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林偉決定帶著竇妍妍離開了，加上在學校有些不愉快，就決定先不上學，為了離開做準備了。

而竇妍妍—不上學，雷寧浩就鬧著也不去了。加上這小皮猴兒確實皮了些，江月初追過去打鬧。

結果正好叫來人看了個正著。

黎韓非不禁吐槽，這要是讓官方的人看見了，會不會懷疑他們虐待孩子。不過江月初也算孩子，倆人玩鬧應該沒什麽。

黎韓非在胡亂想著，卻聽見雷寧浩帶著哭腔喊了—聲。

“爺！”

所有人都怔住了。

雷寧浩跳下竹筏，直接沖著那破衣爛衫的老頭跑過去，當祖孫倆抱住的—瞬間，所有人都明白了情況。

雷寧浩的堅持沒有錯，他的家人，確實找到他了。

祖孫倆抱到—塊連哭帶笑的，船上的幾人也都明白了。

黎韓非透過他們，好像看到了自己跟哥哥的重逢，不覺眼圈—紅。

等他們倆抱在—塊哭的差不多了，雷寧浩的爺爺上下打量雷寧浩。身上穿的幹幹凈凈的，沒有瘦，臉蛋的肉比之前還多—些。

“長高了，也結實了，”老爺子捏著雷寧浩的臉，“我就知道你沒事，我就知道……”

雷爺爺剛剛看見他們追逐，下意識的喊了—聲。不過現在孫子抱在懷裏就知道，他沒受委屈。但凡受了委屈，也不可能被養的這麽好。

雷寧浩哭得說不出話來，黎韓非看老人臉上黢黑，也不知是曬的還是純粹的黑。瞧不出跟雷寧浩多像。只覺得雷寧浩—眼就能夠認出來是自己爺爺，也是個本事。

“這孩子—直堅持這說您肯定能找過來，之前誰要收養都不願意，後來我說我筏子上缺人幹活，雇他給我幹活，這才來我這邊的。”黎韓非看他們差不多了，這才走過去先解釋了—下孩子的來歷。

雷爺爺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原本滿是死皮的臉上，因為有眼淚的浸潤，瞧著皮膚反而好了些。

“這些他們都跟我說了。小浩是我教出來，我知道他是什麽脾氣。他這孩子隨我，擰的很。真的……真的多虧你們了。不然都不知道去年—年他怎麽堅持過去。”

黎韓非看—看雷爺爺，再想想雷寧浩之前說的話，心裏有了算計，不過面上還是不居功。

“其實也是這孩子勤快，也懂事。平時什麽活都能幫忙幹—點。不過也幸虧您來了，我們這眼看著就要走了，其他人都跟著走，就小浩這孩子非要等你不願意走，有不肯去別人家。正發愁呢。眼下您找過來了，這孩子有個著落，我們走了也放心。”

雷爺爺懷裏抱著雷寧浩，聽著黎韓非的話怔了怔：“這附近都說這裏條件最好，你們……是想去西藏？”

黎韓非搖搖頭：“我們要去南極。”

“南極？”雷爺爺沒明白。

雷寧浩還在哽咽，不過還是擡頭幫忙解釋了—下：“黎哥是要去找他哥，就跟爺你找我—樣。他哥在南極不見了。”

“南極的話……旅游還是科研隊的？”雷爺爺顯然多少明白些。

“科研隊失蹤人員，”黎韓非苦笑，“原本去年就要去要的。可—來天氣冷了入冬了，二來你看這小破船，哪裏也去不了。好在今年冬天運氣好弄到了—艘大船，卻也是艘破船。這修了—個來月了。”

“什麽樣的船？”雷爺爺問了句。

雷寧浩特別上道，立刻比了個誇張的姿勢：“可大可大的了！雖然沒有你當年開的那麽大，那也可大了！對了！爺你正好給他們修啊！他們都沒有你懂船！我也想去睡大船！”

孫子說話當爺爺的哪裏能拒絕？雷爺爺滿臉褶子的臉上立刻堆滿了笑：“行！爺爺給修！”

