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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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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只是有驚無險。

“我爸最討厭我打架,你回去可別告我黑狀。”程焰遷就著他的步伐,走得娘唧唧的,表情便越發冷酷了,好告訴別人,自己依舊是個無情少女。

季時嶼沒理會她,因為覺得她說這話在侮辱他。

“所以你走到哪都拿著傘是因為可以拿來當拐杖?”程焰總是板著一張臉,冷酷寡言,但大多數時間只是為了給自己凹一個不好惹的樣子,畢竟她長了一張“兇神惡煞”的臉,即便她想低調也還是惹眼,仿佛她存在就是原罪。

久而久之自己也覺得自己冷酷無情起來,可不知道為什麽,遇到更冷酷的,她反而有些接受不了,所以沒話找話起來。

季時嶼終於“嗯”了聲。

程焰點點頭,“既可以遮太陽又能遮雨,還能拿來當手杖,行啊!”她沖季時嶼豎拇指,“夠懶。”

虧她還一直在猜他是有什麽毛病,腦子是不是不太正常,雖然還是無法解釋他因為一把破傘就跳湖,但好歹覺得他沒那麽不正常了。

“噓。”季時嶼喪著一張臉,臉色病懨懨地泛著白,頭昏腦漲,心臟還發疼,偏偏她又喋喋不休,他只能出聲制止她。

程焰眉頭頓時皺起來,靠,長這麽大從來都只有她嫌別人吵的份兒,竟然還有人嫌她吵。

要不是看在他身體不好的份兒上,程焰肯定得跟他打一架。

程焰還沒來得及懟他,半道上就碰上揪趙小宇回來的趙媽,趙媽怒氣值滿點,隔著老遠就聽見她在對著趙小宇破口大罵。

趙小宇的媽剛輸了錢,本來就氣兒不順,聽說趙小宇上了島,急得團團轉,趙小宇是搭了順風船回來的,剛剛打架的時候他一直躲在後面,可還是受了傷,其實只是一點點小傷,被樹枝劃了臉,但是恰好在臉上,他皮膚又白,看起來觸目驚心的。

趙小宇他媽昨晚剛訓斥過他,今天他又惹事,翻起舊賬來沒完沒了的,趙小宇耷拉著腦袋,像是只病狗。

突然趙小宇他媽看到了程焰和季時嶼,他聽人說趙小宇是跟著季時嶼上船的,現在季時嶼又跟程焰一塊兒,倆人還勾肩搭背的,理所當然的以為又是程焰在背後搞鬼,再不濟也是程焰把趙小宇帶壞的。

她突然沖過去,狠狠推搡了程焰一把,“你能不能離我兒子遠一點,你瞅瞅他臉都成什麽樣了。”趙小宇生來膽小,她最了解自己兒子,沒事都不往白湖邊去,去了也不會上島。

程焰這會兒完全處在放松狀態,身邊又架著季時嶼,被她一推,她害怕把季時嶼撞倒,往旁邊側了一下,踉蹌著撞在了身後的籬笆上,被籬笆的倒刺紮了滿胳膊,要不是季時嶼及時抓了她一下,她估計整張臉都要因為慣性埋上去。

趙小宇他媽也被嚇了一跳,但還是叉著腰,色厲內荏道:“我警告你,你再欺負我兒子,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趙小宇在身後狠命拽她,“媽你別這樣。”

程焰頓時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譏諷道:“我不跟長輩動手,勸你搞搞清楚再跟我說話。你再推我一下別怪我不尊老愛幼。”

“怎麽說話呢?怎麽說話呢?一點教養都沒有。”被一個晚輩這麽落面子,她頓時急了起來。

“沒有,媽,她沒有欺負我,真沒有。”趙小宇覺得難堪極了,他一直狠狠地拽住母親的手,抱著拖著母親往回走,可他媽力氣特別大,固執地堅定著自己的想法,一如既往不在乎他的想法和言語,眼看著還要再跟程焰理論。

趙小宇第一次當眾頂撞自己的母親,一向細聲細氣的他突然憤怒地吼道:“你到底聽沒聽見我說話?啊?我說了她沒有欺負我沒有欺負我沒有,昨晚上薛寧寧勒索我,還是她幫我的。你為什麽就不能聽聽我說的話!”他喊到最後都破音了。

趙小宇他媽表情錯愕,卻突然暴躁道:“誰勒索你?什麽時候的事,昨晚上為什麽不說?學會瞞你媽了是不是?”

趙小宇重新垂下頭來,臉憋得通紅,他覺得很生氣,可又不知道自己在生什麽氣,他想反駁,可話到嘴邊卻什麽也說不出來了,最後他只好大步地往前走,把母親遠遠地甩在後面。

他跑起來,快速地跑著,母親在後面生氣地罵他。

他也不管不顧地往前跑,好像這樣就可以把一切都拋在身後了一樣。

母子兩個人走了程焰才低頭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傷,皺著眉地罵了聲晦氣。

季時嶼側頭看了她一眼,說:“怎麽不還手?”

