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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辰溪篇·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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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槿和關夏回到清源,才發現關若笙又外出了,整個屋子只留下了徐素空一個守著。這會兒他倆回來了,也算熱鬧了些。

幾天不見,徐素空胳膊受了傷,但她自己也沒有多說什麽。宇槿見她如此,便也不多問,只在她需要的時候搭把手。

想及辰溪院檔案館失火一事,宇槿忍不住說:“它們這些檔案館是相互獨立的,宮山閣反倒是形同虛設了。”她又接著道,“瀾珀那麽重要的東西,宮山閣一直在追著,竟然不能把資料從辰溪院這邊調過去。”

關夏並不言語。宮山閣、辰溪院、晶燁瀾珀這些東西於他而言是後來的事物,他並沒有去做過多的了解。這時見了辰溪院突遭損失,只覺得這是遲早的事。既沒有過多的驚異,也沒有過多的可惜。

他這時說:“聽說一百年前,瀾珀是先到了辰溪院那裏,後來才轉到了宮山閣手上。那個時候辰溪院就做了很多記錄工作吧。聽說上次櫻祭的時候,宮山閣又借用了徐家的晶燁,才沒把事情鬧大。”

聽到關夏這麽說,宇槿便道:“今年的櫻祭果然和晶燁有關系。”

聞言,關夏嗤笑一聲:“不止今年,幾乎每年都有,往年還有比今年鬧得厲害的。”

宇槿又想起那一片仿佛永無止境的、凝滯的紅,不知道怎麽地,突然問:“那些紅衣鬼,是被清源鎖在那兒的麽?”

“是有這麽一種說法,說是清源的怨氣鎖住了他們,令他們永世不得超生。”說完關夏又冷哼一聲,“但是你哪知道這是鎖了他們還是救了他們呢?畢竟眾人只願意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

“怨氣?”宇槿實在沒法把這個詞和清源聯系起來——畢竟那是一個偉岸高潔的神的形象。弋漣原還和她說,清源死後被人分屍,分葬於五陵。若真如此,似乎有些怨氣仿佛也說得通了。想到這裏,宇槿心裏更不得勁兒了。

徐素空在一旁說:“我倒是聽說,紅衣鬼是清源的奴仆,見清源慘死,想讓他好好往生,因此一直羈留在清源。他們認為清源觀是不祥之物,因此一直想要毀了它。”

這時候,莫名其妙地,宇槿就想起了紅衣鬼對她說的那句話:“你同我去解救吾主麽?”她現在越想越覺得不對味了。

假期的日子就是要麽家裏躺著,要麽外面瘋著。

宇槿現在只覺得暑假的日子是如此單調乏味。悶熱的天氣讓她活潑不起來,也只會越發讓她躲在家裏。關夏倒是時不時地出去一下,宇槿有時候也會叫他帶幾根雪糕回來。

她現在一個人在客廳裏無聊地啃著雪糕,就見徐素空下來說:“槿,要不我們晚上出去吃吧?”

“好啊。”

“我問一下關夏,看他去不去。”徐素空說著點開了聊天界面。

宇槿還帶著幾分懶意,只說:“他今天和別人出去玩了,應該不會去了。”就宇槿所知,關夏應該是被商珙桐叫出去了,也不知道他們在忙什麽。

果然,就聽見徐素空邊看著手機邊說:“關夏真的說他不去了,他叫我們兩個晚上吃完後好好去逛一逛。”

宇槿看著徐素空那洗白的胳膊,這會兒腕上還纏著條繃帶,不由有些出神。

徐素空的傷其實不重,但大半個月了還是不見好,宇槿對徐素空遭遇了什麽越來越好奇了。

宇槿她倆去了離這兒最近的小吃街,隨意走進一家店,在點餐的時候,才發現蘭翠也在這家兼職。

宇槿和蘭翠不算熟悉,也是因著徐素空的緣故在學校裏見過幾次面,兩個人說到底都是混了個臉熟。這回見蘭翠來了,宇槿不禁想起弋漣原之前和她提起的鐘蓮。

眼前的蘭翠實在太溫柔,幹幹凈凈的,絲毫沒有三溪身上那股子殺伐的氣息,但宇槿還是忍不住將蘭翠和鐘蓮進行比較。

盡管鐘蓮是三溪的人,宇槿也只是道聽途說,而眼前的人自幼就在清源,實在與三溪攀不上什麽關系。只是他倆有一定的共性,宇槿便愛多想些。

蘭翠自然也註意到了徐素空的傷,不經意間提了一句,也被徐素空輕輕帶過。

上完菜後,蘭翠說:“一會兒你們吃完了就到櫃臺那邊找我,我們一起回去。”

蘭翠走後,宇槿問:“蘭翠也住我們那邊麽?”

