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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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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山上的盛家別墅裏,最深最大的那間辦公室中,盛老大獨坐在那裏,面沈似水,對面站著的兩個兒子,也是神色各異。

一個神采奕奕,心裏的喜事像是藏也藏不住,嘴角一直在微微上揚著;另一個則神色凝重,眼中更是有掩飾不了的疲累,整個人也顯得有些憔悴不堪。不過讓人詫異的是,神情憔悴的竟然是盛輝。

“爸爸,您找我們來這裏,一定是有事情宣布吧。”Anton的口氣中滿滿都是期許。憑著Leo為他籌劃好的那個項目,還有已經跟榮氏簽好的合約,這一仗的輸贏,已經立見分曉了。

“是,”盛老大的聲音沈穩到聽不出絲毫波瀾,“你們按我的意思,接觸鴻運也有些日子了,我也覺得是該做個決斷的時候了。”

“那!”Anton險些高興地要跳起來了,卻被迎面的一個眼神喝住,乖乖閉嘴站在了原地。

“Vinson接觸鴻運也有些日子了,有沒有什麽想說的。”沒想到盛老大先點的卻是盛輝。

“爸爸,你……”Anton有些不滿地叫了一聲。

“閉嘴!”盛老大卻還是沒有多在Anton那裏浪費時間,繼續看著盛輝問道:“怎麽,沒有什麽要說的嗎?”

盛輝搖了搖頭,“我回來的日子還很短,接觸得東西也不多。確實沒有什麽拿得出來好說的。”

話音剛落,兩聲冷笑不由一前一後地響起,一聲不屑,一聲玩味。

“那好,我這裏有份文件,你們看看來說,這樣夠具體了吧。”

Anton沒想到盛老大在對方如此回答之後,還願意給機會讓他說話,又不好馬上表現出來,有些不滿地雙手接了過來,粗粗翻看了起來,沒看幾行,身子忽然猛地一僵,直直呆在了原地,捧著文件的雙手,不由自主地開始微微顫抖了起來。

“怎麽了,Anton看著眼熟嗎?”盛老大的聲音,悠悠從對面傳來。

這一句出口,Anton手中的東西“唰”地掉了下來,散落一地。急得他,連忙半跪下身子,去一張張地撿回來。

“這份東西有問題。”就在Anton還沒收拾好起身的時候,盛輝的聲音也從頭頂上傳了過來。

“是嗎?那你說,這裏面有什麽問題?”

“這裏面的這一條,還有這條,都有問題,看似對我們有利,但如果一旦簽署完畢,對方反而會在這上面,把我們掐得死死的。”

兩人就這樣一言一語地,討論起合約裏的內容來,完全沒有理會,一旁的地上,還有一個人在那裏,已經腿腳癱軟,無法起身了。

“很好,Vinson這裏面的文章,你都點出來了,看來確實學得不錯。”盛老大難得會對什麽人予以讚許。

“這合約應該還沒簽吧?”盛輝的時機也把握得很準,適時問出了最根本的重點。

盛老大好像想起了了什麽似得,低了低頭,看著地上說:“這我也很想知道,Anton你說是吧?”

“爸,爸爸,這個……不,不是我,不是我簽的。”地上的人,已經開始語無倫次起來。

“我不過是問你件事情,你緊張什麽。”

盛老大的口氣,像是在談論天氣一樣稀松平常,一旁的盛輝更是一臉寒霜地冷冷圍觀著。

“我知道,你簽不出這種東西,誰讓你這麽做的?”

“啊?哦,對!對對!是Leo,是他聯系的榮家人,是他害我的!”

“阿耀,你從來都不明白,我根本不介意你跟任何人談生意,榮氏也好,張三李四也罷,生意場上,本來就沒有什麽朋友敵人可言。可你身邊放了奸人,這才是重點,才是能要了你性命的東西。”

“對,對對!是那個賤人,是他害了我,全是他。”

“那你打算怎麽對付他呢?”

