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尤其是上回祭祀……”提到尷尬的事情,唐娜小心地瞄了凱文一眼，見他沒別的反應，繼續說，“除了年紀小點兒……”

“除了年紀小點兒，表情不夠裝B，簡直就是一模一樣！”凱文說。

在那兩位的提醒下,貝拉終於想起自己在哪裏見過這樣一個美人了。不是那個祭典,早在上個世界，她渡劫成仙，青萍道友讓她變成人形看看。她在水鏡中看見了這個美麗的身影。

貝拉說不清自己的心情是怎樣的,或許想到許多,或許什麽都沒想，最終，她什麽都沒抓住。

“這個神像有蹊蹺！”凱文瞄了瞄貝拉和普魯托，不著痕跡地走向貝拉，拍了拍她的肩膀，問道，“元芳，你怎麽看？”知道得多未必是好事，從眼下的情況看，貝拉是安全的，他和唐娜可未必。這種時候，還是離護身符近一點兒保險。

“元芳是誰？”貝拉不解地說。

“……這個你都不知道？”凱文皺眉問道，還有一絲警惕。

“我為什麽要知道一個……嗯，女孩子？”貝拉問道。

“女、女孩子？”凱文驚訝異常。

貝拉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在折騰什麽。

“連元芳都不知道，我懷疑你穿越的誠意哦。”凱文意有所指地說。他順勢靠在貝拉身上，一副很親昵的模樣。

凱文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似貝拉這般經歷豐富的老怪物，對人的情緒十分敏感，對各種安全隱患更是如此。她明白凱文內心的顧慮。他口中的“元芳”，應該是某種穿越者應該知道的事物，而自己的回答，則讓他懷疑自己這個“穿越女”的真實。知道不代表樂意讓自己陷入險境，即使這個“險境”風險很低。她使了個巧勁，撥開凱文，橫移兩步，說：“沒有人知道所有的東西。”

“你們在說什麽？”唐娜問，“‘元芳’是什麽……人？”剛剛他們並沒有使用別人無法理解的語言，除了“元芳”這個拗口的發音，其他的字句，唐娜都能聽懂，卻也聽不懂——他們說的那是什麽玩意？！

“嗯，一個姑娘。”貝拉淡淡地回答。

唐娜聞言，哀怨地看了凱文一眼，悲淒地垂下了頭。

回憶了一下“元芳姑娘”的容姿，凱文身子一僵，又看見唐娜這淒切的動作，心中一抖。即使失望，即使不打算再慣著這個母老虎，看見她這模樣，再想起這幾日她瀕臨崩潰的驚恐，凱文心裏也是不好受的。這個世界，每個人都是神靈虔誠的奴隸。那不是一個弱女子的錯。

凱文不自在地移開目光，這回他目光對準的方向是美麗的神像。這一看，還真叫他發現了一些東西。他說：“嘿！你們看，那個又是誰？”

貝拉和唐娜循著他的目光看去，卻見巨大的女神像左前方，立著一座一人高的人像。這位比較倒黴，臉部被毀去，看不出面目，只依稀辨出，那是一個身著華服，長發飄飄的男性雕像，呃，也有可能是平胸女子。雕像的腳下有一些碎石，那大概是雕像被毀壞時落下的。女神像太過耀眼，剛剛他們竟然忽略了這座雕像。

貝拉三人湊上去，凱文伸出拳頭，往雕像的臉部比了比，說：“好像被人一圈把臉打塌了。”

“他是誰？黑暗女神被眾神……‘放逐’，連她的雕像都好好的，這位怎麽會……”唐娜提出疑問。

“或許是他的雕像不應該在這裏。有功之人，怎可在罪神身前侍奉。”貝拉說。

“你想到了什麽？”凱文問道。

“黑暗神的神位並未空缺，那應該是為男神。想改變力量屬性並不容易，他很可能就是黑暗女神的舊屬。”貝拉說。

“你是說——”凱文看了看雕像的胸部，說，“弄死了自己頂頭上司，取而代之，當然不想‘自己’還留在這裏當差。”

“那是如今黑暗神的雕像，”普魯托輕緩飄渺的聲音傳來，“他，確實是背叛者。”

察覺隱在普魯托美妙聲線中的異樣，貝拉漫不經心地說：“背不背叛，和我們有什麽關系呢？”她俯身撿起一塊碎石。那是黑色的石頭，明明有著最深沈的色彩，卻有著晶瑩剔透的質感。似乎這座神殿都是這種石頭建造的。貝拉表示，她從沒見過這種材質。她仔細觀察這碎石片，發現這裏蘊含著強大的，來自黑暗的力量。

看出貝拉對這東西感興趣，普魯托說：“那是黑暗神力結晶。將力量壓縮成晶體，人類最頂級的強者也能做到。”

貝拉三人的臉色瞬間不好了。力量結晶這玩意，是很不穩定的，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爆炸了。拳頭大小，最低密度的力量結晶，若是失控，也能把一座村莊夷為平地，而黑暗神殿這麽大，他們身處黑暗神殿深處……是的，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這裏會發生意外，但是，也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這裏就是安全的。“意外”之所以被稱為“意外”，就是因為它的發生，在人的意料之外。