“嗯,不算遠,大家都順路。”對於蘭翠剛剛說的話,徐素空也覺得有些意外。

宇槿她們下來結賬的時候,便見蘭翠果然已經在等著了。他這時換了便服,整個人顯得輕快了許多。

從這裏走回去也就半個小時的路程,宇槿她們不急著回去,就慢悠悠地走著。

今晚雖是一彎月亮,夜裏到底不黑。夜風吹著,總算帶來些清涼。

幾人說著近日來的日常,又說到日後開學之類,大家也算融洽。

夜裏貪涼,他們便一直沿著樹林邊上走。

徐素空見蘭翠隨手在邊上折了一根細長的綠草,想著剛才前邊路上那幾簇野花都不見他折,因此便笑說:“你怎麽摘了這麽一根草?剛才那些花兒都不見你摘呢!”

“或許合了眼緣吧。”蘭翠擺弄著手裏的這根草,也不知道他要折些什麽東西,“世人愛物,不也講求眼緣麽?或作解語,或作寄情。”

徐素空興起,便說:“所以,這根草能解什麽語,寄什麽情呢?”

蘭翠依舊剛才那副超脫外物的模樣,不過倒也挑了一抹笑意,說:“有一句話說,‘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我雖然做不到,但還是向往的。寄情解語不過抒意,就算是私欲,心生哀憫,能幫上忙的就幫一幫吧。”

徐素空看向他手中綠草,笑:“哦?可是您這‘幫一幫’卻是要了這草的命了,任由它在這裏枯榮生息,不也全了哀憫之意?以草命度他命,於草不公。”

“草木榮枯有度,不過傷其一瞬,怎麽害了草命?”

蘭翠還是剛才那副模樣,不見哀喜,不食煙火,全然風輕雲淡,仿佛隨時超脫一般。徐素空不禁想,或許就是這樣,她才會和蘭翠走近吧。不哀不喜,無得無失。

卻說徐素空聽到蘭翠說“傷其一瞬”,一時楞了,接著她似乎聽到了自己心跳“咚咚”響的聲音,有些失神。她莫名覺得,“一瞬”傷到她了。

宇槿在一旁說:“一根草用對了,也是能救人的。而且喜歡了就摘,不喜歡了就讓它在那裏,也沒什麽不對的。”

蘭翠說:“見笑了。”

“沒有。以萬物為芻狗的世界,終究是很遙遠的。”說著宇槿就想到了弋元,轉而說,“弋元老師對這些問題也挺有自己的看法的,哪天你們遇到了,可以聊一聊。”

蘭翠笑說:“那是自然。”在這之前,他在課下和弋元有過幾次交流。

說話間,幾人便走到了岔路口。蘭翠要直走下去,宇槿她們倒是要上坡了。

臨別時,蘭翠叫住徐素空,拉過她的手,往她掌心裏放了個東西,又仔細地將她的手合上,才笑著說:“好了,註意安全。再見。”

看著手裏的東西,徐素空這才發覺,剛才那根草已經被蘭翠擰成草環了。見蘭翠的意思,這是叫她先抓著一陣,也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宇槿在上邊問:“怎麽了嗎?”

