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47章 番外一 (2)

關燈
確認了陳敏怡再沒有下文,喬茵才再次平靜地開口,“這些我都知道。之後再說。”

沒料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陳敏怡噎了噎,而後抿緊嘴唇,“好,我信你心裏有數。”

說完,她便掛了電話。

喬茵握著手機合了合眼,也鎖了屏將手機揣回包裏。她轉身要回重癥監護室那邊,一擡眼就瞧見等在一旁的小陳,下意識地一驚:“咦,小陳?”

“喬律師。”小陳咧嘴笑笑,拎了拎手裏的盒飯,“我買了盒飯回來,才發現你跑這兒來打電話了。”他臉上還留著幾分擔憂的表情,斟酌了幾秒才問她,“是在談工作的事嗎?喬律師你是不是還有官司要打?”

見他神色不對,喬茵原以為是因為他聽到了自己跟陳敏怡的通話。這會兒聽他這麽一問,她便放了心,順著他的話回答:“哦,是,正好是今天上午。不過我已經申請延遲開庭了,影響不大。”

小陳松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這事兒你別跟肖楊說。”喬茵轉而又叮囑他,然後笑笑,“是真不要跟他說啊,可別又像上回那樣又告訴他了。”

知道她說的是上回她被吳佳穎打的事,小陳撓著頭打哈哈,心裏頭倒是真松了口氣。因為靠近重癥監護室,這條走廊是比較安靜的。剛才陳敏怡聲音大,他又站得近,所以她說的話,他是一字不漏都聽到了。

幸好他反應快,不然也不知道喬茵得多尷尬。

不過松口氣歸松口氣,小陳還是難免暗自嘆息。從前他覺得肖楊跟喬茵很是登對,性格又互補,在一起肯定沒什麽懸念。可聽了陳敏怡那番話,小陳才意識到自己太想當然了。他險些忘了喬茵是個律師,而律師這個群體,說到底都是冷靜又現實,不會異想天開,也不常發白日夢。

況且經歷了今天這麽一遭,就算真是做了一段日子的白日夢,也該被嚇醒了。

小陳把盒飯遞給喬茵,真擔心再過不久,肖隊又要面對一次戀情的失敗。偏偏明眼人又都看得出來,肖楊對喬茵,跟他對之前那兩個親戚介紹的女友是不一樣的。如果真分開了,也不知道他會有什麽感受。

喬茵不知道小陳的心思,只接了盒飯道謝,跟他一起在走廊吃完了飯。

他們倆守在重癥監護室門口,一直等到晚上七點,都不見肖楊父母的身影。小陳打了好幾次電話,依然聯系不到人。

“誒……這是怎麽回事?應該五點就到了啊?”漸漸覺得情況不對,他有些焦急,反覆不停地撥著那個號碼。

拎了包起身,喬茵思忖了一會兒,出聲提議:“要不我去車站看看,你繼續打,實在聯系不到就問問肖局長。”

這時一個老人匆匆向他們跑過來,還急急地揮了揮胳膊,“小陳!小陳!”

“伯父!”一看見老人的臉,小陳就叫出了聲,趕緊跑上去扶住他,徹底放松了緊繃的神經,“您總算來了,我們還擔心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伯母人呢?”

喬茵便知道這是肖楊的父親肖正,於是也跟著跑上了前,幫著扶扶老人家。

“她高血壓,送病房了……”肖正喘著氣,在他倆的攙扶下慢慢往重癥監護室那邊走,嘴裏不忘解釋,“我們路上就是因為這事兒耽擱了……不過沒事,她沒大礙,就是得在醫院住個把星期……阿楊怎麽樣了?送重癥監護室以後沒出什麽狀況吧?”

小陳忙應:“沒事沒事,現在一切都穩定。”

肖正籲了口氣,“那就好。”他這才反應過來另一邊還有人扶著自己的胳膊,扭頭瞧見喬茵,立馬認出來,“哦,這就是小喬吧?”

“伯父。”喬茵點頭跟他打了招呼,扶著他讓他在重癥監護室外的椅子上坐下,“您先坐下來歇會兒,肖楊現在人還沒醒,但是情況穩定,不用擔心。”等老人家坐穩了,她又細聲細語地問他,“伯母也是在這裏住院嗎?住院手續是不是都辦好了?要不我先過去看看吧?”