“那個賤人消失了好幾天了,不過我一定會抓到他,等我找到他,一定要把他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Anton忿忿地說著,盛老大玩味地看著,沒有人註意到一旁圍觀的淩冽目光,聽到這裏的時候,微微遲疑了一下。

盛老大忽然長長地嘆了口氣,毫不避諱地說著:“我把Vinson叫回來,本來想著有了他在這裏,你說不定能成長不少,沒想到還是一樣如此讓我失望。你真的不適合做我這個位置,天意啊,天意!”

不知道是不是做生意的人,都有這方面的信奉,不過這倒是盛老大一貫的口頭禪,一旦事情決定,無法扭轉回頭的時候,他通常都會用這兩個字來作為總結。

“把人帶進來!”

房門被打開的瞬間,Anton幾乎是第一時間,從地上暴跳而起,直接沖了過來,高高舉起來的手臂,還沒來得及揮下,卻忽然被人攔了下來。

“你幫他?!你居然幫著他,爸爸你看見沒有,他跟這個賤人果然是一夥兒的。”Anton的怒吼聲充斥著整個房間,已經毫不掩飾了。

相較之下,盛輝的表情卻是沈到了極點,望著未來的眼神淩厲如電,印在對方的眼中卻什麽也巡察不到。未來的表情依舊淡漠

“這人與你們都有牽連?”盛老大掃了未來一眼,最終把目光落在了兩個兒子身上。

“是他勾結榮家來害我,對了,還有Vinson肯定也有份,他們是一夥兒的,我早該想到的。”

Anton咬牙切齒滿是恨意地說著,盛輝還是依舊一言不發地看著未來。

“他是或不是,我沒有在問你!”一聲重重的嘆息傳了過來,“Vinson,阿耀剛剛說的那些,你有什麽話說嗎?”

“沒有。”盛輝終於把目光轉了過來。

“我是在問,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

…………………………

“你個賤人撒謊,你撒謊,是你害我,你,還有你,你們一起!我真是瞎了眼,才會信了你的鬼話。”

就在父子兩無言對峙的是時候,另一個不滿的聲音毫無顧忌地沖撞了進來。盛輝就著這一刻,適時地瞥了Anton一眼,那眼神中的不屑與厭棄也是毫不掩飾,隨後目光轉了回來,繼續與盛老大靜靜對視。

果然那雙純熟銳利的目光,漸漸變得暗了下來,終於看著Anton說了句:“滾出去!”

“爸爸!?”

“我叫你滾!”

Anton張張嘴,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就被帶未來進來的兩個保鏢,給果斷“請”了出去。

當房門被重新關好的時候,裏面剩下了面如寒酸、各懷心事的三個人。

“現在,你滿意了嗎?” 沈默許久之後,還是盛老大先出了聲,語中的森然之意,一覽無遺。

“這是您的意思,無所謂旁人滿不滿意。”盛輝回應的也是,毫不示弱。

“好好好,果然是我選的好兒子!”不料盛老大聽了之後,反而笑了出來,“Vinson我到底沒有看錯你。”

“謝謝爸爸。”

“是你應得的。”盛老大繼續說著:“我決定的事情,就不會更改,你放心。今天阿耀走出這個門口,他就只是阿耀而已了。”

“不過……”盛老大話鋒一轉,把目光投在未來身上,“事情到了這一步,還是要有個收場。”

盛輝的眼神瞬間變得動蕩,對著他的聲音也不由弱了下來:“您是要……”

“別擔心,你跟榮家,或是跟他之間的聯系,我不想深究。”盛老大安撫道:“只是這個人,在你們兩人中離間驅力,如果不是有中間人爆料,差點兒就拖垮了鴻運。”

“有沒有人爆料,有什麽要緊,其實榮家最初的打算,說不定也只是想借著這件事,賣個人情給你罷了。你抓我回來,不過也是想接著告訴榮樂翊,他的這份禮,你鴻運是收下了。”一直面無表情的未來,忽然開口說了這一句。

“好利的一張嘴,你這種人果然留不得!”