徐素空搖頭,宇槿便也不多問了。

待她們走到院子,徐素空覺察手裏的草環已經碎得不行,她撒開手,便見黑色的齏粉揚了出來。她一時詫異,不由轉身回望。

院子的柵欄剛被合上,只見那邊樹林清幽,傳來一聲淒厲的鳥鳴。院子裏樹葉的沙沙聲格外清晰,她的心臟也“咚咚”直跳。

宇槿見了,對蘭翠也有了幾分好奇。徐素空說他是清源的人是沒錯的,他會使些靈術也是沒錯的,這兩者並不沖突。

蘭翠徑自在小道上走著,便聽一人道:“蓮公子,你不該插手的。”

蘭翠說:“‘公子’到底當不得的,叫我‘蘭翠’就好。任性使然,蘭翠得罪了。”說著便又往前走了。來人到底是不會對他出手,他本來也沒有太多的顧忌。

來人看著蘭翠挺得直直的、又有些瘦弱的身影,暗自懊惱。她不禁想,能讓三溪不發出追殺令的人,到底是不簡單的。

第二天,便見徐景穎帶了一些傷藥過來,顯然也是因為徐素空的傷情來的。不過看了徐素空手上的傷口,卻是有些滯頓,接著才又神色如常。

她來得急,走的也急,小坐不過一會兒,人便又匆匆走了。

想必是徐景穎帶來的傷藥起了作用,又也許有那天蘭翠折的那根草的關系,後來不過幾天,徐素空手上拖了大半個月都不見好的傷便飛快地愈合了。

假期快要結束時,弋漣原也總算回來了。

弋漣原又有要對宇槿長話的意思,她在房間裏對宇槿道:“不過在回家的路上真是要把我嚇死了,回去後還好什麽事都沒有。”

宇槿便笑:“怎麽回家了還能嚇到你?沒這麽說的吧?”

弋漣原顯然不願在這方面做過多解釋,只又說:“不說這個了。我好不容易來到了清源,他們這次竟然不願意我過來了,才沒那麽容易呢!”

“有什麽原因吧?”

“他們說清源這邊不安全。應該和最近宮山閣有關吧,聽說他們要在清源這邊找瀾珀了。”

“這不是提了好久嘛。”宇槿不以為意。

“我也是這麽想。”

宇槿看了看一派悠閑的弋漣原,忍了忍,還是問:“……晶聆的事,後來怎麽樣了?”

弋漣原回去後確實去好好了解了一下,但他們的說辭還是有些模糊,弋漣原並不太能知道其中的詳因。最後她能得到的結論就是錯在晶聆而不是宇槿。她在松了一口氣的時候還有些意外。晶家雖然聽命於弋家,但晶家的行事風格向來強硬,有時也能夠逼得弋家做出一些讓步。而這次卻輕飄飄地一句話就把過錯全攬到自己身上,著實不是他們的風格。

很難得見到他們這麽乖順的時候。弋漣原不禁想,以前晶家還聽命於計家的時候,似乎是一直服服帖帖的。

千年前,即是穿秋月之戰前,晶家一直聽命於計家。而千年前的計家,則是聽命於方家。而計家在穿秋月之戰後大傷,已是舉家入了晨淵。後來方容二家還居臨淵,也沒見計家有幾人跟著出來。由此,計家便也成了傳說。

弋漣原想了想,便回答:“晶聆沒能救回來,後來我去打聽過,他們只說她做錯了,但也沒具體說她錯在哪兒。你也知道每家每門總有那麽些規矩,也許她真的犯了哪些過錯吧。”

“……錯到要了她的命麽?”

有的。弋漣原想,比如弒主。但晶家還有哪些規矩,她是不了解了。

弋漣原又提到了臨淵花會,叮囑她不要改了主意,到時候好一起去看看。

後來夜深,就此別過。

弋漣原以前聽說過宇槿的一些事,雖然絕大部分都是他人之口,但還是能畫出一個大概的輪廓來。幼失恃怙,離失家族。她從來沒有問過宇槿,正如宇槿也從來沒有問過她一樣。似乎“家”在她倆的交流裏是一個有意回避的字眼,兩人提到時都會匆匆帶過。

她對宇槿有很強的同理心,但很多時候她不得不承認她們還是有些不同的。她的雙親還在,雖然經歷了那件事後,她對他們說不上親近,但她內心裏到底有所依仗。

宇槿問她這次回去怎麽樣,她雖然回答的輕描淡寫,但她是終日惶惶的,後來終於熬到了時間趕緊跑了出來。她離家離得遠,想來他們也是拿她沒辦法的。以後,她還要離得再遠些。

她模模糊糊想了許多,後來到底抵不住沈沈困意睡去。她還想著,以後再見到那三個字,她可不能再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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