簡簡單單三個問題,倒是讓肖正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姑娘心思確實細,他想著,點了點頭:“都辦好了。阿明之前打了電話告訴我們阿楊沒危險了,所以我等春梅醒來了才過來的。”留了個心眼,刻意頓了頓,他嘆氣,拍了拍腿,無奈地搖搖腦袋,“她這人也是犟得很,我要留在病房裏陪她,她非得讓我過來守著,說不放心。”

老人家不放心,要讓老伴過來守著,不是不能理解。可這麽一個人住在病房,到底也不是個辦法。肖楊醒了要是知道,一定也不會放心。

“那不如您把病房號告訴我,我過去。”喬茵便沒有多想,主動開了口,“老人家心裏不踏實,但也得有個人照顧。”

肖正看看她的眼睛,總算覺得兒子看上的姑娘真是不錯。懂分寸。

“也好。”他點點頭,“那就麻煩你了。”

他同意得這麽快,終於叫喬茵看出了端倪,察覺到老人家這是借機試探。她也就只頷首,“應該的。”

因此四天後,肖楊在普通病房醒來時,看到的只有父親坐在病床邊的身影。之前在重癥監護室的時候,肖楊陸陸續續醒來過幾次。但畢竟是剛從搶救中挺過來,前些天又根本沒好好休息,他每回都是剛醒來便又睡過去了。這次睜眼,他算是清醒了不少。

環顧了一眼病房,守在這裏的只有肖正一個,大約是休息時間太少,這時候還在閉眼打著呼嚕。

肖楊皺了皺眉。擔心母親張春梅的同時,他也想到了喬茵。明知道喬茵不可能在這節骨眼上出什麽岔子,肖楊還是莫名有些躁。喬茵沒有出現,他首先是擔心她知道自己出事以後會被嚇出毛病,緊接著又想到這事兒過了以後可能會發生的變數。他不確定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麽而煩躁。

最終他還是張了張嘴,嗓音幹啞:“爸。”

肖正聞聲一彈,張開眼,歪著腦袋瞧了瞧他,“醒了?”

稍微點頭,肖楊從他的表情裏判斷出張春梅沒有大礙,於是也沒吭聲。他還有點疲憊,但腦子已經清醒,許多零碎的念頭湧上來,心情說不上好,過了幾秒才沒什麽情緒地問:“媽呢?”

“你媽都被你嚇出高血壓了,隔壁病房住著呢,這幾天還是小喬在照顧她。”肖正緩了緩神,原還是有氣的,可真見兒子醒過來了,也只會口頭哼哼,“當年要你跟我學做菜你不聽,非要去報警校。真讓我們老兩口白發人送黑發人你就高興了,是不是?”

肖楊合眼聽著,面上也不露情緒,只任他發洩。

總歸是自己養出來的兒子,肖正數落了兩句,便也就沒再說下去。他長嘆一聲,還是耐下了性子“循循善誘”:“整個刑警大隊那麽多人,你一個刑偵隊長,明知道有危險還要沖過去,到底是怎麽想的?就算你真不顧及我跟你媽,也該想想人家小喬。還沒結婚就來這麽一遭,你真不怕把人家姑娘嚇跑了?”

這回肖楊眉心微擰,總算丟給了他平平淡淡的三個字,“她不會。”

“話不要說得那麽絕。”肖正卻不給他面子,“你自己心裏有數,別到時候才知道後悔。”

一言不發地合了眼,肖楊不再回應。

Chapter 49

“小姐?小姐?到醫院啦!”

出租車司機的嗓門頗大,喬茵從睡夢中驚醒,楞了一會兒才發現出租車已經停在了醫院門口。

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她稍微有點兒不好意思,把錢付給了司機師傅,又道了謝便下車。她做好午餐之後接到了肖正的電話,知道肖楊已經醒來,就把自己那份飯裝進飯盒給肖楊,總共帶了三份午飯過來,自己則在路邊買了個面包填肚子。

小陳畢竟還是要回局裏工作,因此她這幾天幾乎都是待在醫院的,只有中午和晚上回家做飯帶過來,偶爾忙裏偷閑回顧一下那場延期開庭的官司,避免到時出什麽差錯。自從那天出現了短暫性失明的情況,喬茵的身體狀態就明顯不大好,加上這些天沒怎麽休息,更是有些頭暈腦脹。所以安全起見,她沒開車,通常都是打車或者擠公交。

