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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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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上待了兩天一夜, 頭一天徐靜借口頭痛要去睡,叫幾個人自己去玩, 周思言看見程焰,差點一把抱上來,“爺爺,我可太想你了。”

下一秒被季時嶼擡手擋了一下,爺孫二人遙遙相望。

周思言不可思議地看著季時嶼,季時嶼歪了下頭。

他讀懂了那意思:你抱一下試試。

沈逸風從後面踹了周思言一腳,好笑道:“某人的占有欲還挺強。”

兩個人互相看了眼,深表認同。

其實幾個人挺久沒見了,不僅不怎麽見程焰, 連季時嶼都不常見了。

不在一個班, 各自有了新圈子, 阿時又是個孤僻的性子, 平日裏實驗班課業也重,很少主動聯系他們。

不過再見面, 互相還是毫無隔閡。

幾個人一起出去隨便走了走,山上能玩的地方不多, 附近倒是很多賣景區紀念品的, 義烏小商品批發市場一樣, 大多沒什麽新意,最後回來窩在房間裏下棋玩游戲。

程焰趴在那裏補了會兒覺,半夢半醒的時候聽到薄斯臣在問季時嶼周慈慧的事,之前連精神分裂都沒傳出來, 如今倒是誰都知道周家的女兒因為精神分裂一直避居不見人了,無非是最近發生了不少事,無論如何也瞞不住了, 卻仍是不願意暴露吸毒的事,只說精神分裂癥。

程焰不知道從哪裏問,季時嶼也不知道從何談起,但薄斯臣他們跟季時嶼差不多一塊兒長大,了解更深,薄斯臣三言兩語便問清楚了始末。

周思言看程焰睡了,拿了個毛毯想給她蓋一下,酒店裏冷氣很重,快走到了,才把毛毯丟給季時嶼,一副自己的媳婦兒自己管的架勢,生怕再被威脅。

季時嶼撈住毛毯,輕手走過去,把毛毯蓋在了程焰身上,別人都說,她眼神很鋒利,看人的時候,很容易讓人緊張,可其實她閉上眼氣質仍不會削弱幾分。

前幾天李妄來找他,閑扯的時候,說起程焰,江雪若告訴他不少程焰的事,包括在南菏的種種。

李妄讚了聲厲害,季時嶼卻垂著眸沒沒說什麽。

在南菏待過幾個暑假,看得最多的就是程焰沈默搬東西的畫面,一個成年男人搬起來都蓄一下力的箱子,她可以兩個摞在一起搬,肌肉繃緊到清晰可見凸起,她臉上卻沒什麽表情。

有次程訓之瞧見他一直盯著看,表情凝重,說了句,“急性子。”

性子急,所以不想一趟一趟跑,一次多拿可以減少來回的次數。

其實也不完全是,程焰只是很想替父親包攬下所有能做的事,季時嶼在南菏接觸過程焰不多,但目睹過太多次,無論她在做什麽,任何時候程訓之叫她,她都是第一時間站起來,問幹嘛,哪怕兩個人剛吵過架。

厲害嗎?挺厲害的,也挺讓人心疼。

季時嶼把毛毯給她蓋好,從口袋裏摸出一顆糖剝開,塞進嘴裏,然後才回去原來的位置,回答薄斯臣的問題,“她在案子裏一直是個受害者,因為一直沒有結案,而且是保密案件,所以具體信息我也不知道,但不難猜,警方對這個受害者身份有異議,我懷疑警察發現了她可能涉案的證據,但證據不充足。”

薄斯臣幾個人都有些驚訝,只當周慈慧是個戀愛腦拎不清的傻逼母親,如果真涉案了,那麽虐待阿時,以及一系列匪夷所思的行為似乎也能得到一點解釋了。

“她不會為了洗脫嫌疑,這些年故意天天給你演苦情戲吧?”一個母親,一個受害者,因為不得已的處境傷害到了自己的孩子,似乎是可以原諒的,甚至就連季恒初都說過:“她畢竟是你母親,傷害了你,她比你更痛苦,但那時候她也沒有辦法。”

季時嶼早些年常常夢魘纏身,那些刻骨的記憶,並沒有因為他年齡小就逐漸淡忘,反而在不斷地加深。

所以他無法做到原諒周慈慧,哪怕是所有人都按著他的頭告訴他他錯了,他也做不到,就像他沒辦法控制自己,每次看到周慈慧本能生發的恐懼、憤怒、厭惡。

季時嶼闔了下眼皮,“或許吧!”

