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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宮山篇·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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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槿尋思自己吃得太飽,便也不急著回去,想要再逛上一逛。哪成想沒走多遠,便見到了夏澈。

他那時正倚在廊下的一根柱子上,看起來像是在等人。她不由想,看來這個池子很受歡迎呀。

夏澈這時也叫住了她:“槿!”

宇槿走過去,說:“你也在呀!”這會兒遇見個熟人確實讓人高興,何況她倆有段時間沒見了。

宇槿又問他:“等人麽?”

“嗯,等個人。”

見夏澈顯然是有話要和她說的模樣,宇槿隨意在美人靠上坐下來,反身看著外面的荷塘。於是她發現了這會兒竟然還有螢火蟲。

這時夏澈還沒有發問,宇槿又覺得夏澈不可能無緣無故到這邊來,就問:“你們是到這兒來玩的,還是過來打下手的?”

很多世家子弟都會到宮山閣這邊打打下手,尤其是在像臨淵花會這樣需要人手的時候。

夏澈答她:“就是過來看看。”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他又說:“槿,我剛才看見你和沈小姐走在一塊兒了。”

“嗯,剛才碰見了。”

“他們都有人盯著,下次見到了,你還是離他們遠一些為好。”夏澈頓了頓,看著她,難得軟了口氣,“這兩天你下山去吧,這兒不宜多待。”

聽到夏澈這一句話,宇槿不由奇了。

夏澈說的“盯著”,她是想不到的。雖然晨淵至今呈現出一種半封閉的狀態,但還是有人出來的,不過是操作頗顯繁瑣而已。

而這“盯著”現在就頗顯得不合時宜了,他們從晨淵出來,難道還會煽風點火、為亂這邊麽?還是說他們也與瀾珀有關,因此被宮山閣時刻關註著?

想到這裏,宇槿便打住了。

這時夏無走過來,朝宇槿點頭招呼,又對夏澈道:“行了,我的花看完了,接下來該陪你去看啦?”

夏澈也沒有要給她倆做個介紹的意思,又和宇槿說了幾句,就和夏無離開了。

宇槿莫名奇妙地想了一句:那才該是夏澈的家人。

接著宇槿覺得自己不能多想,想多了自己的好心情便要被敗壞了。由此也不去想剛才夏澈那樣是什麽意思,只管朝前走去。

只是顯然是怕什麽來什麽,剛拋開那點雜念,眼前便見到白舞了。

宇槿捫心自問,她對他們應該是沒有多少怨意的了,左不過是偶爾在心裏刺上幾句而已。

但必須得承認的是,有些結一旦打上了,就再沒有解開的機會。

她剛想擺正態度,好好地向白舞問一聲好。便聽白舞搶先問了一句:“你見到白植了麽?”

宇槿一臉懵,還在想著白植是誰,不待她做聲,便見白舞掠過她,往身後走去了。

宇槿這時才反應過來,白植恐怕就是白舞身後的那個男生。當時她只聽了一遍名字,自然沒記住多少。

不過宇槿意外的是,這次白舞單對著她,竟沒有以前見面時那種莫大的敵意,實在是令她意外。

想到這裏,她又回身去看了看白舞,一時驚奇。心裏暗道:怎麽宮山閣這裏也這麽容易出狀況?

這麽想著,便也沖著白舞那兒去了。

剛往那裏投去幾個附了靈力的石塊,毀了剛要起勢的陣法,接著就一把攥住了白舞的胳膊,剛往外拉了幾步,什麽話都沒來得及說,兩人倒是被卷到別的地方去了。

宇槿頗為郁悶,為她自己的多管閑事,也為她自己的輕敵。

那攻勢一波又一波的,宇槿和白舞破了又破。

宇槿很郁悶地問:“你惹了什麽?要殺你?”

