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合體技能,就是契約獸與宿主暫時合二為一,使宿主擁有其部分特征,比如獸類的敏銳，高超的魔法契合度，強壯的體魄等。當然，並不只有好的方面。宿主同樣會因此暫時懷有獸類特征，比如容易失去理智，比如繼承契約獸的某些脾性，比如身體某部分獸化。宿主受影響的大小，取決於雙方實力差距。如果契約獸比宿主強，甚至會出現以契約獸的意識為主導的情況。

與契約獸合體的凱文長出了白鼬的耳朵，耳根子、脖子、手背等部位長出了白色的毛發。夫唱婦隨的唐娜身後有一條松鼠的大尾巴，耳朵同樣是尖尖的。她不自覺地咬著手指,十足十的松鼠模樣。

親，你們真的是要光明正大的戰鬥，而不是把對方萌得血槽清空，乃至當場倒戈嗎？

貝拉也曾練習過這個合體技能。當然，對象不是實力莫測的普魯托，而是稚嫩的露絲瑪麗。或許是貝拉比這個幼小的精靈強太多，她並沒有感覺到明顯的力量增幅，形體也沒有變化，至於影響，大概是看見水塘就想跳進去吧。在貝拉看來，理智的思考，比增加的那一點兒力量重要得多。那一瞬間的判斷，足以影響結局。於是，貝拉放棄了這個技能。

周遭的霧氣愈見稀薄，那敵人始終沒有出現。終於，壯觀的神殿遺跡出現在幾人的面前。

那是一片黑色的建築群，依山勢而建，一眼望不到邊際，莊嚴肅穆的氛圍，壓得人喘不過氣，它究竟是何等模樣，反而來不及在意了。凱文和唐娜不自覺解除了與契約獸的合體狀態，在“神”面前，他們甚至提不起戰意。

“乖乖，即使是蘭特的宮殿也沒這麽壯觀。”凱文感嘆道。蘭特是萊恩帝國的都城。萊恩帝國是現今最強大的國家，是個塞西莉亞加起來也沒人家一半大。蘭特的宮殿，自然就是萊恩國王居住的地方。

“我從沒見過這樣雄偉的建築……”唐娜驚嘆地說。

貝拉仰頭望著天空，臉上同樣書寫著驚訝。她說：“浮空建築？”

“什麽？”凱文和唐娜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只見四座小型宮殿懸浮在神殿上空，好像護衛。

“好像網游一樣……”凱文喃喃自語。

“天上宮闕……”貝拉想到了隱在雲山霧海中的天宮，可不是與這在霧氣中若隱若現的懸浮宮殿很像。好半晌，她微微皺起眉頭，說：“誰建造了它？這座神殿，我不認為人類有這樣的技術。在雲霧谷變成這個樣子之前，它是什麽樣子的？”越是遠行，越是覺得塞西莉亞的匱乏，那個來自游牧部落，偏安一隅的國家，太落後，南方的很多事情，那裏竟然連一點記載都沒有。

“不知道。”唐娜喃喃道，“它一直就是那個樣子……這是神跡！”

“史前文明！”凱文說，“人類有記載以來，已經走過了上萬年的時間，我們的世界不應該是這個樣子！一定有什麽丟失了，沒寫在書上，可那些確實存在！它就在我們面前！”

“有神存在，人類只會是如今的模樣……”貝拉用只有她和凱文才能聽懂的語言說，“如果神不是神……如果這是他們的遺跡……”

“所以，神只是另一個種族，比人類強大，比人類歷史悠久，甚至，他們就是史前人類……為了能夠永遠掌控人類，他們當然……”凱文用同樣的語言接道。

“你們在說什麽？”唐娜問道。她聽不懂他們的話語，只覺那語調令她不安。

貝拉微笑，道：“只是覺得……這不是人類能夠建造的，是神的技藝。”

“這確實是神的技藝。”普魯托說，“遠在人類誕生之前，諸神生存在大地之上……這裏，曾是神的宮室……”

“神的宮室？！”唐娜驚呼，道，“這不是我們應該闖入的地方！冒犯者不應存活於世！那些冒險者是怎麽活著離開的？！”她的面孔慘白，喃喃自語，“沒有神罰之地，沒有神眷之人……這是神域……擅入者死……”

“那些冒險者能平安離開，或許就是為了把人們引來。”凱文說，“有很多神靈，是要求活人祭的，不是嗎？”擅闖神殿都會被處死，何況闖了神靈的空門！又因為剛剛的某些不好的猜測，凱文不得不往最壞的地方想。

“她不在了……”普魯托低聲說，“她，已經離開很久了……”

“她？誰？”貝拉問道。

“難道是神金屋藏的‘嬌’？”凱文幹巴巴地笑著。

普魯托沒有理他。他面上帶著奇異的悲傷與希冀，以及虔誠，說：“曾經居住在這裏的神，她已經離開很久了。神，已經離開很久了……”

“我從來不知道，你也有信仰。”貝拉說。普魯托一直強調神的存在與尊貴，卻來不曾表現出絲毫的敬意，何況這種令人心悸的虔誠。

普魯托深深地看著貝拉，說：“我，從來不曾背棄……”

“現在怎麽辦？！”唐娜驚惶地低吼。死亡，還是因為瀆神而死，那嚇到她了。原諒她的慌亂，她也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子罷了。

“進去。”貝拉說。

“對，進去。”凱文說，“找到那幾個冒險者平安離開的鑰匙，活著離開這裏。”

“不！”唐娜終於反抗凱文。她吼道：“我們已經是罪人了！你還想讓我們的罪行加重？！”

“那你就留在這裏吧！”凱文不耐煩地說，“跪在這裏，祈求那個不知道在哪裏的神靈原諒！”他本就被“罪人”這種說辭厭惡非常，而在那些不好的猜測之後，他對此更是深惡痛絕，連帶說這話的唐娜，也很膈應。