程焰煩道:“她再敢推我一下我就開始還手了,但經驗告訴我,跟大人動手沒好處。”

每個地方有每個地方的規則,在她身處的環境裏,規則就是少年人的事不和家長攪和在一起,一旦攪和在一起就是破壞規則。

程焰能安穩混到今天,不在於她多會打架,在於她一向是個清楚規則且善於利用規則的人。

她有些煩躁地擦了擦胳膊上的血跡,傷口不是什麽大問題,但都在胳膊上,遮都不好遮,程訓之看到了又要罵她。

她其實知道程訓之只是心疼她,不希望她打架,怕她受傷,拳頭哪有那麽好用,你能打別人,別人也能打你。

但有時候她也沒有辦法,別人挨欺負了可以回去跟爸媽哭訴尋求安慰,可她回去哭訴過,程訓之替她討說法,挨的羞辱她這輩子都忘不了。

程焰倒是樂觀,事已至此,只能聽天由命,她扭頭重新架住季時嶼,側頭對季時嶼教授自己的人生感悟:“當你覺得一件事有驚無險的時候,恰恰是你最容易搞砸的時候。”

她攤開一只手:“世事無常。”

她本來以為今天打架沒到互相毆打的地步,身上也不帶傷,回家可以蒙混過關,沒想到快到家門口了給她搞這一出。

踏進家門,程訓之坐在客廳,等得有點兒不安,眉頭皺著,時不時看一下外面,腿不方便常常讓他有一種無能的挫敗感,但他總是很好地掩藏了下來。

程焰一進門,程訓之便站了起來,拖著假肢一瘸一拐走到門口。

程焰老遠就開始舉雙手做投降狀,“爸,我申請辯解。”

季時嶼往後退了一步,遠離戰場。

果然下一秒程訓之已經拿了把掃把朝著程焰砸過來,程焰也不躲,只偏了下頭,免得砸到臉。

砸完了,程訓之才冷著臉,“你說。”

到了下午鎮上都傳遍了,說島上去了好多警察,直升機一直在上空盤旋,也不知道在幹什麽。

有人說真有寶貝。

有人說出了人命。

……

但具體是什麽,誰也不知道。

成穗知道程焰回來,還特意過來看她,偷偷問程焰那個來她家的男人是誰,程焰當然不知道,見都沒見過,只知道是個警察,對於程訓之竟然認識警察,程焰異常的意外,晚上吃火鍋,程焰試探著問:“爸,你以前是幹什麽的?”

程訓之夾了一筷子青菜給她,“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

程焰以前也不是沒問過,每次他都敷衍過去,以至於程焰竟然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老爸以前是幹什麽工作的,還有沒有親人,有沒有朋友。

兩個人坐在白湖邊,火鍋店很不講究,地面上到處都是油漬和垃圾,只桌面上擦得還算幹凈,但程焰不挑,要是挑剔,她早餓死了。

父女兩個很少出來吃飯,一是倆人都沒好話,一塊出來,總是忍不住嗆起來,二是家裏窮,覺得出來吃飯虧得慌。

今天是程訓之叫程焰出來的。

鴛鴦鍋,程焰吃辣,程訓之吃清湯,筷子下了四五回了,程訓之還是沒回答她,程焰“嘖”了聲,“你今天情緒很差,是不是因為見了那個警察?”

程訓之沒回答她。

程焰接著說:“莫非您當年在道上混的時候他抓過你?現在金盆洗手了也不能忘懷?”

程焰堅定地認為她爸就不是個好人。

程訓之沖她翻了個白眼,“再胡扯八道我抽你。”

程焰撇撇嘴,“粗魯。怪不得你老婆……不,前妻不要你。”

程訓之懶得跟她扯,突然說了句,“你明天就走,我給你買了中午的火車票。”

程焰吃火鍋還算不錯的心情頓時降了下來,皺眉看著他,煩躁得不行,“你仇家來尋仇啊?這麽急著把我送走。”

程訓之突然傾身過去揪她耳朵,“你還好意思說?天天打架惹事,你再多待兩天我得折壽十年。”

程焰:“……”

那是她願意的嗎?是嗎?那不是身在江湖身不由己。

她嚷了聲疼,“我老實在家呆著還不行嗎?”

程訓之松開她,沒好氣,“不行,票我已經給你買了。”

“我不,我害怕,我土狗沒出過門,坐火車會丟的。”

“我跟小季說了,他帶你回江城。”

程焰眼看著沒得選了,筷子往碗上一摔,氣飽了不想吃了,起身往外走。

“走就走。”

她就是個拖油瓶唄!

程焰邁著長腿氣勢洶洶往外走,走到店門口卻撞到一個人,程焰覺得他有點熟悉,但她懶得去想,掀開門簾一下子走了出去。

門口的男人往外看了一眼,看到程焰走到路上,踹著地面上的石子,一下子踹到湖面上去,然後揚長而去,不由回頭對程訓之說:“侄女這氣性還挺大。”

程訓之無奈地笑了下,“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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