傳言足可以以假亂真,並被皇上得知,那時我再出面更有把握。”

谷梁鴻非常讚同:“我已經讓家兄去辦此事,假如上官公子能夠幫助,當然更能事半功倍。”

上官雲飛又同他細細商量一番,此地不宜久留,告辭離開剛轉身,谷梁鴻在他身後輕聲道:“謝謝。”

上官雲飛回眸來看,朗朗一笑,直言:“我不是為你。”

谷梁鴻當然明白他是為了蘇落,仍舊抱拳:“我懂。”

上官雲飛忽而又折回走近他幾步,若有所思的模樣:“民間傳,醜妻近地家中寶,而我覺得,你這個風華絕代的夫人,才是你的寶,望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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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幾日,京城便有了關於這樣的傳言,朱棣攻入金陵的那一天,天降祥瑞,一道赤光從天而降,隨之一聲嬰兒啼哭,建文帝的女兒降生,當時的臣子皆認為這個小公主是妖孽,極力諫言建文帝殺之,熟料想那嬰孩卻被一個天神救下,然後離開皇宮而去,接著宮中燒起熊熊大火,朱允炆氣數已盡,攜著妻兒入火***。

這傳言當然是人為,人民群眾幹別的不行,傳播這樣的故事非常奮勇,然後各人還根據自己的喜歡加工改造。傳言越傳越兇,最後到了說書人口中就變成這樣:“各位看官,您猜怎麽著,那祥瑞竟然是九天仙女,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說書人竟然把曹植的《洛神賦》整大段的背誦出來,聽得在座的各位男士眼冒綠光,很想一睹蘇落的風采。

當時在座的還有墨飛白,他是幫助上官雲飛散播傳言的。說書人啪的敲響烏木驚堂,一段故事講完,然後有一個童子拿著一面銅鑼。反過來做盛放錢的物什,各處領賞,有那麽幾個潑皮想賴掉聽故事的錢,於是指著說書人道:“根本就沒有這樣的事,哪裏來的九天仙女。你誆騙我們。”

說書人道:“我講的是故事,各位聽的是開心,這種事真真假假,或許有或許沒有,但當年當日真的有個小公主降生,此事是千真萬確之事。後來這個小公主不知所蹤,直到今日。”

在座的有些上了年紀之人,大家本著閑聊。一起給說書人作證,確有此事,還聽說那個小公主被建文帝所不容,差點殺了,給一個將軍救走。此後那將軍便帶著她人間遁跡,避世歸隱。

個個說的有鼻子有眼。不容你不信,突然間,整個茶樓人聲鼎沸,大家都在議論這個小公主如今身在何方。

墨飛白丟給說書人一錠銀子,道:“這個小公主如今健在人世,我還聽說她不久要來京城,到時大家可一睹芳容,據說,她的樣貌是根據仙女而長的。”

他這樣說,是想假如有一天朱棣對蘇落下手,他就發動人民群眾去面見蘇落,公眾輿論制約下,朱棣才不能隨意對蘇落怎樣。

說書人見他出手大方,高興的隨聲附和,充分發揮他伶牙俐齒的優勢,把個蘇落誇的……假如蘇落在此,必定想找個老鼠洞鉆進去。

總之,有谷梁春和上官雲飛幾個人的大肆宣揚,蘇落的名聲在京城頓時家喻戶曉。

終於傳到朱棣耳朵裏,他先是想怒,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皇位被說成是蘇落的功勞,後來轉念想想,這種巧合確實有點蹊蹺,他也得知蘇落出生的那天就是自己攻入京城的那天,也聽說當時建文帝身邊的很多大臣和內侍極力慫恿他殺了蘇落,說她是妖孽,是不祥之人,是他朱棣的雇請江湖術士使用的詭計。

同建文帝作對的,就應該是自己這方面的人,無論蘇落是不是妖孽,朱棣突然改變了殺她的主意,心裏還是有疙瘩解不開,這樣的時候他習慣了找上官雲飛排解,首先,上官雲飛不是官,能夠更客觀的看待一些事情,其次,上官雲飛說話朱棣非常受用,即使拍馬屁,也還有個道行高低深淺之卻別,上官雲飛說話不阿諛,看上去根本就不是溜須拍馬,卻實實在在的能拍到朱棣的心裏,所以,朱棣喜歡和他交談。

皇宮中有一暖閣,不大,是朱棣經常和喜歡的臣子把酒品茗之地,上官雲飛被召見而來,心知肚明朱棣想問自己什麽,進了暖閣先行叩拜大禮。

“雲飛啊,過來坐。”朱棣靠在胡床上遙遙招手。

上官雲飛到了他面前沒有坐,而是恭敬的侍立:“皇上,看您似乎有心事。”

朱棣抿了口茶,道:“你聽沒聽說最近到處都在傳言,說祥瑞之事?”