唐娜眼淚汪汪地看著凱文。後者已經一馬當先，向那黑色的建築走去。貝拉和普魯托也向那裏走去，竟然沒有人理會這個留在原地的可憐姑娘。唐娜咬咬牙，狠狠地抹掉眼中的淚水，跟在他們身後。

這神殿莊嚴肅穆，壓得人喘不過氣。貝拉等人小心地靠近，卻沒遇上阻礙。好吧，如果這裏真的曾有神居住，想來“她”是不會樂意自家門口全是陷阱的。

爬上長長的黑色石階，眾人來到神殿面前。這座神殿不知用什麽材質建造，腳下的地面是黑色的，身邊的墻壁是黑色的，頭頂的天花板是黑色的。這本應是黑色的世界，可不知為何，神殿中竟是分外的明亮。不知來自來自何處的光，讓這裏亮如白晝。

“這不科學！”在地上找了半天，沒找到自己的影子，凱文說，“難道我已經死了？”

“什麽？”普魯托不解。他無法理解死亡和影子有什麽關系。唐娜精神極度緊張，已經無暇註意凱文的話語了。

“不，我想我們還活著。”貝拉看了看自己的手，說。如果這個身體死亡，她就該拿回自己的白骨之軀了。而那手，依舊白皙美好，沒有一絲一毫死亡的陰霾。

第一層的神殿寬敞、空曠，貝拉幾個沒在這裏發現有價值的東西。好吧，沒人會把真正的寶藏扔在大門口，除非有陰謀。他們穿過華美的殿堂，從後門出去，望著石階嘆息。知道這是什麽感覺嗎？問問那些家住幾十層，電梯卻頻頻出故障的住戶，你就能明白了。

花了不少時間，他們來到第二座宮殿。凱文喘著粗氣，說：“有沒有種聖鬥士闖十二宮的感覺？”

“沒有。”貝拉淡淡地說。她一點兒也不想成為某幾位“主角”的類似物，謝謝。

“聖鬥士？你是說神仆？”普魯托驚訝地說，“你怎麽知道這個稱呼？”

“什麽？”凱文驚訝，問，“難道這世上真的有聖鬥士？”

普魯托攤開手，說：“諸神曾挑選了一批人類，賜予永恒的生命，留他們在身邊服侍。因為他們大多是人類中的英雄，北風之神稱他們為‘聖鬥士’。戰神覺得，仆人不配稱為‘鬥士’，堅決反對……總之，他們最終被稱為‘神仆’，諸神的仆人。”

“那些神仆呢？他們擁有永恒的生命，不是嗎？”凱文追問道。如果有機會，他真想看看這現實版的“聖鬥士”。雖說某些東西，被批判得體無完膚，在當年，它確實陪伴了無數孩童成長。

“諸神離開人界，神仆留在人間。因為不朽的生命，他們被曾經的族人排斥。有些人死了，更多的，無法熬過漫長的時間，瘋了。”普魯托說。

“嘖，那些神真不負責。”凱文陰陽怪氣地說。他現在對神的感覺很不好，不惜一切地想要黑他們。

普魯托懶得理他。唐娜一直沈默。貝拉則打量著第二座宮殿。

這第二座宮殿，依舊寬闊，只在墻壁邊或站或立，安置著許多雕像。那些雕像栩栩如生，每個都不一樣。雕像衣著華美，容姿秀美，面容惶恐，似乎巨大的災難就在眼前。

“那些是什麽？神殿裏的雕像不應該是慈悲和善的嗎？難道這裏居住的是恐懼之神？”凱文問道。

貝拉似乎發現了什麽，她走近雕像，驚訝地撫摸它們堅硬冰冷的身體。好半天，她終於證實了自己的猜測。“這是人，它們曾經是人……不，它們……他們是人，活著的人……”貝拉神色覆雜地說。

“什麽？！”凱文和唐娜同時驚呼。普魯托沈默地站在一邊，似乎早已知曉一切。

“我能感覺到他們的靈魂，以及生命。不知道是誰把他們變成了這個樣子……他們還活著。”貝拉輕聲說。

“瀆神者，他們是瀆神者！”唐娜突然尖叫，“我們也會變成這個樣子！！！”她驚慌失措，四下張望，似乎想要尋找逃跑的方向。

“閉嘴！”凱文低吼。這裏已經夠詭異，這女人還在這裏搗亂，真是忍無可忍！

唐娜似乎被噎住了。她直勾勾地盯著凱文好半天，一屁股坐在地上，低聲嗚咽。

凱文不再理會這個哭泣的姑娘。他走到貝拉身邊，說：“你說什麽？這些是活人？他們哪裏像活人？”

“他們確實活著。”普魯托說。

“他們是誰？”貝拉問道。

“他們是這裏的神仆。”普魯托回答。

“這就是你指的‘死了’和‘瘋了’的神仆？”凱文驚訝地說，“你的標準真的好奇特。”他發誓，這一天他驚訝的次數比以往加起來還要多，即使是發現自己穿越了，他也不曾這麽驚訝過。驚訝過頭就是驚悚了好麽……

“他們是例外。神離開了。他們在這裏，等待神的歸來。”普魯托說。

“那不是他們的本意。他們在恐懼。”凱文低聲說。

“那是他們應做的！”普魯托說，帶著異樣的狂熱，“時間，或是其他，都不能決定他們的命運。只有神，只有神，只有她能決定……”

“哦，原來我們這兒還有一個瘋子。”凱文無奈地說，“嘿！貝拉，你男人瘋了，你不管管？”

普魯托垂下眼簾，不語。

貝拉緘默地站在一邊，神情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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