聽到這裏,未來的嘴角忽然浮現出了一絲若有似無的淺笑,很淺,很淺,轉瞬即逝。

“可是爸爸……”

“不用說了,Vinson我說了,這個人不能留!”

說著便拉開了面前的抽屜,取出了一柄6mm口徑的□□出來,放在了臺面上。起身走到了盛輝身旁,拍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著:“還記得,你回來的時候,我跟你說過的話嗎——鴻運需要的,是一個真正的領導者。他是怎麽樣其實不重要,”伸手一指自己的辦公椅,“你想要做我的位,就必須要走得到那裏去,懂嗎?”

“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有定好的一個結果,不必太過在意是非。”一邊說,一邊攜著盛輝的手,走到了那張他一人獨坐了幾十年的寫字臺前面,“我知道你一直以來想要的是什麽,小輝。”

這是三十多年來,盛老大第一次這樣叫著他的名字,也是這麽多年來,自己第一次離這張桌臺如此之近。

…………………………

“好好想想吧,”盛老大又一次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希望你,能夠走得出來,不要讓我失望。”說完之後,便獨自走了出去。

………………………………

房內終於只剩下了未來與盛輝兩人。

“為什麽?”盛輝開口,標準的問句。

未來無謂地笑了一下——是啊,為什麽,我也想問到底為什麽呢?

“有意義嗎,沒用的事情,何必多問。”

“我那晚其實回去過。”

“是嗎?”

可惜,我已經不想知道了。

其實我們根本沒有緣分,就算有,時間、時機也永遠都不對,怎麽可能走得到一起。是我太天真了,所以就這樣吧,謝謝你,讓我看清這個現實,其實也沒什麽不好的……

“小未,你恨我?”

“不,我不恨你。” 我只是在報覆你,以我認為最慘烈的方式。而你如今的反應,讓我很滿意。

“你把這些全都歸咎在我身上,是不公平的。”

“我知道,這裏有很多榮樂翊的計謀,而且很可能不僅僅是他,”未來又笑了起來,嘴角邊的酒窩看起來還是一如既往的親切,“那又怎麽樣呢?”我已經把這些都算在了你的頭上,所以我要你失去我,很多東西得到後,再失去,遠比一無所有要痛苦得多!

這種痛的滋味,我太清楚不過了,現在換你嘗嘗吧……

“你這樣做,沒有意義,小未。”

“沒所謂,我期待的東西,已經沒有了,我所做的努力,也都白費了,現在,我已經不在乎結局了。”

看著盛輝面如死灰的表情,與微微顫抖的雙手,未來繼續道:“我以前其實恨過你,比Anton更甚。可現在,我真的沒有恨了。”

因為所有的事情都已落幕,就再不會藕斷絲連,這一切都已經結束,這答案我已預見,我再不用一次次地欺騙自己,那些往事我也終於可以放下了,這樣很好,我很滿足……

盛輝我不會再恨你,而我此生卻與愛,再也無緣……

未來的唇邊漾出一絲淡淡的淺笑,伸出右手,隔空傳來的那一記飛吻,跟他的眼神一樣冰冷,沒有任何溫度。

盛輝突然發現,原來自己從來都沒有讀懂過這雙眼睛,從七年前的第一次相遇便是如此……

時間靜靜地流逝著,像過了很久,又像僅過了一兩分鐘,盛家半山別墅,最隱蔽的書房裏,“噗”地傳出來一聲輕響,一股暖暖的血液濺滿了整面墻壁,房內頓時充滿了,那濃濃紅色液體獨有的腥甜氣味。

☆、尾聲:

