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回朝,自然浩浩蕩蕩。

此行裏不但有帝王，還有太上皇,皇後，一眾嬪妃，乃至親王及眷屬，高官及眷屬，再加上侍候的，護衛的，赫赫揚揚。車隊拉起長龍,最前面的帝王車駕已進了皇宮門，最後面離城還有好幾裏。

惜春帶著人去看熱鬧去了，瑩玉和黛玉兩人卻待在家裏。離婚期越來越近,她們兩一心備嫁,幾乎不再出門。便是連家裏的事務，也全都交給了惜春。

也虧得她年紀比她們都要小一些，還不急著嫁人。

“姑娘,陸世子進宮了。”

瑩玉看了下天色：“這會兒才進宮，今天估計是沒空過來了。”

黛玉笑睨了她一眼：“就急這麽一會兒麽？待你嫁過去了，到時日日都可相見,隨時可見。”

瑩玉對這種程度的打趣已經可以面不改色了：“可見姐姐對婚後的生日多有推測。”見她紅了面頰,便打住了：“如今我到是明白,為什麽男婚女嫁之前,都不叫私下見面了。倘或真動了情思，只怕在家裏待的每一日都要心神不寧了。”

“又胡亂說。”黛玉嬌嗔的瞪了她一眼,心裏卻霧蒙蒙的，自己也不知是個什麽想法。只想著她自己，自從她訂親之後,雖不是每日裏心神不寧，可難免會想一些張家的事情。想一想，嫁過去之後，又是何種光景。

這還只是定親，她與張公子之間依舊恪守禮儀，並無什麽私情。倘或一對男女早已有了情愫，若是能成就姻緣，到也罷了。倘或不能，又該是何等的肝腸寸斷？

一時間，到不免有些癡了。

“本就是說著玩的。”瑩玉未能發現黛玉的異常，只繼續道：“各家的規矩那般嚴謹，哪來動情思的機會。”說到這裏又笑著搖頭。“不過白說罷了。”

黛玉恍惚回神，便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道：“史家妹妹進京了，我給她下了帖子，請她過幾日過府來玩。如今我們到都要備嫁，我是出不得門了，也不知她能不能出來。”

瑩玉想了想，才道：“她也嫁在京中，總能見到的。”

說是這麽說，可她們都知道，並不容易。

嫁了人之後，別說是閨中小姐妹相見，便是跟娘家親姐妹相見，也沒那麽容易的。嫁的不遠還好，若是遠了，只怕一輩子也見不上幾回。就像黛玉的生母那般，到死，連個娘家人都沒見著。

“也對。她定的那家，也是勳貴之家，以後總有碰面的機會。”

兩姐妹說笑著打發時間，直到惜春回來。她的情緒十分亢奮，不住的說帝王鑾駕讓她如何欣賞、震撼，“果然是皇家威儀，只遠遠看著，已叫人心神動蕩。恨不能跪伏在地，口呼萬歲……”

“對了，我還看到了陸世子，他騎著一匹白色的駿馬，就跟在皇上禦駕邊上，好不威風。我聽著附近好多人家的姑娘都在誇他呢……”

“不行，我現在靈感爆發，我要去把這一幕畫下來。”

說罷，火急火燎的跑了。

瑩玉和黛玉相視失笑，連忙對跟著惜春的人道：“快攔住她，在外面跑了一天，先讓人送了熱水，好好洗洗，回頭吃了飯，再由著她。”

“這會兒要是叫她鉆進畫室裏去，不到晚飯怕是出不來了。”

下人連忙追了上去。

還好，攔住了。

中午飯的時候，到底是見著了她。

吃飯的時候，她到是吃的不少。黛玉不免奇怪：“你之前竟沒吃點？”

惜春搖頭：“忙著看皇家儀仗，哪裏有時間吃東西？”

這到也確實像是她做出來的事情，看儀仗又激發了她的靈感，當靈感迸發的那一刻，她哪裏還顧得上別的？別說吃東西了，記得回家，已經很不錯了。

一用完午飯，惜春就鉆進了畫室。

看得黛玉和瑩玉直樂，幸好她定的未婚夫跟她有著相同的興趣愛好，兩人都是畫癡，以後一起生活，可以一起畫畫，那樣也不會有誰怨怪誰的情形。要不然，就她對畫畫這癡迷勁，換個古板的男人，怕是不太容易接受。畢竟，普通男人大概受不了自家夫人整天窩在畫室裏，完全忘記自己的丈夫。

“本來還想著，讓惜春去史家一趟的。”黛玉搖頭起身：“現在看來，她這幅畫沒畫出來，估計是不會出畫室了。”

瑩玉隨之起身：“想來，史家姑娘不會怪罪的。”

就她所知，黛玉跟史湘雲的關系只能算是一般，之後各自歸家，更是幾乎沒有聯系。到是這次史家進京，前前後後來了好幾回的信。以瑩玉現實的想法，史家是想重修史湘雲眼林黛玉的關系。

