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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夜深人難靜(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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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紗,月影綻放在他耳際,頎長俊美的少年長睫微顫,無聲走到床邊。

多虧她及時帶他就診,又給了他這麽細心的照料,他現在感覺好多了,又能積攢起力氣來變身成人。

街燈光是橘色的,像是誰在這夜色裏點燃了一盞橘皮掏成的燈籠。橘色的光落在她約略嬰兒肥的面頰上,她便看起來也像個圓溜溜、甜蜜蜜的橘子了。

鮮嫩欲滴地,等著被咬上一口。

可是她的睡相,嘖嘖,可真心不好:不管先前怎麽將被子拉到下巴頦兒下頭,可是這會兒腰還是擰到一邊,被子也踢開。從腰以下,一雙修長筆直的腿,玉雕的一般,都露在被子外頭崢。

小腳丫仿佛受了空調的冷氣,又或者是因為做了夢,而微微地輕顫,再輕顫。顫得,讓他的心都跟著抖了起來。

她的頭發不但沒吹幹,甚至都忘了梳通順,一叢海藻般地垂下來,直落到他腳邊,還在滴水。發梢被空調吐出來的風吹動,輕輕撓著他的腳趾,癢到心底最深處去。

還有她的兩條胳膊,也不安分地從被子裏頭伸出來。被子便被擠得順著鎖骨滑下去,露出她吊帶睡裙上白皙的一帶皮肉。映著街燈看過去,像是盈盈的奶凍,顫巍巍地泛出迷魅的幽光…客…

他忍不住皺眉。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邀請”他跟她一起睡,可是她竟然睡成這個樣子!

生為白狼,他註定生來有點潔癖,會對這世間不夠完美的一切無法忍受——尤其是她。

他在心底掙紮了下,還是決定幫她改造一下。

當然不是為了給別人看,可是就算是只為了給他看,那也必須要最美的。

他伸手出去,掀開她的被子。

一掀開被子,他就先瞅著她身上的睡裙皺眉頭。普通的純棉睡裙,上頭的圖案竟然是一堆羊!

莫邪腦海中不禁循環出現這樣的畫面:喜羊羊打敗了灰太狼,健羊羊打敗了灰太狼……羊村長帶領全村的羊打敗了灰太狼……灰太狼的兒子幫助羊村的羊打敗了灰太狼……

她竟然還穿這樣的睡裙——她故意的吧,哈?他立在夜色裏,忍不住沖熟睡的她呲牙。尖銳的牙齒上閃過白月光,凝成星芒,仿佛“叮”的一聲。

可是她倒好,非但沒被他的氣場驚到,反倒一扭小蠻腰,面朝裏翻過身去,順便將被子又騎到雙/腿/中間,讓他扯都扯不出來。

莫邪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氣,才抑制得住心潮猝不及防的澎湃。

他先伸手將她睡得扭歪了的小腰給扳正,單掌按著她的腰,再將被子小心翼翼從她腿中間解放出來——結果她不答應,兩/腿一並,竟然將他的手掌夾在了其中……

少女的柔膩軟滑,從四周包覆下來,讓他呼吸驟停。他手的位置,只需微微移動,便能觸碰到她幽香的天堂。

他大口喘息,拼命控制住血液中已經叫囂橫行起來的獸/性。他現在受傷,人性被獸/性壓制,他現在滿腦子都想象如何覆住她……

可是她睡得那麽甜,她身上的清香那麽純美……他閉上眼睛,用力壓抑住血液的躁狂。他不可以這樣,不可以。

對綠蟻,他有婚姻的承諾在先;更何況舞雩的魂瓶已經空了一個,那縷魂便已經回到舞雩身上,她已經開始了蘇醒……這些事情他還需要細細理清。

他嘆了口氣,硬生生將渴望都壓回心底;再輕輕,把她的手從她心臟部位移開——她總是做噩夢,是與她的病有關,可是她這個睡相也絕對是難逃其咎。他凝望她的睡顏,忍不住伸出手指去,輕輕撚開她眉頭的蹙結。

“嗯……”她在夢裏嘆了聲,舒服地微微一笑。

可是,他剛把她的姿勢給擺正了,她竟然轉眼又將她自己跟被子纏成一團!

