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依舊還是宮宴。

說起來，參加這麽多回宮宴，瑩玉的身份已經換了三回。開始只是林家庶女，後來是榮縣主,如今是郡王妃。她的位置到是越來截止往前了,離權力中心的位置，也越來越近。

以前她都是跟著家人,這一次她與陸晉一起。身邊幾位皇子,以及皇子妃。

與以前沒什麽存在感不同的是,這一次，她的存在感非常強。強到附近的人，註意力有近半都在她身上。

對這個她也不意外,因為之前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少。消息稍靈通的都知道她跟著高人學藝,與陸晉師出同門。她能培育出高產糧種來,之前活人無數的特大號番薯就是她弄出來的。甚至有些人還知道,陸晉賑災如此成功，能從侯爵升為郡王爵,也是因為她的緣故。

這個說法,是陸晉和皇帝商量過後讓人透露出來的消息。一來讓陸晉淡出眾人視線，他的身份,可以高調，但不能有太過厲害的功績。靠著媳婦升官發財,只是運氣,卻不但得人忌憚。而陸晉卻希望別人能更加尊重瑩玉，因為他知道，他就算不走忠順親王的路子,也不能明面上掌握實權，沒有實權便得不到別人的尊重。他自己不在乎，可瑩玉跟他夫妻一體，他卻並不希望她不受尊重。

因此，把她做的事情，少透露出來一些，讓所有人都不敢小覷她。

事實上，皇帝也有些覺得愧對自己外甥，因此，跟皇後兩人，明裏給了她很多榮耀。

回來之後這段時間，隔三岔五的就往郡王府送賞賜。而且，都是指明了給她的。所以，哪怕陸晉被皇帝冷待，便瑩玉每每出去交際應酬，卻是誰也不敢找她麻煩的。

“表嫂，聽說你府裏現在還有牡丹盛開，是真的假的？”邊上的是六皇子，比陸晉小，所以叫瑩玉表嫂。

“假的。”瑩玉怔了一下，直接搖頭：“我們府裏這會兒只有梅花，到是有一顆臘梅開得不錯。”

“沒有牡丹？”六皇子反而挺吃驚：“可很多人都說有，不但有牡丹，還有別的花。”

瑩玉到是沒聽說過這個傳言，“你聽說我請人過府沒有？”

“這到沒有。”這位表嫂是個很獨的人，除了林家的姐妹，幾乎不跟人有過於親近的交情。

“這就是了，連我們府裏都沒進來過，又怎麽會知道我府裏有什麽花？”當然，瑩玉若是真想有，到是確實可以催生出來。但她並沒有，這個時節本就不該是牡丹開花的時節，催生出來只為看一眼，可之後，那牡丹估計就得被凍死。她就不作這個孽了，冬天就賞梅不好麽？迎寒盛開的傲骨，不是所有花草都能有的。

六皇子怔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可不就是這個道理。然後又有些遺憾，本來還想著，如果表嫂府上真的有，他還想去救兩盆的。

瑩玉見他如此，也就不再多言。而是轉身小聲問陸晉：“外面傳言了些什麽？”她雖然宅，卻一直都有意讓人收集外面的各種消息。卻沒聽說過這樣的消息。

陸晉也小聲道：“有兩種傳言，百姓間傳言你是農神下凡，因見當今帝王愛民如子，憐惜百姓，深受感動，故而下凡來幫助帝王改善百姓生活的。”

這個傳言瑩玉知道，也是他們刻意放出去的。

所謂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尤其是她當初催生番薯時，其中異常不知多少人見到。不但有他安排的保護她安全的護衛，還有幫著運送番薯的人，甚至附近的人家。

哪怕再怎麽掩飾，也無法改變，沒有從外地往那裏運送過番薯，可那院子裏卻有源源不斷的番薯往外拉的事實。一兩回還能找借口，可次數太多，什麽借口都沒用。

雖然早知道，可這話從陸晉嘴裏說出來，瑩玉還是覺得尷尬的頭皮發麻。

“還有一種呢？”她連忙轉移話題。

“還有一種，都是他們兀自猜測。”百姓什麽都不知道，別人引導的是什麽樣就是什麽樣。可對於消息靈通的人，他們自然知道從一堆消息裏分辯真假。當然，他們永遠猜不到真正的真相是什麽。但是，卻也離真相不遠。“他們都傳你有辦法，不但可以讓作品變得高產，更加美味，還能讓百花隨意開放。尤其是上次，你妹妹花了一幅百花圖，掛在岳父的書房，恰巧讓人看到。之後便有人盛傳，咱們府裏有百花盛開……”