薄斯臣不說話了,這件事對於他來說太過於匪夷所思,他一直確實把周慈慧當精神病看待,覺得那女的就是個神經病,天天不知道在想什麽,愚蠢而自私,可現在,他突然後脊發冷,如果真是那樣,周慈慧未免也太惡毒了。

她傷害自己的親生兒子,虐待他,折磨他,到現在還要利用他,以至於讓阿時到現在和父親也無法和解,所有人都覺得他冷漠自私不通人情。

仿佛做錯的是他。

程焰微微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腦子裏想的,是每一次季時嶼安靜坐在那裏發呆或者畫畫的樣子,陰郁孤僻冷漠寫在臉上,程焰那時候只覺得他腦子不正常,大概率還是個離家出走的問題少年。

如今陡然畫面撞進大腦,惹得她心臟猛地抽動了一下。

第二天去了寺廟,程焰跟著徐靜求了個平安符,轉頭掛在了季時嶼脖子上。

季時嶼垂眸看她:“嗯?”

“我爸說禍害遺千年,所以我肯定能長命百歲。”程焰抿了下唇,“所以我希望你也能長命百歲。”

季時嶼看了她好一會兒,“你想得不也挺遠的。”

程焰沒否認,“高考完你陪我回一趟南菏吧!”

季時嶼點頭,又問:“見家長啊?”

程焰:“……”

季時嶼笑了聲。

然後程焰點了下頭,“你覺得是就是。”

“我還覺得是定親呢,我到時候帶著聘禮去。”

程焰轉頭踹了他一腳,“閉嘴吧!”

季時嶼卻笑得很暢快。

回去的車上,程焰又睡著了,她這兩天心緒不寧,總也睡不安穩,其實不僅是因為季時嶼,她那邊也出了點事,程訓之一次性打了五萬快錢給程焰,程焰卻很擔憂,她已經習慣了程訓之每個月給她打錢,規律的入賬通知會讓程焰覺得安心,任何變故都會讓她神經敏感。

她最近在等程訓之的電話,可一直也沒有等到,這些天,季時嶼經常開著通話一直到深夜,其實也是因為徐靜轉告他周敏玉的話,希望他能多陪陪她,讓她分分心,不要一直在想那件事。

程焰做了夢,夢裏夢見自己老了,季時嶼也老了,兩個人坐在一棵大樹下,樹木蔥郁,季時嶼說這樹是紅色的,程焰搖頭說是綠色,季時嶼固執道:“是紅色。”

後來程焰不耐煩,“好好,紅色。”

季時嶼便笑了,他老了也是個長得好看的老頭,笑起來的時候,程焰便不在乎樹到底是紅色還是綠色了,只是安靜看著他。

季時嶼說了句,“你敷衍我,你不喜歡我。”

程焰便牽了下他的手,“我喜歡你。”

他的手在夏天依舊是有點涼,指尖帶著冷,眼神卻帶著笑,程焰睜開眼看了他好一會兒,才發覺自己真的抓住了他的手,還說了句我喜歡你。

這一幕似曾相識。

似曾相識的尷尬。

程焰故作鎮定地收回手,評價了一句,“你手很涼。”

季時嶼搓了下手,“抱歉,下次我把手焐熱一點。”

程焰:“……”

她像是看傻子一樣看了他一眼。

很久季時嶼突兀說了句:“我也是。”