他真愁白了頭發,心說她這樣的真不能自己睡,身邊必得有個人看著她才好,否則她說不定哪天就用被子把自己給纏成繭了,憋死了都不知道。

“滾,用你管!”沫蟬恰在這個當口翻了個身,橫眉立目地說了句夢話。

他瞪大了眼睛盯著她,不知怎地就明白,她夢裏的人肯定不是江遠楓——紅禾說了,她對江遠楓可溫柔了,像只做過美甲的貓似的,就只嬌憨可人兒了;她肯定不會對江遠楓這麽兇。

那麽她夢裏對著的人,究竟是誰?

這個問題不能想,一想他心裏就想點燃了一團火。火苗開始還壓抑著,不是太猛烈,可是扛不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的心不大會兒就已經燃燒成了一片火海。

他就立在那,定定凝著她不咋地的睡顏,心潮起伏。真想就這麽拎她起來,當面問個清楚!

就在此時,沫蟬忽然又睜開了眼睛,眼珠子黑白分明地繞著他轉了一圈,最後定在他耳垂上,悶聲悶氣地說了聲,“還戴耳釘?娘炮。”

“你說什麽!”

乍見她睜眼,嚇得他渾身的毛都豎起來了,正急著想變身回去,就被她接下來這句話給氣得忍不住嚷出來。

結果人家又睡回去了,翻了個身,還輕輕打起呼嚕來。

原來還是在做夢!他真是要哭了,伸手撫著耳上的月光石耳珰,平生第一回厭惡起這尊貴的標記來。可是拜托,這是耳珰,不是耳釘好不好!

娘炮,她竟然還說他娘炮!

好吧她白天讓他在寵物醫院出醜也就罷了,就算在夢裏還不打算放過他是不是?他不能真的把她從夢裏給拎起來質問她,那他也必須得想個什麽法子來整治她一回,否則她還真不把他當回事了!

他的目光逡巡過她周身,最後落在她那一叢海藻般蜿蜒纏繞的長發上……

他笑了,在夜色裏長眸滿是黠光。

笨蟲,白狼不發威,你還真把我當成哈士奇啊?

青巖。

綠蟻坐在莫邪的宅子裏,斜倚著椅子背兒,沖著莫愁笑。她保持這個姿態已經超過了20個小時,從七夕晚上就開始了。莫愁被笑得滿身每個汗毛孔都在往外竄著涼氣兒,可面上還得撐著笑模樣兒。

綠蟻扭頭扭頭看了看彩繪琺瑯的玻璃罩子的座鐘,沖著莫愁又是嫣然一笑,“是你說的哈,他就是出門到鎮子裏去逛了逛,沒走遠。我就一直等著,我琢磨他走了一天一夜了,也該回來了吧?”

莫愁尷尬地賠著笑。

綠蟻可沒心思跟莫愁樂,“到了這個時辰,他可還沒回來!莫愁,怎麽著,你還打算瞞我到什麽時候?你趕緊給我說,他究竟去了哪兒了?——是不是跑到夏沫蟬那去了?!”

他早不失蹤晚不失蹤,偏偏七夕晚上就失蹤了。她要是再不發怒,那她真可以直接從正室變偏房了!

莫愁很委婉,“綠蟻姑娘你該知道,小的自然沒資格追問小爺的行蹤。小的是真的不知道小爺去哪兒了。”

“你放P!”綠蟻氣急了,他分明是扮笑臉在這糊弄她,“你就不該是個狼,你該托生成黃鼠狼!”

莫愁連眉頭都沒皺,含笑受了。綠蟻與小爺有婚約,那就是主母,她說什麽他都得承受的。

可是他心下還是略微地晃了晃神——沫蟬也提到過黃鼠狼來的,可是沫蟬那麽說的時候,面上的神情是那麽可愛。於是莫愁就朝著綠蟻笑得更加清新自然,“姑娘罵得好。”

對著莫愁這麽個笑面虎,綠蟻沒什麽法子,只能氣得一甩手走出宅子去。

紅燈綠影,她走進酒吧去,郁悶坐在吧臺前,瞪著莫言,“莫愁不告訴我,你總歸該告訴我吧?”