瑩玉有一瞬間是懵的，立刻就明白了。這就是那些有，得到了一些消息，然後自己腦補。最後只在一定的圈子裏流傳。最後得出來的與民間差別如此大的傳言。也難怪傳不到她耳朵裏。因著她這段時間一直被皇上皇後高看，她們就算有心想試探什麽，也不敢鬧到她面前。她派出去的人，也沒辦法打聽到只在主子間流傳的傳言。最後，她在這個圈子裏沒有十分要好的朋友。偏偏黛玉還懷孕了，如果她沒懷孕，沒準還能知道些什麽，順便告訴她。瑩玉失笑搖頭，“這想的可真多。”

陸晉輕不以為然：“但事實上，很接近現實。”只要她想，她確實可以做到。就像護國寺後山，那裏便盛開著幾株刺桐，因為父親喜歡。

“可惜春妹妹的畫，明明是夏日裏就開始畫的。”因為家裏只剩她一個人，所以管家理事的事情全都落到她一人頭上。所以用來畫畫的時間變少了，因此一幅畫才會畫那麽長時間。

陸晉：“可外面的人並不知道。他們到是知道，你妹妹來了咱們府上，回去沒幾日，就把畫拿了出來。”說起來，不只外面盛傳，連皇上都問過幾次呢。

也就是說，一些刻意引導，加上一些巧合。於是才鬧了這麽一出……

“等過了年，我們府上總要宴客，到時他們看過了，也就知道傳言不可信了。”別說她府上根本沒有百花盛開，連百花都沒有的。事實上，郡王府裏的花木單調的很，有一片刺桐花，那是陸晉的母親生前喜歡的，府裏種了不少。瑩玉也挺喜歡，所以後來房子改建時，便保留了不少。

現在盛開的那些梅花，還是陸晉讓人移來的。旁的，就真沒有了。她跟陸晉兩人，都不愛蒔花弄草。到是郭安挺有興趣，在府裏各處，種了不少花木，可具體都有些什麽，瑩玉自己都沒弄清楚。

說起來，她跟陸晉兩個人在生活上，都缺少一些浪漫細胞。不過，他們彼此都很適應這樣的彼此，也不必強求要去跟別人一樣。

晚宴結束，瑩玉跟陸晉是跟林如海一起離開的。這個時代的規矩，出嫁女輕易不能回家。瑩玉不想尊守，陸晉更不管她這些。因此剛回來那段時間，她隔三岔五的就想往家裏路。結果還是林如海，每次她回去都要提點她幾句，讓她將更多精力放在自己家裏，別總是回林家。

正好到了年底，她也忙，到是有好些天沒回去了。如今又一處赴宴，自然要多聊聊。

林如海見他們夫妻和睦，便十分高興：“初二早些回來，你妹妹讓廚房準備了許多菜，都是你喜歡的。”

瑩玉笑著應了，又問道：“惜春今兒怎麽沒跟您一起過來？”

“那丫頭昨夜裏畫畫，今兒一早便有些不好。這冰天雪地的，哪裏還能出來。”說到這裏也是搖頭：“等你回來，你說說她。白日裏畫豈不更好？偏她總有理由，非說晚上有晚上的妙處。到顯得我不近人情了……”

瑩玉笑得越發歡快。

按理，晚上光線不足，並不是畫畫的好時機。可惜春卻嘗試著利用這樣不明的光線，反而畫出意境更加獨特的畫來。可謂獨具一格，別出心裁。

“我會勸勸她的。”喜歡畫畫沒錯，晚上畫也不是大問題，但搞到生病，那就不成了。出了皇宮，大家各自上了自家的車轎，各自回府。一路上並不安靜，因為是年三十，有一些人家已經迫不及待的開始放煙花，一路下來，反而看到許多不錯的煙花。

回到府裏，各處都掛著燈籠，燈火通明。

兩人先回房換了大衣服，換上居家的冬衣。

“讓廚房上一個鍋子上來。”陸晉看著郭安安排著上的各式點心幹果茶水，伸手給瑩玉倒了杯熱茶，又叮囑道：“焐焐手，一會兒吃點熱乎的。”

