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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可斬天帝的神刀,在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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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的月光,如霜似雪,皎潔盛大, 是姜妙戈記憶中看過最美的月光。

直到太陽升起來,皇帝玄燼因為政務離開, 她獨自回到九層高塔之中, 蜷縮在明黃床帳中準備補覺的時候, 仍能感覺到手心那微微的癢意。

姜妙戈:【如果我趁現在下手,殺了他, 會怎麽樣?】

小天道:【那他臨死之前, 就會記著最親愛的妹妹動手殺了他。我不敢想象, 這會帶來多大的惡念。】

姜妙戈雖然嘴上這麽問,但她內心深處,屬於小帝姬的那一角,在此時此刻,是斷無可能對哥哥下死手的。

姜妙戈:【你的意思是說, 我只能等著他再次殺我了?】

小天道:【額……這個嘛,妙戈姐姐也不用這麽悲觀。我覺得這個幻境裏,魔尊化身已經被你感化得差不多了, 只要假以時日……】

姜妙戈截口打斷:【上個幻境你也是這麽說的!】

小天道心虛收聲。

姜妙戈想到上個幻境, 怒氣值飆升:【上個幻境你還說任務完成了!你還說數字化改造成功了!不是說任務完成度百分之百麽!怎麽他還給我捅了呢!捅了還又開啟了新幻境!】

她一想到自己很可能再次被搞死,就覺得心臟疼。

小天道小心翼翼解釋道:【妙戈姐姐, 你仔細想一想,任務的確是完成了。上個幻境,魔尊化身廢帝之所以殺你,是為了留住你。我已經都弄清楚了,上個幻境的後期, 魔尊本體介入,讓廢帝能夠聽到你真實心聲了。廢帝知道幻境結束,你就會離開。所以他用了一種比較……】小天道艱難措辭,【比較激烈的方式,來挽留你……】

姜妙戈:【那是比較激烈嗎?那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啊!】

小天道:【……上個幻境是比較難,魔尊化身已經完全變態了。但是這個幻境不一樣,有小帝姬十年陪伴,我看這個幻境裏的魔尊化身似乎還良善……】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姜妙戈只覺自己手心又癢起來。

姜妙戈想了一想,道:【這個幻境更接近原本的真相嗎?】

小天道:【是】

姜妙戈:【包括雍池、季白等人?】

小天道:【是】

姜妙戈現在恢覆了記憶,再看待雍池、季白等人的時候變與單純的小帝姬不同了。在小帝姬看來,雍池等人都是欺辱太子哥哥的惡人,雖然太子哥哥放過了他們,她也要懲戒他們,在此之外便沒什麽了。但姜妙戈不同,她有上界原本屬於護花仙子的記憶,知道雍池、季白等人都是曾與她有過婚約的仙君,後來都被魔尊做成了傀儡。既然這個幻境與真實經歷極為相似,那麽她多去了解一點這些仙君在人間的經歷,對於回到上界後行事總是有益處的。

姜妙戈心隨意動,人已經來到了玄國監牢中。

監牢中卻空空蕩蕩,除了灑掃的仆從,不見一個囚犯。

姜妙戈:【我當日明明把雍池、季白、姚紫、嬴山君四人放在此處的】

嬴山君是自己不肯走。

姜妙戈問仆從,道:“這裏關押的囚犯呢?看守的士卒怎麽也都不見了?”

那仆從見是帝姬,忙行禮,卻是一問三不知,只是今日被調過來灑掃的。

姜妙戈蹙眉,正要進那日關押雍池的牢房細看,忽然聽到一道溫柔的嗓音在背後響起。

“妙戈怎麽自己跑到這裏來了?”

皇帝玄燼負手立在通道口,恰好擋住了落下來的一方陽光。

姜妙戈嚇了一跳,看不清他背光的神色,脫口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這廝跟蹤她?

玄燼沒有回答,而是招手道:“妙戈過來。監牢裏氣悶,隨朕出去說話。”

他背光站著,叫人看不清神色。

但姜妙戈不知為何,直覺他不高興了。

姜妙戈仍站在原處沒有動,這空蕩蕩的監牢讓她心中忐忑。

她想到了小天道的話,她是大天道,在這幻境中,只要她相信,她就是全知全能的。

姜妙戈非但沒有走向玄燼,反倒一步跨過監牢門,走入了其中一間囚室。

她沈下心來,嗅到囚室內稻草發黴的味道,手指劃過潮濕微涼的石壁,一瞬間,曾在這囚室中發生的事情,像電影畫面一樣在她眼前上映——比電影畫面還要真實,她仿佛就在那個時空,嗅到了那濃重的血腥味和將死之人散發的恐懼。