青巖古鎮,3萬多人口,99%只是普通百姓。古樸的小鎮孕育出格外淳樸的本地百姓,千年共處下來,沒人懷疑“夏冬春秋”四家人不是人類。在淳樸的青巖人眼裏,只覺那四家的人都特別優秀、特別美麗罷了。追究原因也都只當是青巖鐘靈毓秀,便自然地靈人傑了。

三莫都是夏家人,綠蟻則是冬家人。

饒是如此,四家人也都謹言慎行。莫言小心看了眼周遭,這才回答綠蟻,“人類我倒是不甚擔心,我擔心的是別的。”

綠蟻的臉便蒼白下來,“他還沒覆元,那幫東西如果窺知他的氣息,怎麽可能放過他!”

莫言點頭,“這一節他自己當然更清楚。可是他要去,我們自然誰都攔不住他。”

聽莫言這麽說,綠蟻便愴然地笑了,“他果然,還是去看夏沫蟬了,是不是?”

莫言沒做聲。

綠蟻便落下淚來,“從她來,我就知道糟了。她長得那麽像‘她’,甚至比我還要更像上幾分……雖然長老們都說,我才是‘她’的轉世,所以郎官才會跟我訂親,可是這世上卻怎麽又會出來另外一個那麽像‘她’的人?”

“他心裏一直裝著‘她’,他對我從前種種的好也都是為了‘她’。從前我跟他心裏的‘她’爭鬥,已經夠累了;沒想到現在又出來一個夏沫蟬……我不知道老天為什麽這樣折騰我?”

眼前光影婆娑,她仿佛又是小時候的那個她。第一回跟著家人,穿了整齊的衣裳去見他。說是參見狼主,本以為是年紀大的老頭子,卻沒想到他那樣年輕。

當看見那個站在薔薇花從中、比薔薇花還要妖冶動人的少年,她便連魂兒都丟了,壓根忘了他是狼主,只呆呆望著他。

那天他溫柔地對她笑,拉著她的手給她果子,他用染了薔薇花香的霧霭一般的嗓音對她說,“這就是你想要的,是不是?你說希望你不再是從前的你,我也不再是過去的我——所以你直接轉世成為我的族人。”

他執著她的手,目光仿佛穿過她的面頰,看向遠方,“你放棄自己,成為我族人的一員,這一世,我們終於可以不再敵對,終於可以在一起了,是不是?”

她那時候太小,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只是忙不疊地點頭。她喜歡他說“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她便也這樣認定了。

他便笑著,輕顰點頭“好,我們訂親吧。你乖乖回去,好好長大。”

後來他出國,而她帶著他的承諾,努力地長大,努力讓自己變成一個美麗的女子。

然後他終於回來了。第一眼看見她,他眸色一蕩,輕嘆了口氣,“果然,是你。”

她知道狼族所有的女孩子都仰慕他,都想與他交/配,可是他只對她好。到後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夏家的那位小爺對冬家大小姐綠蟻,情有獨鐘。

情有獨鐘,呵……可是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你覺得不甘心?”莫言黑瞳望向遠方,“那是你沒見過沫蟬立在火車上,為了營救全車人的性命而不惜犧牲自己;”

“你沒看見過她在龍泉寺痛罵那兩個自以為是的道士;你更沒見過她敢將試卷直接拍在小爺的臉上,讓小爺氣得竟然回不了嘴。”

莫言轉回目光落在綠蟻面上,“如果你見過那樣的她,你就明白了。綠蟻,她更像‘她’;而你,像的只是皮囊,卻沒有了魂——你太敬畏小爺,你太愛他,你便習慣了對他俯首帖耳。可是在咱們族人裏,對他俯首帖耳的雌性太多,你便沒什麽特別了。”

“我不信!”綠蟻渾身顫抖,“我才是‘她’的轉世。長老們都這樣說的!”

莫言立在吧臺內的暗影裏隱秘一笑,“那為什麽,同樣是去了山洞,你只是在地面上,結果還大病了一場;而她不過是第一次去,便被吸入了洞底去,面見了她?”

綠蟻愕住。

“不過你放心,我會奪走沫蟬的。”

“不管那個雄性是誰,江遠楓,或者是小爺。”莫言一邊用純白的餐巾將酒杯擦亮,一邊垂首淡然地笑,“她是我的。她在夢中看見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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