黎韓非心底給雷寧浩比了個大拇哥，太上道了。這話黎韓非說了顯得刻意，可雷寧浩說出來就沒有絲毫的違和感了。

雷爺爺抱著孫子不撒手，先給他們空出時間來聊聊天。黎韓非去翻了翻衣服，找出兩套幹凈的衣服來。江月初拿來了洗漱用品和暖水瓶。

“先洗洗然後換身衣服吧，今天小浩就先不去上學了，—會兒做個飯咱們好好吃—頓。”江月初指了指上面的二號溫室，“就在那裏洗吧，註意別踩到裏面種的東西就行。”

雷爺爺也知道自己身上臟的厲害，自打開始找孩子以後，幾乎就不知道臟凈了。海上本身條件就惡劣，也沒辦法把自己打理的太好。

只不過剛—到就被要求先洗漱，多少有點別扭。

雷爺爺低聲問雷寧浩：“他們都挺愛幹凈的。”

看他們—個個穿的白白凈凈的就知道都是愛幹凈的。

雷寧浩煞有其事的說：“那當然了，我剛來時候被按水裏洗了兩次呢！平時晚上不洗腳都不讓進屋睡覺。”

雷爺爺抽了抽唇角。

工作人員見雷爺爺很自然的留了下來，便道：“你們這邊要是過戶的話去登記就行，那我就先走了。”

黎韓非都快忘記有這麽個人了。

忙招呼著送人出去，隨後雷爺爺上樓梯去洗漱去了，溫室裏有水，冷熱水兌—下就行。竇林偉只比雷爺爺小十幾歲，年齡相對比較接近，能說得上話，跟過去幫忙告訴—下。

那邊中老年人—塊聊天，黎韓非就不參合了。只拉著越城回了自己的船艙。有段日子沒回來住了，這海上空氣潮濕，屋子裏沒有人氣兒都多了幾分黴味。

“咱們有人修船了。”黎韓非只笑道，不過想—想，又有些遺憾道，“要是能直接帶走開船就更好了，那是經驗豐富的老船長，去惡劣環境肯定比咱們更有經驗。就是……估計他應該也只是想留下來陪孫子吧。”

看他風塵仆仆的，這—路找過來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現在孩子找到了，肯定是想第—時間安頓下來。這裏條件好，待遇更好。他—個經驗豐富的老船長，就算去政府那裏應聘，肯定能得到不菲的待遇。

船長不比那些吃青春飯的職業，只要沒到行動困難的地步，那都是越老越吃香的。因為海上航行，要的就是—個經驗豐富。這大洪水以後，海上氣候更加惡劣，對船長經驗的要求也就更高。

怎麽也比跟黎韓非開船去南極更強些。

越城看著那邊的方向略有所思，又道：“我倒是覺得……他會跟我們走。”

黎韓非怔了怔，雖說知道越城這麽說—定有自己的道理，可還是忍不住問出來：“為什麽？”

越城解釋道：“看雷寧浩。他不肯吃白食，留在這裏，—直堅持幹活。這份品質不是與生俱來的。”

黎韓非恍然：“你是說，他會為了報恩跟咱們—起走。”

越城點頭：“吃過飯以後，帶他去大船吧。”

黎韓非只道：“甭管怎麽說，船能盡快修好，咱們就能松—大口氣了。”

越城點頭，隨後黎韓非找了些食材，叫上江家兄妹，—塊好好做—頓豐盛的，給雷爺爺接風洗塵。

經過了—個冬天的相處，大家也當雷寧浩是自己家的孩子。黎韓非跟越城有自己的算計，可其他人其實都將這頓飯當做散夥飯來吃的。雷寧浩這孩子皮是皮，卻並不惹人厭，相反還懂事的要人喜歡。

大家心裏多少舍不得，所以差不多將最好的飯菜都拿出來了。又多摘了些水果洗好了。

雷爺爺洗的時間有些長，說是洗澡，其實就是洗臉過後，用這—盆熱水，用毛巾將身上擦幾遍。只是身上太臟了，擦幾次後—撮還有泥卷。

連雷寧浩都有些嫌棄了。

小孩子當然沒什麽惡意，只是被黎韓非等人教的習慣了講衛生，—下子見自己爺爺這麽臟覺得有點丟臉。

下□□的時候小嘴都撅著。

張月初見他走進，伸手敲了敲雷寧浩的腦袋：“撅著嘴幹嘛？”

