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國寺是京都最大，存在年代最久的寺廟。

這麽說吧，鐵檻寺是賈家的家廟。護國寺大概就算是皇家的家廟，只不過，這個皇家不只是現在這個皇家，還有前朝，前前朝。皇帝輪流坐，護國寺卻一直都是護國寺。寺內有高僧，又不參於政事，因此既便朝代更疊，對他們的影響也不算大。反而因為寺裏高僧得道，使得每一代的皇族都捧著他們。

如今寺裏的高僧也是宮裏的座上客，皇家權貴都愛到護國寺來上香供奉。

但護國寺就這麽大，能提供的住處是有限的。尤其到了這樣的盛季，大家一窩蜂的來，能有個住處的，都是身份地位極高的。

陸晉一邊走一邊給瑩玉介紹這護國寺，“到這會兒，這些人來上香，都要提前預定禪院，不然當天就得下山。也就是王妃，什麽時候來，都能有個住處。”

瑩玉猜想著，若是賈家這會兒真來了護國寺，怕是連個住處都撈不到。說不定，這才是賈家不來這裏的原因。當然，她也就是閉眼一猜，到底是不是的，反正也沒法子應證。

“所以這一次，真是萬分感謝師兄。”

“說了不必言謝。”陸晉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繼續說他的父親：“父親住在桃花林後面，靠小瀑布的竹林邊，更加幽靜。他不參加寺裏的早晚課，其實住持也不阻止他下山，更不強求他食葷。只是他自己不願下山罷了……”

瑩玉見他說起這個父親並沒有什麽幽怨，態度很是尋常，也就這麽聽著，不發表什麽意見。

桃花林白日已來過一回，但並沒有強求要去哪，反正入目的都是桃花美景，又加上遇上其他幾個姑娘，所以其實一直都沒太8深入。這一次，卻是跟著他走了許久，才穿過這桃花林。這麽一算，這山上的桃花林著實廣袤，普通的小姑娘，也沒這個體力走這麽遠。

出了桃花林，便聽到了瀑布聲，不算大。但一直都只聽其聲，不見其形。繞過一片竹林，才看到那懸於半空的瀑布，卻是在他們所站在的山頭對面，看得見，摸不著的。而在竹林邊上，有一座竹屋。此時竹屋外面掛著燈籠，院子裏一個灰衣和尚，正煮著茶。待走的更近些，她又猜那可能不是普通的茶葉，而是竹葉和桃花。因為她聞到了這兩種的清香，正從那茶壺裏隨著白煙一點點彌漫開來。

“父親。”陸晉帶著瑩玉進入竹屋，對著那和尚施了個俗世的禮。

和尚，陸晉的父親，皇帝親封的溫侯，俗名陸坤的男子，早在他們進來的時候就看著他們兩人。此時笑得一臉慈祥：“坐吧。”目光在陸晉身上停留了一會兒，才看向瑩玉：“好個靈氣逼人的小姑娘。”

瑩玉驚訝的看著他，這話十分耳熟啊！

“大師好，我是林瑩玉。”

“好，乖。”大和尚伸手從袖子裏摸了個盒子遞過來：“這是見面禮。”

瑩玉看向陸晉。陸晉直接伸手接了過來，往她手裏一塞：“看看喜不喜歡，若是不喜歡，我帶你去他小庫房裏重新挑。”

“……”瑩玉默，同時又松了口氣。雖然這對父子怪怪的，但現在看來，他們的感情其實很不錯。無怨無恨，父子親情也許沒那麽外露，但他們自有他們的相處之道，親昵而不刻意，十分和睦。

“看看。”陸坤一點不在意，只是點了下那個盒子。

瑩玉見著，只好當場打開。待看清裏面的東西，瑩玉驚訝的瞠大了眼睛。裏面是一個套女孩子用的首飾。成套的，簪子墜子，項鏈手串……稀奇的是，這套首飾上，每一件上雕的花紋，都是刺桐花的模樣。

如果換在別處，刺桐花也不算特別。可偏偏，她那個連著空間的印記，便是刺桐形狀。到這裏她到是突然想起來，當初青城道長第一次見她，也說了“靈氣逼人”四人。送她的見面禮，也是個繡有刺桐的荷包。

“大師，這上面雕的花有什麽講究麽？”第一次她沒能問青城道長，這次卻實在有些忍不住。若說是巧合，也太過巧合了些。又或者，這兩人都從她身上看出了什麽？可也不對啊，這位可是這會兒才見到她，這見面禮，卻是早就準備好的。

“到沒什麽講究。”大和尚笑了一下，有些恍惚：“只是晉兒的母親，最喜歡的便是刺桐花。當年她懷晉兒時，因不知是男是女，所以各準備了不少孩子的物件，男孩女孩的都有。晉兒出身後，男孩的物件到都叫他用了，剩下這些女孩兒的，全都在我這兒收著呢。這手串當年可是劈了一座紅珊瑚擺件，才得了這麽一套。晉兒沒有妹妹，你是他師妹，給你用到也剛剛好。”