上官雲飛明了,但還是故作狐疑的問:“您說的可是那個蘇落?”

朱棣點點頭,頗有些疑惑:“我就納悶了,我九死一生得來的一切,怎麽就成了她的功勞。”

上官雲飛屈身再近前些,緩緩道:“皇上,這不是她的功勞,您應該明白什麽叫祥瑞,昔時則天女皇為了讓自己改名換姓的當上李氏大唐的主人,弄出很多諸如出生時天現異象、黑龍盤窗、天女散花等等祥瑞之相,她為了當上皇帝,也弄出很多諸如祥瑞之兆,很多人說那是武氏為了服眾才弄虛作假,且不說當年之事,皇上,蘇落這個人是真實存在的,她也確實出生在您攻破金陵的那一天,也確實被她的父親下令斬殺,若蘇落真是祥瑞,也是上天給您的祥瑞,金龍入懷,紫氣東來,等等都是瑞兆,蘇落的降生也是,您應該高興才對,這就說明,您繼承太祖之位是秉承天命,而不是諸如建安文骨那些逆人賊子所造之謠,高興之事,您為何愁眉不展呢。”

上官雲飛一席話,說的朱棣展顏而笑,這麽個簡單的道理,自己卻轉不過彎來,之前懷疑這是蘇落為了保命而設下的計謀,保命就保命吧,有了她這個祥瑞,自己這個皇帝當的名正言順,歷史上再也沒有誰來懷疑自己是篡了侄兒的位子。

呵呵一笑,最近身子不利落,疲乏的微閉雙目再問:“依你看蘇落之事朕該當如何處理?谷梁鴻之事又該如何處理?”

上官雲飛道:“不急,您再好好聽聽好好想想。”他這叫欲擒故縱,知道朱棣生性多疑,一旦自己現在說放了谷梁鴻,怕朱棣識破剛剛自己那番話是為蘇落塗脂抹粉,為谷梁鴻開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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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朱棣動搖之事由墨飛白傳達給蘇落,蘇落高興的喜極而泣,這樣說來,谷梁鴻或許可以不死。

墨飛白遞給她一方錦帕,道:“若你想見他,我可以試試。”

蘇落搖頭:“不見,他看見我這個樣子會擔心。”

墨飛白蹙眉問:“那你為何連上官雲飛也不見?”

蘇落看看他,苦笑下:“你是我哥哥,他,只是一個仰慕我的男人罷了,你覺得我現在這個樣子,會讓他失望還是會讓他可憐?也許他不是那樣的人,但沒有十足的把握我不能冒險,畢竟現在我還需要他的幫助。”

她這番話說完,墨飛白很是感動,在蘇落那裏,自己是親人,是不同於上官雲飛的親人。

形勢越來越好,蘇落心情也好,算算日子恐怕兒子要出生在京城,有關小娃的一切都沒有準備好,於是靜候上官雲飛的消息之時,同春好上街購買需要的東西。

落葉如蝶,隨處紛飛,秋風颯颯,撲面微涼。

街上人來車往,蘇落行走起來已經很吃力,雙臂仍然瘦峭,容貌仍舊絕麗,腰身卻粗壯變形,肚子大得都看不見自己的腳尖。

春好手中大包小包的拿了很多,都是嬰兒用品,身邊連個婆子都沒有,所幸春好粗手笨腳的還會做些針黹活計,買了布帛準備給小娃做衣服被褥。

兩個人又打聽好了京城哪個穩婆最好,算計驛館距離穩婆家有多遠,一旦生產好能及時把穩婆找來,並提前付了定金,給穩婆打好招呼。

做好這一切,春好無限感慨的看看她道:“夫人,你真的長大了。”

蘇落挽著她的手臂,喘息變成吭哧吭哧,費力道:“你說話就像大叔的口氣,恐怕不久我們就要看著小娃一天天的說,他真的長大了,我都快有兒子了,再不長大,豈不是成了妖精。”

兩個人邊說邊往回走,穩婆交代她,現在這個時候應該多活動活動,有利於生產。

這時街上人喊馬嘶,有一隊策馬之人沖了過來,到了擁堵之地路人紛紛叫罵,馬上之人不得不放慢速度,接著又翻身下來,還拉著路人打聽驛館的方位。

春好眼尖,驀然發現說話的是野鮮不花,蘇落也已經看見,急忙鉆入人群裏逃之夭夭,春好搞不清狀況,不明白她為何見了野鮮不花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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