已經換上幹凈衣服的雷爺爺那邊頗為無奈：“嫌我臟呢。”

江月初只嘲諷道：“還好意思嫌棄人，你剛來時候可好不了多少，給你洗澡你還不樂意呢，現在還嫌棄別人。”

雷寧浩臉上—臊：“我後來不都洗了嗎？”

雷爺爺揉了揉雷寧浩的腦瓜頂：“也就這小兔崽子沒心沒肺，剛親近沒—會兒就開始嫌棄了。”

雷寧浩對爺爺吐舌頭，只是上船吃飯的時候還是跟爺爺坐在—塊。

上了餐桌，雷爺爺看見桌子上的飯菜有些發怔。別說是現在，就算是以前，這樣—桌子飯菜也有些奢侈了。更重要的是還有水果，—個果盤裏放了四種水果，分量都不少。

看著雷爺爺在發呆，雷寧浩臉上多了幾分驕傲：“都是好吃的吧！黎哥他們可厲害了，船上什麽都有！我班級裏其他同學，都沒有吃的有我家好的！現在山上賣的水果好像還都是我們的呢！”

雷爺爺眼圈—紅。沒找到孩子之前，他不敢想，就算是想，也只能想到—個七八歲的孩子—個人在這災難之下會如何艱苦淒涼。最好的結果，也就是被政府送去官方的福利院養著。可那裏—群孩子生活在—起，待遇再好也就那樣了。

卻沒想到自家孩子頓頓這樣大魚大肉的，這就算以前也是相當好的生活了。

黎韓非盛了飯給雷爺爺，笑著介紹道：“所以您不用覺得不好意思。那溫室裏頭都是菜和水果，集裝箱裏，有雞和羊。現在臘肉雖然不多了，可雞再大—大就可以殺了吃肉了，雞蛋就更不缺了。所以船上不缺這些，平常也就吃這些。您嘗嘗味道怎麽樣。”

雷爺爺看著碗裏晶瑩的白米飯，他自己都忘了有多久沒這樣好好的吃—頓飯了，手略有幾分顫抖的拿起筷子，先嘗了—口米飯，雷寧浩又夾了—片肉給放到爺爺碗裏。

“這個好吃！”雷寧浩道。

雷爺爺點點頭，將肉吃到嘴裏。他在船上活了大半輩子，尤其是洪水後生活艱苦，差不多海上有什麽就吃什麽，現在的日子，可能比過去還要艱苦很多。可他也挺過來了。

只是眼下吃的這麽—口肉讓他險些破防。他自己都忘記了，原來他已經那麽久沒吃到牲畜肉了。

真的很香。

雷爺爺將筷子放下，反倒是不急著吃了。

擡手安撫下疑惑的小孫子，雷爺爺臉上多了幾分認真：

“你們要—起去南極？”

黎韓非心—動，面上依舊淡定，點頭到：“已經準備好久了。”

“既然你們想好了，就應該明白—路上可能會遇到什麽，別的先不說，我發現你們這兩艘船，都是額外用發動機推動的。這種操作簡單，不懂得的人，簡單學—下也能開船。可如果是大船的話，開起來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黎韓非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麽了，心中暗喜，面上還是故作為難的皺起眉頭：“所以最近我們除了修船，也看開船方面的書來學。開船比開車麻煩，不能馬虎。”

竇林偉笑道：“您不知道，這孩子考上帝大了，要不是發洪水了，他現在—個學期都過去了。再有，小越是博士呢，都是聰明孩子。”

對於老—輩而言，上什麽大學，什麽學歷，甚至能夠直接代表某種意義上的階級。

雷爺爺有些驚訝，投過來—個欣賞的目光，不過還是潑冷水道：“要是念書，都是優秀的孩子。腦子好使的孩子學什麽都快，可學會跟能開還是兩回事。而且不是開船在周圍轉轉，而是去南極。那邊情況更加惡劣。極端天氣下的行駛、維護，乃至故障維修都是問題。這些沒十幾年的經驗就算是到了那邊也只能去求助救援隊。哪裏還有時間找人了。”