走到住院部電梯間的時候,喬茵決定待會兒還是先去張春梅的病房。不是不想盡快見到肖楊,只不過要對老人表示尊重,就得多註意這些細節。肖楊在十二月初就告訴了父母他們倆的事,原本跟喬茵商量的是除夕帶她回家見見老夫妻倆,結果出了這次的意外,她跟這未來公婆也就提前見面了。

不過醜媳婦早晚要見公婆,她並不是特別緊張。這些天跟肖正、張春梅夫妻倆相處下來,喬茵也算是看出了點道道。張春梅顯然不太喜歡她,雖然沒明確表示,但從她冷淡的態度和挑三揀四的舉動中也看得出來。而肖正呢,則是處處都在留心“考察”,目前為止對喬茵似乎還是挺滿意的。

有時張春梅在小問題上刁難喬茵,肖正也會開口幫喬茵解難。這麽幾回下來,喬茵也就看出來肖正比較讓著張春梅,可要是較起真來,他發話,張春梅還是順從的。也就是說,這家裏最有說話權的,說到底還是肖正。

搞清楚了這一點,喬茵說話辦事就更拿得準分寸,不至於在未來公婆面前討了嫌。

張春梅的病床空著,多半是知道兒子醒了,就迫不及待地過去陪著。喬茵笑著搖搖頭,做母親的到底是疼孩子。她於是拎了飯走到隔壁病房,敲敲門稍稍探了腦袋進去,果真見張春梅坐在病床邊,正拉著肖楊念叨著什麽,而肖正還是坐在椅子上,抱著胳膊沒出聲。

聽到敲門聲,病房裏三個人都轉過頭朝喬茵看了過來。

“伯父,伯母。”她這才笑著走進去,來到病床邊,把手裏的保溫盒一一擱在床頭櫃上,“我看你們不在隔壁,估計你們是過來了。”而後她又轉頭看看肖楊,“好點了嗎?叫醫生看過了吧?”

肖楊把病床床頭搖高了一些,倚著枕頭坐著,臉上百年如一日的沒多少表情。才剛做完手術四天,他臉色說不上好看,但醒來後洗漱完便恢覆了精神,四天沒刮的胡渣也給刮幹凈了,氣色看上去比她今早見到的要好得多。

“嗯。”他略一點頭,一雙眼角上挑的鳳眼裏映出她的笑臉,倒是從她進來開始就沒有挪開過視線,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喬茵其實還有很多話想跟他說,可是長輩在場,還是得暫時忍著。因此她笑笑,“那先吃飯吧。”接著就挪好病床餐桌,先把兩位老人家的保溫盒一層一層打開,給了他們筷子和勺子,然後才去搗鼓肖楊的那份飯。

“誒,小喬你自己吃過了嗎?”肖正接了筷子,正準備開動,又想起要問這麽一句。

喬茵回頭笑吟吟地點頭,“來之前吃過了。”

卻剛好沒註意到肖楊微微皺了眉。

等她把他那份飯盒端上餐桌,他便淡淡出了聲:“我還沒什麽胃口。”

稍稍一楞,喬茵轉而又笑了,把保溫盒重新蓋好:“行,那等有胃口再吃,剛好這保溫盒的保溫效果不錯。我去洗蘋果,吃點水果可以開胃。”再看向肖正和張春梅,“伯父伯母你們想吃什麽水果?”

張春梅低頭吃著飯沒搭理她,只有肖正擡了頭,也回她一個笑容,“我們不用,你去吧。”

沒跟老人家計較,喬茵笑瞇瞇地應了:“好,那我多洗兩個蘋果,待會兒你們想吃我再削。”

直到她走去洗手間洗蘋果,沈默已久的張春梅才略顯不滿地夾起了碗裏的紫蘇炒蝦仁,“還是這麽淡,沒味道。”

碗裏的菜有清蒸鱸魚、紫蘇炒蝦仁和絲瓜湯,都是些油少鹽少的清淡菜色,而張春梅口味又重,自然是吃不慣。這些天她已經跟肖正抱怨過好幾次,今天當著兒子的面,還是忍不住要埋怨。

“您高血壓本來就該吃淡的。”誰知道肖楊還是跟平時一樣不給面子,表情平淡地瞥她一眼,就這麽把她的埋怨給打了回去,“她平時吃的不算淡,是看您高血壓才特意少放了鹽。”