宮宴上的飯菜十分豐盛，可全都是冷的。又不能什麽都不吃，因此到最後，也就吃了點點心和瓜果，到是喝了不少酒。靠這些東西填不飽肚子，腸胃也不舒服。

“確實餓了，多上些菌菇。”瑩玉對郭安道，“再上些羊肉鹿肉。我記得之前還有些大蝦，也上一些。”

郭安立刻下去安排去了。

不一會兒上來，夫妻兩湊一處，邊吃邊聊，邊守夜。

兩人吃得不快，結束時剛到聽到城外護國寺的鐘聲。正是日夜交替之時，新的一年到了。

大年初一，祭祖。這是雷打不動的，各家都一樣的活動。瑩玉是出嫁女，所以大年初二歸寧，也是必守的規矩。當然，瑩玉對歸寧這樣的活動還是很樂鐘的。雖然她不守很多規矩，可黛玉卻是守著的。一來她本就是這樣的性子，她既然已經出嫁做了別人妻子，兒媳，自然就會做到她願意的最好。哪的丈夫愛重於她，她也不會做出過界的事情來。更別說，她是嫡長孫媳，那府裏公婆俱有，她必須得守這些規矩。

瑩玉和陸晉家裏簡單，沒別的事，所以出發特別早。

到了林家，也不過剛用過早飯沒多久。

惜春的身子已經好了，想來之前便是不舒服，也沒太嚴重。且林家的人時不時的被她餵些靈泉水，抵抗力還是很高的。

快到中午時，黛玉夫妻二人方至。她的肚子已然有些顯懷，一路上更不敢疏忽大意，因此路上走的特別慢。便是如此，那位大姐夫依舊緊張的不行，直到把人送到內院，再三確定她沒有不舒服，才去前院。

三姐妹算是久別重逢，自然有說不完的話。

瑩玉少不得提了她之前受寒的事，黛玉也才知道，跟著說了一回。只兩人的重點都是一樣，想怎麽樣都好，只不能鬧出病來。尤其是黛玉更是感觸很深，知道出嫁後各處都不自在。惜春明年也要嫁人，這未嫁前的這段日子，哪裏還舍得約束她？

惜春也連連保證，以後一定註意。這件事便這麽過去了。

到了午飯，也沒分男女桌，全都湊到一起用的飯。飯後沒多久，黛玉便要回家。雖然離得不遠，但考慮到她身體，自然還是早些出發的好。路上可以慢慢來，到了家裏，也還能歇會兒。

瑩玉跟陸晉兩人便自在多了，直接吃了晚飯，踏著夜色才回。

結果一到家，陸晉便有事不得不出門。瑩玉知道他必有正事，又送他出門。這一去，卻是直到天將亮時才回。

陸晉忙了一晚上，回到家裏準備補眠。本來不準備驚動瑩玉的，可他一進屋，她立時就醒了。待他上了床，擁著她便是長長一聲嘆。果然還是家裏舒服，果然還是抱著她才能心安。

瑩玉：“怎麽了？”

陸晉抱著她輕道：“三皇子沒了。”

三皇子沒了這事，瑩玉一點不吃驚。畢竟這位年前就不停的請太醫，宮宴也沒有出現。

“他的病那般嚴重？”

“不是病死。”陸晉的聲音更小了：“他被人砸死的。”因為不是正常死亡，所以才會驚動他。這一夜，他都在調查真相。

瑩玉吃了一驚：“誰這麽大膽？”三皇子自從不行了之後，十分變態。可誰讓他是皇帝的兒子呢？因此一直以來，也沒人敢動他。“是徒芙。”陸晉輕嘆一聲，“三皇子喝醉了，把徒芙當成了別人。”

瑩玉一下覺得惡心起來，徒芙是三皇子的親生女兒。雖然他說得不清不楚，可那些事誰不知道？自從三皇子被前三皇子妃給廢了之後，他便開折磨旁人為樂。尤其是一些年輕女孩，經常被折磨的生不如死。也就是皇帝還盯著他，雖然他以折磨人為樂，卻從未鬧出過人命。

可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會向親生女兒下手。

“他怎麽敢？徒芙沒事吧？”至於喝醉這種事，她是不信的。

“嚇壞了。”陸晉搖了搖頭：“她身邊的嬤嬤替她頂了罪。皇上的意思，就此打住，至於徒芙，便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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