史湘雲要出嫁，可史家雙侯卻並未歸京。她這一出嫁，娘家根本半點幫不上忙，林家是史湘雲現在能巴上的最好的關系。如果能把這段關系重新牽起來，於史湘雲自然是再好不過的。

這會兒是史家巴著林家，完全沒必要處處周到。莫說是晚些日子去，便是不去，史家還能有話說？

“罷了，等惜春得了空再說。”黛玉不懂麽？她懂得。她品性高潔，總不願將事情往不好的，俗氣的方向想。可她要嫁的張家的長子嫡孫，她是未來的宗婦。這些道理，她早就學得通透。如何不懂？她只是不像瑩玉那般直白罷了。

“本該如此。”瑩玉挽著她胳膊去到園子裏，如今滿池的荷花都開了，她們姐妹便將飯後散步的地方換到了這裏。

今日陽光明媚，卻有輕風，到也不顯得十分的熱。但到底還是夏日，待走了一圈，便已是一身的汗，回到房中，便叫人送了水，簡單洗漱，這才去午休。

半夢半醒間，突聽得一聲驚雷炸響，將瑩玉驚得坐起。

“姑娘，可嚇著了？”

“有一些。”瑩玉是不怕打雷的，可不知是不是睡夢中的緣故，這個雷卻是真驚著她了，心口一陣亂跳，她按了許久，才將將回神：“嬤嬤，可是下雨了？”

李嬤嬤倒了杯溫水遞了過來：“看著倒似要下，只還未下。”

瑩玉喝了半盞溫水，心跳才徹底平覆。“趁著雨未下，讓人先快些拿了雨具，給父親送去。”

“哪裏用得著姑娘專門吩咐，只怕大管事早就讓人去送了。”

瑩玉嘆了一聲：“也對，大管家再妥當不過。我也就白囑咐一句罷了。”

李嬤嬤便道：“哪能這麽說，姑娘惦記著老爺，這是姑娘的孝心。老爺聽了，心裏也高興呢。”

不一會兒，黛玉那邊有人過來，道：“姑娘被雷驚著了，擔心二姑娘也嚇著，便吩咐我們來問一聲，二姑娘可好？”

“咱們姑娘也嚇了一跳呢。又擔心下雨，正想著趁著這會兒，給老爺送雨具去。你們大姑娘可好，嚇壞了沒？”

“驚了一下。怕是要喝些安神湯才好……”

“到也使得。一會兒你多煮兩碗，給三個院裏都送上一碗。”瑩玉聽著這話，便從屋裏走了出來，順口吩咐道。

黛玉的丫環便笑道：“姑娘已經吩咐了，煮上三碗，一位姑娘一碗。”

瑩玉輕笑：“是了，姐姐必定想著我們的。”

正說著，就聽外面嘩嘩嘩的落下豆大的雨滴來，砸在檐上，地上，激動一股子帶著幹塵的氣息。瑩玉退了退，離著門遠一些。“這雨可真大，不過，這樣的雨，到是下不長久。”

“下了這場雨，天就該轉涼了。”李嬤嬤在邊上接道：“等到姑娘出嫁的日子，便不會在過悶熱了。”

瑩玉臉微紅：“怎麽嬤嬤也開始打趣我了。”之前不過是姐妹間胡鬧，下人是萬萬不敢的。因此，李嬤嬤突然來這麽一句，才叫她不好意思。

未婚姑娘說起自己的婚事，實在是有些難為情的。

尤其是她們家，雖然請了忠孝王妃幫忙，可很多事情，她跟黛玉自己也是插手的。外人不知，可身邊的人是知道的。因此提起來，便有些不好意思。

“老奴可不敢打趣姑娘。”

本就是閑聊，說過也就罷了。

只是這一次，瑩玉到是猜錯了。雨下得又急又快，卻並不短，一直到晚間，它還在下。瑩玉開始擔心，這以大的雨，父親要怎麽歸家？結果到了天黑，父親未回，到是父親身邊的長隨回來了。

“雨實在太大，老爺決定在衙門裏休息一晚。遣小的來給姑娘們回話，順便收拾換洗的衣物帶過去。”

瑩玉松了口氣，不回來也好。待在衙門裏雖不如家裏方便，可到底不用淋雨吹風。不然，又要擔心路上挨淋，回到家了也要擔心他會不會受寒生病。

這樣的天，有心讓多帶些東西過去，也是不便。便當真就簡單收拾了些衣服，用油紙包了，就讓人貧下拿了去了。

待人走了，瑩玉才皺眉看天，這雲層怎麽到似越發厚重了些？壓得她心裏頭也跟著悶悶的……總覺得，這樣黑壓壓的雲層，不是什麽好現象？

這一晚，瑩玉睡得極不安穩。雲層中雷聲轟鳴，時近時遠，讓她難以入眠。直到天將亮，雷聲漸消，她在雨聲中緩緩入眠。卻不想，才睡著，便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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