她看到了雍池之死。

鮮活的心臟,被活生生從胸腔中掏出。

而捏著心臟的修長五指,她是那樣熟悉。

“妙戈。”溫柔的聲音就在她耳邊響起。

玄燼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她身邊。

姜妙戈收起抵在石壁上的手指,整個人都在微微發顫,鼻端仿佛還有揮之不去的血腥氣,耳邊是雍池歇斯底裏的呼救聲。

她背靠著潮濕的石壁,一點一點滑坐下去,坐到發黴的稻草間,因為觸到一點濕意,疑心是先前雍池的血水,又一驚起身,險些摔倒。

玄燼穩穩扶住她,低頭看她,輕聲道:“忽然不舒服麽?”語氣中滿是關切,甚至還有一絲憂心焦急。

姜妙戈伏在他懷中,一時沒有動彈,一半是驚悸一半是虛弱。

她有武力,也殺過人,但從不曾虐殺。

方才那短短一瞬,她所見到的,雍池之死,已經遠遠超出了虐殺的範疇。她甚至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玄燼那一夜的做法。

魔尊化身,到底與魔尊並無甚分別。

玄燼忽然將她打橫抱起,不容辯駁道:“底下氣悶,朕送你出去。”

姜妙戈在他臂彎間,只覺無窮寒意。她伸出的手指,一路劃過潮濕的石壁,便次第看過那一夜少年是如何化身惡鬼,殘忍戲謔得捏爆了雍池、季白、姚紫與嬴山君的心臟……

太過的血腥與惡意,叫她幾乎要嘔吐出來。

眼前忽然大亮,是少年抱著她離開了地牢。

姜妙戈覺得頭暈眼脹,伏在少年懷中,嗅到他身上的氣息——竟然如上一個幻境中一樣,是馥郁清新的花香。她整個人非常撕裂,在少年懷中,一忽兒像是在爛漫的春日,一忽兒又嗅到濃重血腥氣像是置身亂墳崗。

“怎麽忽然安靜了?”玄燼抱著她,一路來到寢宮之中,在臨窗的玫瑰椅上放她坐下來,又親自打水來,用濕帕子給她擦手指。

她手指上染了方才石壁上的汙垢。

玄燼垂眸,見女孩呆呆坐在寬大的椅子上、乖巧由他侍弄,忽然輕輕一笑,道:“妙戈若是一直這樣乖,該多好。”

椅子矮,他人卻高。

為了能給女孩擦手,他幾乎是半跪在女孩面前。

窗外陽光明亮,姜妙戈望著半跪為自己擦手的少年,幾乎無法把他同自己在地牢中所見的惡魔聯系在一起。她明明感到害怕與厭惡,既想要跑又想要滅了他;但在她內心一角,大約是屬於小帝姬的一角,竟覺得他可憐,幾乎是在為他心疼了。

少年半跪在女孩面前,明黃色的衣角拖在地上,卻毫不在意。他長長的睫毛低垂,陽光灑落在他臉上細小的絨毛上,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一種霧蒙蒙的溫柔。而他小心翼翼捧著女孩的手,仿佛這一刻世上再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了。

姜妙戈覺得嗓子有些發哽。

“怎麽這樣看我?”少年一擡頭,對上女孩的視線,微微一楞。

姜妙戈微微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麽。

玄燼卻是輕輕一笑,道:“方才去地牢氣悶了吧?我給你看個好玩的。”他從袖中取出一只小臂長的錦盒。

錦盒打開來,裏面是一柄寒光凜凜的短刀。

姜妙戈看看刀,又看看少年,總覺得這刀有些熟悉。

玄燼不願意她再去想地牢中的事情,所以拿別的東西來轉移她的註意力,輕聲解釋道:“我覆國之後,底下的人擔心我清算報覆,所以紛紛進獻寶物討好。他們知道從前是雍國皇帝雍野用了手段,將我囚在寒潭之中十年。只是如今雍野已經飛升,還做了天帝,難以追究了。所以有人送了我這柄刀,又出了主意,只要趁著供奉那一日,引了雍野下來,用這一柄刀……”他語速慢下來,“便是天帝,也盡可殺得。”

姜妙戈想起來了!

不管是上一個幻境裏,還是這個幻境無數的噩夢中,她始終未曾看清全貌的那柄斬仙刀,似乎刀柄與眼前這一柄毫無二致!

“這是斬仙刀。”玄燼一面說著,一面輕輕掂了那刀在手。他走了兩步,與女孩同側而立,橫過刀面,與女孩一同望向這柄斬仙刀。

只見寒光凜凜的刀面上,一路清晰映著少年昳麗雙眸與額間火焰、女孩清澈杏眼與鬢邊步搖。

兩人的眸光在刀面上交匯又分開。

玄燼柔聲道:“妙戈要拿去玩麽?”

可斬天帝的神刀,在他口中,仿佛並不比女孩鬢邊的步搖更稀奇珍貴。

姜妙戈從看到他握起斬仙刀的那一刻,就已經毛骨悚然,來自靈魂深處的印記尖叫著一個字: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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