張春梅心裏頭就不高興,但也知道是自己理虧,於是只哼哼了兩聲,接著吃她的飯。一旁的肖正瞪她一眼,搖搖腦袋,真覺得她是太無理取鬧了。

他們上午已經給張春梅辦了出院手續,吃了午飯就收拾東西準備出院回家了,也沒提前跟喬茵說,讓她吃驚不小。喬茵沒開車來,要送他們回去,兩個老人家又不肯,只客氣地麻煩她好好照顧肖楊。於是喬茵最後只把他們送上出租車,叮囑了他們要註意安全好好休息,再先給了司機錢,麻煩他一定要把兩個老人家送到樓下,末了還不忘交代:“老人有點暈車,還得麻煩師傅你別開暖氣,打開一點車窗。”

最終出租車駛出醫院,司機都忍不住笑著誇獎這閨女細心。

肖正陪著張春梅坐在後座,也忍俊不禁:“不是閨女,是兒媳婦。”

張春梅聽了便拍他的胳膊,還要使勁瞪他,“阿楊都還沒管人家叫老婆,你就先叫上兒媳婦了?”

“你就不要再陰陽怪氣的了,人家師傅都看得出來小喬是個好姑娘。”肖正翻個白眼,也不把她的話當回事。

“那是,她家裏人做生意的做生意,當官的當官,這點人情還不會做?”這態度真叫張春梅心裏發酸,剛才在病房裏聽兒子維護喬茵時她就夠不高興了,只是當著兒子的面不好發作,這會兒委屈一齊爆發,講話也開始陰陽怪氣,“知道要先過你這關,她這就是心眼多。不僅心眼多,賺的錢還多。到時候仗著她家世好工資高,指不定趾高氣昂的,把咱們家搞得烏煙瘴氣。”

唉,女人啊。肖正搖搖頭,好笑地看著她:“呵,賺錢多還成罪過了。”他心裏已經跟明鏡似的,“小姑娘心眼確實多,但是人不壞,而且兒子拿得住,你擔心個什麽勁?是兒子結婚,又不是你結婚。再說阿楊那脾氣你還不清楚?他這很明顯是要定小喬了,當著你的面也不怕護著她。你以為這情況,你還有說話的餘地?不要自討沒趣。”

說得再怎麽在理,也消不了張春梅心裏頭的委屈。她賭氣似的扭頭去看窗外,眼眶便有些紅了,很是窩火:“當年報學校不聽咱們的,後來選工作不聽咱們的,現在找媳婦也不聽咱們的。感情這幾十年都是白養了。”

“哎哎哎,先說好,阿楊要讓小喬做咱們兒媳婦,我是沒意見的。”肖正聽了趕緊撇清自己的關系,又拿食指輕戳她的腦門,“你啊,也不想想,當初你嫁給我,還不是頂著家裏人的反對?阿楊這工作,能討到媳婦就不錯了。小喬懂事,又會照顧人,除了工作忙點,實在沒什麽好挑剔的。”他說完就抓住張春梅擱在膝上的手,放到自己腿上,握著慢慢搓熱,揭了最後的底牌,“就是今後啊,等他倆有了孩子,咱們估計還得操幾年心。”

張春梅心裏雖然有氣,但也不是個不明事理的。她犟是犟,可也沒忘了這些天喬茵忙上忙下操勞的模樣。之前聽說喬家的背景,張春梅最擔心的就是喬茵嬌生慣養,或者脾氣不好。不過這幾天觀察下來,她意外地挺會照顧人,禮貌又愛笑,嘴還甜,能挑剔的地方確實少。

剔去那些覆雜的背景和成長環境,也真算得上是個好姑娘了。

再想想自家兒子的工作,張春梅想到自己每天都嘆息著不知道肖楊何時才能成家,又想到未來可能抱上的孫子,一顆發酸的心到底是軟了。她心思於是就跳到了更遠的地方去,轉過身來拉了拉老伴的胳膊:“誒,你說阿楊跟那小喬……有沒有那啥呀?”

實在沒料到她會突然問這個,肖正一噎,險些被口水嗆到。還是坐在駕駛座上的司機師傅率先反應過來,哈哈大笑:“老太太您還真含蓄!”他忍了這麽久,總算找到了講話的機會,“現在年輕人談個戀愛,就是大學生都敢上/床呢。”

張春梅古怪地挑了眉,將信將疑地看向肖正。他清了清嗓子,假咳一聲:“有道理。”

得到兩個男人的回答,張春梅腦海裏便浮現出喬茵那姣好的身材。“那回頭得給咱們兒子煲點補湯。”她擰著眉頭咕噥,“早點要孩子也好,不然下回再出個什麽意外,就要把小喬嚇跑了。沒了這個,都不知道何年馬月才能抱上孫子。”

“咳咳咳咳……”肖正這回是真給口水嗆著了。

他們這頭意見好不容易統一了,喬茵那頭就接到了沈燕芳的電話。剛送走肖正和張春梅,喬茵正回身往住院部走,掏出手機見是沈燕芳打來的,便索性站在樓底下一處安靜的角落接了。

“餵?媽?”