下車的時候,徐靜招呼她去家裏玩,程焰其實還沒有去過他家,每次都是徐靜上來找周敏玉,偶爾周敏玉請她吃飯的時候,她會帶上季時嶼,他自然不是自來熟的性格,之所以會去,不過因為程焰。

程焰搖搖頭,“下次吧徐姨,我回家。”

走了兩天,上午周敏玉還問她什麽時候回來,她說下午,周敏玉又問,雪若聯系你了嗎?程焰說沒有。周敏玉便沒再說什麽,但程焰總覺得出了什麽事。

她的直覺還是挺準的,一進門,就聽到哭聲,周敏玉坐著在哭,江雪若垂首站在她面前,眼淚一直往下掉。

母女兩個像是在演什麽苦情劇。

程焰挑眉問了句,“怎麽了?”

兩個人都沒有吭聲,程焰便沒有追問的欲望,說了句你們聊就回自己房間了,孟姨跟過來說:“早戀被江家人發現了,老太太打了好幾通電話罵,說你媽只顧著……管你。”

程焰瞬間了然,其實冬天的時候,程焰就知道了,那會兒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告訴周敏玉,因為江雪若看起來有點上頭。

最後江雪若說自己要好好學習,因為李妄雖然吊兒郎當,但其實成績是很好的,努努力能拼一下重本,她到時候要是想考進他的學校,就需要很努力了,她文科成績不差,但也沒有多好,成績波浪起伏,不怎麽穩定。

程焰看她勁頭挺足,便沒打擊她,只是提醒了句,註意分寸,學習要緊。

有些雷埋在那裏,遲早是要炸的。

這次是因為李妄高考,江雪若借口陪朋友高考,最後是去陪李妄了,李妄在三中的考點,離這邊好幾十公裏,太遠了他在考點附近開了個房,江雪若沒在那邊住,她每天坐公交一個多小時過去陪他吃飯去考場,晚上再回來。

倆人一塊兒去吃飯的時候,被她一個表姑看見了,當場就告狀到了老太太那裏,老太太又找了她親姑姑去看,直接把人從餐廳揪回來了。

江家那群人,恨不得抓住周敏玉的錯處狠狠攻擊她,單今天她接了好幾通電話,全是指責她疏於管教的,周敏玉讓江雪若自己交代,她抽噎著講完了,她並不覺得自己錯了,她沒有和李妄發生什麽,事實上她已經很久不和李妄聯系了,她覺得和李妄就不是一類人,可他總是來找她,總是三兩句就牽著她的情緒走。

她也覺得自己沒出息,可到底不忍心看他自己去考場,他爸媽都不在身邊,爺爺奶奶年紀大了,他原本打算是自己去考試,可賣了兩句慘,她就受不了了,於是只好答應他去陪他高考。

只是沒想到會發現這種事,她並不害怕被責怪,只是愧疚又給周敏玉惹麻煩。

而周敏玉陡然有一種自己不配為人母的無力感,她從來沒料到雪若會發生這種事,她在她眼裏一直是個乖巧懂事的小孩,聽話又膽小,從來不會幹出格的事,如今她甚至都分不清是孩子長大了,還是她壓根兒都沒有了解過她。

過了很久,程焰從房間裏出來,叫了聲,“雪若,你過來幫我個忙。”

江雪若遲疑地看著周敏玉,周敏玉按著額頭,閉著眼輕點了下頭,江雪若便過去了,程焰沒什麽事,只是把她塞回了房間,冷聲說了句,“洗澡去。”

程焰去了客廳,遞了張紙給周敏玉,輕聲說了句,“她這次考試比上次前進了二十多名,擠進前一百了。”

周敏玉看了程焰一眼,倒是意外程焰會為她開脫,點點頭,“我知道,她想跟他考同一所大學。”小孩子,她都懂,但也太懂世事難料,未來有太多不確定,“我沒有怪她,我只是有些自責,我可能不配做一個母親。”

程焰沈默片刻,然後才說了句:“有些事也沒有選擇。”

周敏玉其實對程焰的事也有些察覺,忍不住試探問了句:“你呢,跟阿時也要考同一所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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