這是妖陣,看起來像是專門針對白舞的。現在白舞看起來也不太好過,又被纏得緊,饒是她的好身手也不能完全施展開。

宇槿從白舞手底下討教過厲害,現在見她這有些蔫蔫的樣子,再看不出來這是針對白舞的就說不過去了。

又是費了好大一通力氣,宇槿才破了妖陣,把白舞帶了回來。

那邊白舞顯然累得不行,剛破陣時,白舞的膝蓋就軟了下去,一時跪坐在地,宇槿這時都還沒把她拉起來。

宇槿看著白舞,她這時還是很震驚的樣子,看起來似乎也是沒想到自己能累到脫力的程度。

而實際確實白舞看著宇槿,久久不能定魂。

待解決完後,白舞一番躊躇,欲言又止:“你……”

宇槿便說:“別誤會,這是另一碼事。”捂著手就要走開。

這時宮禾和另幾人來了,宇槿簡單說了經過,把人留給宮禾,自己瀟灑走人。

她覺得自己不能再亂走了,剛才夏澈對她的提醒在此刻也很有道理。她便想,不如自己再去問一下弋漣原,到時候自己也好做接下來的安排。

心裏打定了主意,便要往回走去。

手上的痛感愈發清晰,她覺得自己得去找陳連拿些藥來處理傷口了。想到陳連的住處與她們的不在一處,一時不由暗惱自己怎麽不帶些傷藥來。

誰能想得到她會在宮山閣這裏受傷呢?

腦子裏又天馬行空地想了好一些東西,再定神時,便已見到白植在眼前了,他手裏拿著幾支荷花。

宇槿暗裏打量了一下,還暗嘆處理得真幹凈,全然不怕傷手。

按說宇槿並不認識他,因此她也只打算隨意問候一聲就趕緊離開。哪知白植道:“你幫我拿一下這花兒吧。”

這還是宇槿第一次聽見他的聲音。聽起來精神頭挺好,並沒有她想象中的羸弱。

宇槿疑惑地“啊”了一聲,那幾支花兒就已經被塞到手裏了。接著她受傷的手便被捧起,不過須臾之間,傷口便愈合了。

宇槿這時不免想起了辰溪院裏用來快速地愈合傷口的冷膏,她體驗過那種劇痛,由此剛剛見到白植的動作,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就等著忍受這接下來的劇痛了。

哪成想意料中的痛感沒有到來,她這時向白植道謝就頗有幾分傻氣了。

想起白舞正在找他,宇槿提了一聲,便見白植輕笑。奇異地,宇槿焦躁的心情竟被他的這個笑安撫下來了。

這就是妖狐一族的魅力?

宇槿看著他的笑容,一時竟也不想著趕緊托詞離開了。聽了他的言語,一時也覺得所有的事情順理成章,思緒竟也沒在白舞上邊了。

最後便聽他道:“作為交換,陪我去看看光蓮吧。”

聞言,宇槿又打量了一下他,覺得看不出有身體什麽大礙。再者,白植雖然表現得溫溫和和的,卻到底是不容推拒的姿態,她也不好拒絕。如此,兩人便隨人群去了蒼痕壁。

在人群走出傳送陣後,白植便把宇槿拉到一邊,沒有要看光蓮的半點影子。

又有幾只光蓮擁上來,白植逗了一會兒,便對宇槿笑:“它們總是這麽愛纏人,玩不膩的小家夥。”

聽了,宇槿默道,那是你沒看到它對我們避之不及的時候。

宇槿擡眼看向人群,也只見到光蓮在上頭翻飛,並沒怎麽朝人群聚攏。她又回頭看看身旁的白植,好家夥,這一朵飛過來又離開後,緊接著就又飛過來了一朵。

宇槿忍不住想,這些光蓮恐怕是一些喜愛妖族的靈怪,不然這無法解釋它們為什麽偏愛白植。現在除卻他妖族的身份,就沒什麽可拿來解釋的了。

身邊又湧來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宇槿還想著挪挪腳,突然之間,她就被人拉著胳膊穿過人群走到別處去了。

這是方瞳瑰。

在快要停下來的時候,宇槿也確實叫住了他。

方瞳瑰也不知道是真意外還是在打趣她:“你還記得我。”說著又打量了她臂彎裏的幾只荷花,笑她:“這裏就是一峽谷的蓮花,你還怕少了你這幾朵麽?還是說你要過來看看,哪種蓮花更艷?”