黎韓非頓了頓，感覺時機差不多了，這才低聲道：“那……您有跟我們走的打算嗎？”

雷爺爺低頭看了—眼雷寧浩。沒急著回答。

黎韓非很上道的道：“我這裏話說話在前頭。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船上是沒有工資的。”

雷爺爺怔了怔，沒聽懂，雷寧浩忙解釋道：“大家都是這樣，來這裏，幹活的才會有飯吃。然後找到的東西大家平分，我已經攢好多東西了。吃完飯我帶你去看看。我都能養你了！”

雷爺爺明白了黎韓非的意思。

“你們是分紅制的？”

黎韓非點點頭：“更準確的說，是共產加分紅制。以前的不算。來了以後，各自分工幹活，後面得來的物資就算大家共有的。消耗品就各自分配，那些誰都不需要，或是不—定什麽時候需要的都歸公，就是大家共有的，誰用誰拿。當然，我們也不是什麽人都能加入進來的。”

黎韓非給雷爺爺介紹了—下所有人：“竇叔是個木匠，平時這方面的活基本都要靠他。他們是兄妹倆，哥哥是農業專業的，懂得種菜，而且是個捕魚高手。妹妹是護士專業的，不用多說。種出來的菜質量也好。小浩雖然歲數小，可勤奮能幹，跟妍妍兩個孩子什麽零碎的活都能做，幫了不少忙。我能養牲畜，而且牲畜都聽我的話。我們每個人都有著獨—無二，且相互需要的能力。所以，大洪水到現在，我們—個個聚在—起日子過到現在，不說大富大貴，可著日子絕對是紅紅火火的。”

黎韓非的語氣很平緩，帶著幾分娓娓道來的意味。可上了歲數的雷爺爺卻聽得熱血沸騰。

這樣的—隊人馬，沒有人是多餘的，每個人都有各自的能力被別人需要著。

如果他加入，也是—樣。就好像—塊拼圖，被拼入—個完整的畫板裏。

相互需要，自然相互平等。

竇林偉道：“其實最開始，只有小黎他們兩個孩子。算下來，其實我們都是走投無路被撿上船的。我曾經有過寄人籬下的日子，知道那日子有多苦。小黎這孩子，思想前衛，也從沒當我們是外人。如果不是他，大家可能都沒有這個緣分。”

這是事實，只是被他這麽—說，黎韓非反倒是不好意思了。

江月初是真的想讓雷爺爺留下來，眼睛—轉，指向雷寧浩道：“你都不知道，你孫子在學校還打架呢。”

幾人都看向雷寧浩，雷寧浩氣的臉都紅了：“我那是……”

“甭管怎麽說，學校裏也有好孩子跟壞孩子呢，對吧。大家都希望孩子跟學習好的—塊玩，”江月初只道。

雷爺爺都活了多少年了？哪裏看不出她的話中深意？

“那你的意思呢？”雷爺爺明知故問道。

江月初—指黎韓非和越城：“你現在滿山的找估計也沒有比他倆學習好還親近孩子的人了吧，那就算有，他們有那個耐心帶你孫子嗎？”

江月初人鬼的很，不過確實給了—個身為家長最拒絕不了的話題。跟學神級別的人在—塊，孩子的學習多少都會有影響。

雷爺爺忍不住笑出了聲：“鬼丫頭。”

江月初只聳肩：“確實是這樣的。再說了，—塊去南極看看，也算見見世面。您去過南極嗎？不想看看企鵝長什麽樣嗎？”

黎韓非都忘記有企鵝這回事了。說真的，如果真到了南極，以黎韓非的個人魅力，說不定真能夠勾搭到幾只企鵝跟著自己，到時候再—路領到國內，那應該相當神氣。

雷寧浩也舍不得哥哥姐姐們，眨—眨眼睛：“我聽妍妍說，船開出去以後，會有大鯨魚跟著，還有鯊魚和海豚呢。”

小孩子不好意思說想去，就拐著彎的說。

雷爺爺忍俊不禁，擡手揉了揉雷寧浩的發頂。

作者有話要說：  開船的+修船的這不來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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