就算是習慣了時不時死一死的貝拉，也不喜歡這樣環保的死法。

知道自己處在極端危險的地方，貝拉等人決定立馬返航。普魯托聽了他們的決定，表情很奇怪。他嘴唇微微蠕動，最終還是保持了沈默。

下石階並不比上臺階容易。上臺階是不停的擡腿做功，考驗心肺功能。下臺階則是墩得小腿肚子疼。看著綿延向下的黑色石階，遠處黑色的宮殿，以及更遠處濃重的霧氣，真的有種一步步走入地獄的感覺。

“我們這算不算是‘逃出神廟’？”凱文一邊走，一邊說。

“當然，難道還有別的嗎？”唐娜說。她不明白凱文話語中隱藏的惡趣味，只是按照實際情況回答。

凱文嘆了口氣，“沒事兒偷著樂”也是需要有人陪著的，如果沒人理解自己的話，只一個人，也沒什麽好樂的。

“你們誰知道出去的路怎麽走？”唐娜問道。

“我以為我們現在就是在‘出去’。”凱文不解地說。

“我指的是濃霧。”唐娜說。如果不是霧氣中無法辨別方向，她大概不會進入神殿，早就獨自返程了。

“呃，貝拉……”凱文看向貝拉，後者給了他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凱文撇了撇嘴，說：“碰運氣吧，我們能來到這裏，得知遠古秘聞，運氣不差的。”

唐娜露出不敢茍同的神色。→你確定不是幸運值太低，才會來到這裏？

只花了很短的時間，他們進入了第二座宮殿。那些栩栩如生的“雕像”神仆還在這裏，和之前他們見到的，沒有絲毫變化。

“你說，他們知不知道出去的路？”凱文指著那些“雕像”，問道。

“罪神仆從的話，能信？”唐娜懷疑地說。

“不，還有另一個問題，”存活時間很長的貝拉接口道，“你確定他們與我們使用同樣的語言？”不理解這個問題，看看甲骨文和現代的簡體字，大概就能懂得了。這個世界的人類的歷史，可是長得很。

“那這些人怎麽辦？”凱文說。

“什麽怎麽辦？”貝拉問。

“他們，不是在等他們的神嗎？”凱文說。

“那就讓他們等著吧。”貝拉不耐煩地說。她知道，自己與那個黑暗女神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然而，她可以是領導北地，民眾抵抗外敵的戍邊女將君舒雅，可以是清廷宮女，齊佳氏舒雅，可以是醫生，或者巫師，甚至是一具白骨，唯獨不是那個黑暗女神。她沒有作為神的記憶，不認識神的文字，不曾居住在純黑的宮殿。一個人是誰，取決於她的自我認知，與靈魂，沒有關系。她不是黑暗女神，哪怕取回黑暗女神的力量與記憶。如果有朝一日，黑暗女神歸來，那時，貝拉定然已經消亡。

“你不是……”凱文皺眉，似乎很憐憫這些神仆。

“他們的神沒有歸來，他們的神，”貝拉勾起唇角，惡劣地說，“不會歸來。”

“為什麽？”凱文下意識地追問。

普魯托凝視著貝拉，微微蹙眉。

“因為，”貝拉輕描淡寫地回答，好似述說全無異議的真理，“我不允許。”如果黑暗女神的回歸是以她的消亡為代價，她又怎麽會同意呢？

“神已經回來了，我看見了。”普魯托篤定地說。

貝拉一楞，隨即微笑，說：“抱歉，我沒看見。”

普魯托皺緊眉頭。

凱文緊張地看著這兩人：這是要決裂的節奏？哦，糾結這些神仆“雕像”的自己，就是個傻子。等他們平安離開，等他們分道揚鑣，他真的不介意這兩位拼個你死我活。腦補了一大堆有的沒的，他鼓足勇氣，說：“餵，我說，當務之急，是趕快離開這裏吧。”

貝拉垂下眼簾，說：“是的，當務之急，離開。”

普魯托無所謂地攤開手，表示自己沒有意見。

在即將走出宮殿的時候，貝拉回頭，驚訝地註視在那些神仆“雕像”。

“姑奶奶哎，又怎麽了？”凱文問道。

“他們在怨恨……他們是清醒的！”貝拉驚訝地說。即使擁有了人類的軀體，她依舊有著白骨的特質。白骨，或者說骷髏，屬於死靈，對陰暗的事物十分敏感。她感覺到了怨恨，在他們即將離開的時候。有記載以來，人類的歷史已經有萬年之久。然而，從來沒有諸神居於大地的記載，黑暗女神更是不存在於任何傳說之中，雲霧谷的模樣，更是從來沒變過。所以，黑暗女神的宮殿變成這種模樣，至少有萬年了。一萬年，意識清醒，不能動，只能看著相同的景物，連自我解脫都辦不到，是個人，就會發瘋的。

“他們為黑暗女神看守宮室，當然是清醒的。”普魯托說，“與別的神仆不同，黑暗女神不曾賜予她的神仆真正長久的生命。只有在神的庇護之下，他們從擁有不朽的青春。神離開之後，他們註定會老去。”

“所以有人將他們變成了如今的模樣，讓他們不會因為時光的流逝而死亡。”貝拉道，“如果不肯放他們離開，不允許他們死去，為什麽不直接給予他們長久的生命呢？”

“那是，只屬於神的權力。”普魯托輕柔地說。

“所以留下這一群瘋子？”貝拉說。萬年的時光，足夠讓最溫柔的人，變成面目可憎的狂徒。這群人扭曲的可以，那數量可觀的怨恨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普魯托笑了，說：“那麽，你要他們怎麽樣呢？”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貝拉看了他一眼，走向了那些“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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