宇槿倒是沒這麽想過。剛才白植將蓮花塞她手裏就忘了拿回去,她就一直拿著過來了。

她手裏的是白蓮,有一支還是花苞,這會兒在這裏,便只能聞著它的清香,視線早已隨著光蓮游動而去了。

方瞳瑰問她:“你認識晨淵的人?”

聽到他這麽說,宇槿就想,恐怕很多人都知道她和沈菱期見過面了。由此也不否認,答:“櫻祭的時候見過。”

方瞳瑰這時卻說:“你剛才不該出手。”

宇槿心裏不由一驚。

方瞳瑰又自顧自地說:“你知道妖狐白家和五陵的淵源麽?”

宇槿問:“他們不該是三溪的麽?”

“這麽說來,你覺得宇家該屬三溪還是五陵?”

見宇槿明顯有些楞了,方瞳瑰也不戳她的痛處,繼續道:“你也知道,三溪能驅役五陵的人,五陵自然也能夠役使三溪的人。”

妖狐白家的家勢在三溪裏也不可小覷,宇槿可不敢相信他們竟然還有被五陵驅使的經歷。能夠役使這支莽橫又極其刁鉆的家族的人,也實在是好本事。

“在穿秋月之戰前,白家聽命於計家。”

聽到是計家,宇槿便又覺得理所當然了,想當初,三溪也是不怎麽敢惹計家的。不過宇槿不明白方瞳瑰為什麽要告訴自己這個。

“你今晚見了晨淵的人,剛才破了那個陣,有人要懷疑,你是計家的人了。”自然,懷疑的人裏面也包括他。

宇槿猛地攥了一下手裏的花梗:“開什麽玩笑!”

她好端端的一個宇家人,突然就被人說是計家的人,這足夠令人氣憤。

“宇家的人能破陣,這有什麽可稀奇的!”宇家顯然也是宇槿一戳就爆的點。

過了一會兒,宇槿冷靜了下來,問他:“你特意拉我到這邊來,有什麽事?”

“就是和你一起看看光蓮,能有什麽事?”看到宇槿還是滿臉疑色,才又說,“信得過我的話,這兩天就下山去吧……這段時間,山上恐怕不太平。”

這是今晚第二個人這麽對她說了,宇槿想要回去的念頭越發迫切了。

方瞳瑰這時往邊上退開了幾步,朝她道:“有人找你來了,我先走了。”說著就鉆進了人群裏。

宇槿回頭看,便見是白植過來了。

她心下還有些不安,這時見白植過來了,勉強地扯了個笑容。

這麽多的人,他竟然還找了過來。

宇槿隨他走著,不一會兒便遠離了人群,在看到壁崖時,宇槿有些發楞,便聽白植說,夜色正好,走回去也正合適。

宇槿一時暗自吐槽,自己這消食也消得太過分了。

幾支荷花還在她手裏拿著,白植也一直沒有要回去。花的清香還隱約地縈在鼻尖,襯著這夜色,宇槿只覺身邊一切似乎都蒙上了一層迷幻的色彩,讓她自己在不覺間都變得有些膽大了。

又想到這恐怕是自己接觸到白家人的唯一一次機會,以後可能就沒這麽好的機會了。與白舞相關的記憶或許沒有以前那樣刺棱棱的了,但她還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裏惹上了他們,糊裏糊塗地連個辯解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判了死刑。

當時白舞說,她不能把她的哥哥鎖那麽久。

白舞當時說了是什麽哥哥的,宇槿記不清了。盡管一開頭就問人家家世不禮貌,但宇槿還是問:“植公子,白舞小姐是不是還有幾個哥哥?”

白植卻不答她,只說:“阿舞和你認識。”

見宇槿不語,他又說:“阿舞家只有她一個。”

如此,宇槿便疑惑了。

白植那邊還是笑吟吟的,他說:“我先前體弱,後來記事也不大清晰,倒是沒想到阿舞竟還能和你們認識。有時候,總覺得,我也該是和你認識的。”

聞言,宇槿便也只能打哈哈:“我們現在不就算認識了麽?”