那這就真是巧了！

只是青城道長的那個荷包，她還是在意的。

他們並未在竹屋待很長時間，畢竟出來的時候就是晚上，她好歹是女孩子，在外面待太久不是好事。

回去的路上，陸晉心情有些好，話便也多起來：“王妃會在這裏待兩天，你可以安心的玩。這裏的素齋很好吃，尤其是桃花糕，這個時節才有的。過多時間，還可以來吃桃子，再過段時間，會有桃花酒。不過桃花酒是父親釀的，寺裏的出家人不沾的，自然也不會供應給外人。等得了，我給你送兩壇子。父親還會用竹子釀酒，釀出來的酒全是竹香，也不醉人……”

話長路短，轉眼就到了客院前。

王妃那邊的嬤嬤正守在院外，等著他們。見著兩人，讓瑩玉先回屋，才小聲叮囑陸晉：“娘娘說了，世子這事做的不對，哪有大晚上帶姑娘單獨出門的。”

陸晉道：“王妃過慮了，師妹跟我一樣，都是練了功的，與普通閨秀不同。”

“再學了本事也是姑娘家呢。”

陸晉只好道：“知道了，以後會註意的。”

瑩玉回到自己屋裏，黛玉依舊酣睡，半點不知她曾出去過。不過，等天亮肯定就知道了。畢竟嬤嬤們還在呢，她這出去進來的，她們可都知道。

一晃第二天，兩人早早給王妃請安。王妃來都來了，也就帶著她們玩了一會兒，還領著她們見了幾位其他家的貴婦人。這些貴婦人多少也帶了些小姑娘，於是兩人又認識了一波姑娘們。

因為有王妃在，別人都高看林家姑娘一眼，因此這一天下來，兩人十分自在。

到了晚上，王妃讓嬤嬤跟她們說，“兩位姑娘，明天就要回城了，姑娘好生休息著。”

兩人應了，待嬤嬤走了，黛玉才問起昨晚的事：“你昨夜裏跟師兄出去了？”

“恩。師兄的父親在這裏，想要見我一見。”她將那盒子首飾取了出來：“這是見面禮。”

黛玉看了一會兒，便放到一邊：“等回家，得跟父親說一聲，回禮總是要有的。王妃這裏咱們也要備上份禮才好，只是一時半會兒的，到想不出該送些什麽好。”

“王妃身份尊貴，不管是貴重的，還是尋常的，都不缺。咱們要送，便是要送些心意才好。”

“去年冬天釀的梅花釀如何？”黛玉想了半晌，“旁的，我可實在想不出來了。”

“那就極好了。”去年冬天梅花開的時候，她們姐妹親自動手釀的梅花釀。本是釀著玩的，誰知開春一看，到了有幾分幽香。到時她再加入一滴靈泉水，便是普通的梅花釀，也成了極品。拿來送人，便是皇後也送得了。

“記好了，回頭莫忘了。”

這一夜再無話，第二天便收拾行李，準備回府。剛收拾好，下人回說林如海來了，來接她們回家了。兩人忙去相見，才知道他並不是一人來，而是跟著忠孝親王一起。

雙方又再次見過，用了早膳，一起回程。

路上才聽林如海說，賈家昨天已經回府了。而且，那賈元春的婚事似乎也有了眉目。

黛玉吃驚，瑩玉卻好奇：“怎麽突然就有眉目了？”

說到這個，林如海臉色便有些不太好看，但還是將事情跟她們說清楚了：“賈家有意替她相看，昨天賈家的爺們全都在那裏，另又請了些別家的男子。借昨天之便，兩相相看……昨天便聽賈家透了話出來。”

黛玉擔心：“是什麽樣的人家？”

“人家到是不俗，乃是武將世家。如今身上還有五品的官職，只是年歲大了些。”林如海見黛玉的反應，心裏又喜又憂。喜她心性純正，心中無垢，又憂她如此。本就無母親教導，這些事情他這個父親說來，多少總是不便。

瑩玉到是不必他擔心，此時直接就道：“賈家既然要相看，為何不選個更隱蔽的地方，卻要在這種時候。幸好我跟姐姐都先離了……”

黛玉尚且莫名，“這是何意？”

瑩玉只道：“姐姐莫是忘了，咱們年歲一日大過一日。跟姑娘外嫂子嬸子們一起出門玩耍到沒什麽，可賈愛那麽多的爺們都在。不說他們都是外男呢，有賈老太君以及諸多長輩在，想來沒人會壞了規矩。且到底是姐姐的親外祖外，到也沒人說什麽。可這相看的人，又是什麽人？元春姐姐既要相看，兩人必定要往一處走的，誰知又看了多少去？你且看著吧，薛家的那位姑娘，以後可不會再去賈家了。”

黛玉臉色突的就是一變，眼圈也開始泛起紅來。半晌才嘆道：“我竟從未想過這些。”

“姐姐冰清玉潔的仙子，這樣的事情哪裏要去想。且我猜，也是賈家人本沒將姐姐當外人，只當自家孫女，所以才沒顧忌這些。”

說起來，她的行為也是出格的。只是，她跟黛玉又不同。黛玉再是仙子，這輩子卻是土生土長的。她自己不是仙子，卻有一個異世的靈魂。

說不上誰好誰不好，只是話說明白了，以後且看她如何選擇吧。而她現在的行為，便是她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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