中央公園還飄散著淡淡的晨曦薄霧,四下的光線也是晦澀難明,這個時候,太陽還沒有出來,黎明前灰暗的總是最讓人壓抑難耐的。

“不好意思,我在打掃,請您往旁邊坐坐好嗎?”年邁的清潔工,正試著讓坐在長凳上的人,往一旁挪挪,好把他腳下的啤酒罐子收集起來。

那人正在出神,猛然聽到身旁的聲音,突然驚了一下,猛地一擡眼,這一眼,看得連清潔工也跟著嚇了一跳。

“先,先生,您沒事吧?”清潔工見他,雖然眼底泛紅,臉色有些憔悴,但穿著卻是西裝革履,看上去應該是個受過教育、也有些身份的人。

那人伸手撫上眼睛,搖了搖頭。下一秒,卻像是想起什麽似得,放下手,擡起頭直直盯著清潔工。他終於記起來,這是之前,未來在這裏等他,很喜歡閑聊搭訕的那個老人。

“是您啊!”對方也像是記起了他,尷尬笑笑,為了緩解氣氛,繼續問道:“難得今天這麽早來,您朋友還沒有來嗎?”

盛輝搖搖頭。

“再等等吧,也許馬上就到了。那孩子一向很守時的,對老人也很好,現在像你們這樣的年輕人不多了……”一提到未來老人的話就多了起來,絮絮叨叨念了起來。

“他……”盛輝的頭垂了下來,“走了!”

“啊,真的?”老人有些驚訝,“他去哪裏了啊?”

盛輝擡頭,望著不遠處的湖水,初升旭日的第一道光線,終於越過湖面,射了出來,刺得人睜不開雙眼。

“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盛輝走的時候,把身上所有的現金都給了老人,這是他一生,最後一次去H市的中央公園。

就在當天,H市最大的新聞就是鴻運與榮氏的聯姻,婚禮空前的浩大,在所有人的註目下,新郎、新娘緩緩步入了教堂內,許下終身的誓言承諾。

而在牧師頌福的經書裏面,沒有被翻看的某一頁上,寫著——

………………

一代過去,一代來

日光之下,並無鮮事

………………

(謝謝觀賞,下輩子再見O(∩_∩)O~)

作者有話要說: 後記:

這個是由絕望生出希望,再到絕望的故事,很多人包括我自己,都不止一次想過,為什麽一定要是個BE故事。可最後還是打算把它按照預定的結局完結,也許你會說,生活中有太多選擇,太多可以快樂的理由,為什麽還要寫如此悲傷絕望的一個故事。

我只能說,生活確實有好的時光,你能遇到你愛的人,也能遇到愛你的人。但更多時候是不好的,你身處的環境,周圍的一切,讓你厭惡,讓你憎恨,讓你傷心絕望,而你卻無法避及,並不是你的努力不夠,而是你一開始就看錯,猜錯了結局。

也不要再糾結,誰愛不愛誰的問題了,一個人不用你預想的方式來愛你,如並不代表他真的不愛你。更多的也許是時機不對,或者他的打開方式不對,才註定了這個故事的結局。

很多觀眾表示無法理解小未的感情與抉擇。關於這一點,我唯一想到一句就是:有人喜歡的感情,是從記憶深處伸出的溫暖雙手,好像只有這樣,那停滯許久的心臟才會再度跳動。小未其實都一直在等待,不幸的是,他等到的是絕望。

可能也有人會問盛輝與未來真的相愛嗎?這個問題,就連我都不知道,所以當一切已成定局,無法改變,那就讓他去吧…………

還有有觀眾會問,為毛小未最後會有這樣的選擇,安安也很好啊,或者是另外一個路人甲都好,為神馬就不能給自己機會再重啟一次,非要做這種決絕的選擇。這裏我只能說,安安童鞋是很好,也許也更適合他(PS個人以為安安這種,當朋友當家人比較合適,不過也無所謂,我知道有很多童鞋的感情都是偏友情、親情多一點的。),但是一個人的精力跟愛恨其實是有限的,當你一次性把註全部都壓在一個人或者一件事情上,輸掉所有之後,真的是沒有勇氣,也沒有力氣去再來一次了。

所以把它當成一個關於“昨天”的故事來看吧,寫這個故事的初衷也是,希望我們在經歷了徹底痛過的昨天之後,能夠重新拾起自己,我也一直在等待,所以這個故事裏才有一個沒有未來的未來……

願我們會慢慢好起來吧,我們一定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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