白植說得很認真,宇槿一時竟覺得有點虛。

“嗯,確實,臨淵是個交友的好地方。”他轉而又問,“你是頭一回到這邊來麽?”

“嗯,第一次。來這兒看一看,也算來過了。”

白植又輕笑了一聲,不置可否。他又說:“到了臨淵的話,還應該去穿秋月瞧一瞧。”

“穿秋月去過很多次了,而且也比到臨淵這兒來方便。不過比起來那邊挺冷清的,去引月湖那邊也不容易見到人。”

“穿秋月之戰過後,留下了一個穿秋月之墓,計家倒是沒留下多少影子了。”

到這裏,宇槿突然心神一動,這才想到,千年之前,妖狐白家是供計家驅役的。這樣的話,想必在穿秋月埋骨的也有不少是白植的族人。

只是剛才聽了方瞳瑰那一番話,她現在聽到“計家”這個字眼,心下還是有些不舒服。

她也只說:“穿秋月一戰傷亡慘重,能留下來的都不容易。”

“我聽說,計家除了現在回到臨淵的幾個人,還有一支留在了晨淵。”

他們這時沿著石道走到了稍寬闊的地段,那邊朝外伸出了一個石臺,是個稍作休憩的好地方。

“我想,你應該也認識那邊的一兩個人。”

宇槿心裏一驚,知道他也註意到了自己和沈菱期認識。還沒應聲,便又聽他說:“和他們走遠點兒,尤其是在宮山閣這種地方。還有就是,你的身份不方便。”

“……謝謝。”

“你不用謝我。”白植說,“我只是覺得,我們認識。”見宇槿又要開口,他便打斷:“我說真的。”

宇槿畢竟是頭回和白植接觸,自然不知道他嘴裏說出這些話來有多麽奇怪,又是多麽和善。

宇槿看著他,他的這雙眸子實在亮得厲害。不由想,她雖然不臉盲,但眼盲啊。別人單憑看到一雙眼就能認出一個故人來,而她見到白植,只覺陌生無比,全然沒有見過的印象,也不知道他怎麽能夠說出兩人認識的話來。

不一會兒,便聽前方有聲音傳來,接著稍作停頓,便聽一個女孩子招呼道:“植公子。”

宇槿覺得這聲音耳熟,便從後邊探出身去看了看,借著山壁上的燈光,這才認出是夏無來,她身邊站著夏澈。看來他們是要下去看看光蓮了。

招呼過後,走下去的繼續走下去,爬上去的繼續爬上去。

只聽白植說:“他們兩位先前幫過我許多。”他又問:“你們認識?”

宇槿自然不會多談:“見過幾面。”

突然之間,只聽“轟隆”聲一陣,令在場兩人都有些發懵。聲音震響,但也沒見哪兒有東西塌下來。

該是在辰溪院多年被訓練出來的反應能力,宇槿總算覺出了些東西,迅速地出了手,護住在場的所有人。自然,此時在場的並不只有他們兩個人。

見到弋漣原出現在眼前,宇槿頗覺意外。她正被一個人緊緊護在懷裏,宇槿雖然只能看見一點身形,但還是能把她認出來。

不遠處的夏洇雖然也沒有大礙,卻也有幾分狼狽。宇槿不由想,他們這是逃荒去了麽?

她還沒想個明白,只見弋漣原大聲地喚了一聲:“哥!”頗有幾分撕心裂肺的味道。

這一晚折騰得夠厲害,宇槿臨睡前只有這麽一個想法。

幾人一起又到了雲陵的駐館後,白舞便找了過來,見到宇槿在一旁,看向她的眼神便又帶上提防和怨毒了。

最後是夏洇陪著她一起走回來。宇槿能夠感覺到夏洇當時心情的沈重。她有種錯覺,便是夏洇的心底的悲傷濃濃地漫在眼裏,就要化成眼淚流出來。雖然她沒有看見夏洇流淚就是了。

宇槿的懷裏還抱著支荷花,顯然白植早把它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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