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念念不忘都會成過眼雲煙。

所有的刻骨銘心都將逝去於歲月。

我走過青春、放下夢想，妥協尊嚴，遺忘糾結，鉛華散盡後的心裏，去不掉的，也只剩關於一個人的念想罷了。

——2016年9月20日

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糾紛，近來的兩三起命案之間顯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如今的烈火也必然是過往歲月中的點點火星引燃而成，期間的錯綜覆雜，約是會比想象得還要覆雜。

陳路從一開始就明白母親絕對不會對自己坦誠，因為從小到大顏清薇皆是如此，任何困難與危險這個女人都習慣自己扛，而事實上她也堅強到抗得住，所以如若不是林亦霖被卷入其中，他很可能會選擇袖手旁觀。

或許實在是太多東西大少爺都舍得失去，包括母親成功的生意和在外人看來已經逆天到不敢去羨慕的權勢利益。

但林亦霖不行，失去他不可以。

如果說顏清薇是陳路心中最重要的親人，林亦霖就是他主動選擇的最重要的責任。

婚姻這東西沒什麽特別的，它只是把愛情中玄而又玄的精神契約變成可觸摸的現實，保護自己的另外一半，本來就是無論販夫走卒還是王公貴族都不會遲疑的本能，就算是陳路也不會例外。

從不想活在心機中的他也開始著手調查自己的生活、調查他人的生活，避不開殘忍、必面臨選擇——如果要排除幸福裏危險的種子需要付出代價，這代價大少爺也只願意自己付。

天色不知道什麽時候便晚了，昏昏然的一天又這樣過去了。

回家後陳路獨自在車庫吸了支煙休息片刻，才換成平靜的臉色進了門。

林亦霖正在書房聽著音樂看書，似乎並沒有把家裏保鏢換了一批的事放在心上，聽到聲音也只是擡頭微笑：“吃飯了嗎？”

“嗯，發布會後跟幾位老板隨便吃了點東西談事情，我媽叫人送你回來的？”陳路脫下拘束的西服外套，坐到沙發邊瞧著他，藍色的眸子不自覺的帶上了笑意。

“是啊，她安慰了我好一陣子，叫我別為Mayer的事擔心。”林亦霖合上手裏的書本，反過來安慰他：“其實我並沒有擔心什麽。”

William、王野和Mayer死的都很幹脆，這顯露了兇手的縝密和無情，為何偏偏對小林子如此仁慈，就算是此次幼稚的嫁禍，對於顏女王強大的律師團而言也顯得有些不痛不癢，到底是為什麽要這樣做？

陳路不是傻瓜，他很明白，只是躲在暗處的那個家夥想讓小林子官司纏身，沒辦法離開美國半步。

只有魚躺在砧板上，廚師才好下手，不是嗎？

“老看著我幹嗎？”林亦霖不解他奇怪的眼神。

陳路笑了，露出漂亮潔白的牙齒：“你好看唄。”

林亦霖沒辦法的伸手揉了揉他的短發，想起顏清薇的身體狀況，忽然很心疼眼前這個仍像個小王子似的大男人。

失去母親的痛苦這麽多年了自己都沒有完全消化，像陳路和顏清薇感情如此深厚，倒時他要用什麽承受？小林子幾乎不敢想象，唯有希望女王接下去的手術順利，他雖答應了顏清薇許多，卻沒勇氣做最壞的打算。

“早點送你回北京就好了，那裏就不會有這麽多麻煩事。”陳路忽然嘆息。

“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林亦霖靠進他的懷裏，就像十幾歲時喜歡做的那樣，露出了林班長典型的淡定微笑：“而且我們不用害怕，所有的麻煩最後都有解決的辦法，也必然會有一個應該有的結局。”

“是這樣。”陳路低頭輕吻著他的發絲，回答道。

此時此刻，他們仿佛都為了對方的幸福而做好了犧牲自己的準備，也都沒有打算無條件誠懇。

其實世界上本就沒有百分之百的誠實，每個人都希望別人講真話，而在所站立的屬於自己的唯一的位子上，卻有那麽多話因為愛而不能說。

在顏清薇的設定裏似乎沒有食言這個概念。

次日林亦霖獨自在家無聊上網購物時，一封郵件就從她的個人地址發了過來，標題只寫著“好奇不是聰明的習慣。”

小林子先是楞住，而後才苦笑著打開，果然，裏面是自己各方打聽惹了滿身麻煩還沒法得知的信息：關於胡燃的真實身份。

仔細又急迫的飛快讀完，他感覺手腳冰涼，沒辦法想象女王是何時得知這些訊息的，也沒辦法想象在曾經的某一刻她的表情態度是真是假，或許大人物的胸懷膽識，本就不是能供他人揣度的東西。

……胡燃，本名藤井宏，日本人，耶魯大學畢業，主修戲劇表演，憑借著姣好的外型本是紐約話劇界小有名氣的演員，兩年前卻銷聲匿跡沒再出現，因為他的單親父親藤井雄卷入了一場稅務大案，不僅家庭破產，而且畏罪縱火自殺，而這位藤井雄正是王野的手下，自然而然，當時所有的罪名都被這位死人承擔，出事後藤井宏就成了失蹤人口，警方也無法聯系，直到這次他扮演成華人女孩胡燃出現在林亦霖身邊，才被顏清薇察覺……

林亦霖呆呆的翻看著郵件中附著的新聞報道，最後定格在胡燃、不，或許是藤井宏的兩張照片上，幾乎有些不敢置信。

第一張照片上的男孩精致英俊，站在舞臺上意氣風發，笑容開朗，但和林亦霖認識的胡燃只是有些形似。

而第二張是張醫療照片，蒼白的臉，長長的頭發，眼神呆滯無表情。

這才是沒有神采的胡燃。

顏清薇還在郵件中記錄到，她查到當時對案情有所了解的藤井宏本應也死在那場大火中，結果卻成了一位紐約著名整形大夫的神秘顧客，而這位大夫在為他做完手術後不久也自殺了，整型照片和資料是她最近才花高價購來的鐵證。

還懷著僥幸的林亦霖在這封電郵前徹底沈默了。

他楞了很久很久，才擡起手摸了摸屏幕上“胡燃”那熟悉的臉，輕聲道：“所以，在爆炸案中，是你對我良心發現，手下留情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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