“你在醫院是吧?”哪想到沈燕芳頭一句話就拋來了一個重磅炸彈,“出了這麽大的事兒,怎麽都不跟我說?”

喬茵稍微有些吃驚,知道不可能再瞞了,便笑著答得輕描淡寫:“我怕您擔心嘛。而且他已經轉進普通病房了,沒什麽大礙,我就覺得沒什麽說的必要。”

電話那頭的沈燕芳也不拆穿她,只問了問肖楊的情況,又告訴她要做些什麽菜吃有利於傷口愈合。喬茵一一應下,最後又聽得沈燕芳問:“他父母也來了?”

“嗯。”她點點頭。

沈燕芳的語氣平靜得反常,“他們對你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啊,兒子受了重傷病房裏躺著呢,又不是我受了傷。”喬茵笑起來。

“喬茵。”沈燕芳卻突然叫她,“你自己一定要考慮清楚,知道嗎?”

握著手機的手指收攏了一些,喬茵張張嘴,“媽……”

“你長大了,有權利也有能力選擇自己的生活。媽不可能陪你一輩子,媽知道。”緩緩打斷她,沈燕芳一字一頓,好像每一個音節都帶著嘆息,“但是你也要知道,不管你長到多大,在媽眼裏,你都是孩子。媽希望將來媽不在了,能有個人替媽疼你、照顧你,讓你有一個完整的家。”她頓了頓,終是有一聲嘆息從喉嚨眼裏溢出來了,“媽這輩子最對不住你的兩件事,一是在你面前自殺,二是沒給你一個完整的家。所以媽真的希望,你能找一個可以陪你安安穩穩走過下半輩子的伴。”

喬茵垂下眼瞼,一時沈默下來。冷風從眼角滑進她的眼眶,刺得眼球發酸,視線被氤氳模糊。沈燕芳當年得抑郁癥的事,她們母女都很少提起。喬茵是怕沈燕芳自責,沈燕芳則是擔心碰觸到喬茵心裏頭的傷疤。那段日子,對一個十歲出頭的孩子來說,真的太難捱了。

“閨女啊,他再好,也是個刑警。”沈燕芳的聲音終於有些哽咽,“媽當年腦袋不清楚,想就這麽丟下你,一個人走。最後還是聽見你拼命哭,我才沒從那上邊跳下去。”她說,“當年媽是有選擇的餘地的。可是肖楊不會有。他沒法選,你知道嗎?”

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終是沒落下來的。

“我知道。”喬茵開口,嗓音沙啞,“我知道,媽。”

她怎麽會不知道呢。那種恐懼和絕望,喬茵一輩子都記得。但是喬茵不忍心告訴沈燕芳,她當年是真的做足了沈燕芳會跳下去的心理準備的。明知道自己沒有能力挽回,那時的喬茵也還是跑上了陽臺。她不是不怕親眼看到沈燕芳跳下樓,只是更怕錯過了那一秒,她就再也沒有機會看到她、叫她一聲“媽媽”。

而喬茵對肖楊,也跟那時的她對沈燕芳一樣。

電話那頭傳來沈燕芳低低的抽泣聲,喬茵站在一月中旬的寒風裏,沈默地將手攏進衣兜,等著眼淚被風幹。

喬茵不知道,從肖楊這間病房的窗口,正好可以看到她的背影。肖楊一直在看著她。她今天穿了一條厚牛仔褲,搭著灰色的高領毛衣和藍色長羽絨,長直發服服帖帖地披下來,是長輩會喜歡的打扮。其實她這幾天瘦了一圈,恐怕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肖楊卻一眼就看得出來。

他面上沒有表情,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情緒。就是忽然想起林姝英,繼而又想起她殺死林登輝的原因。一開始肖楊也只是猜測,當找到林登輝生前的女友,他才確定林姝英是愛著林登輝的。

不是兄妹之間的愛,而是女人對男人的愛。

因此林登輝跟另一個女人交往,對林姝英來說無疑是一種背叛。就像林飛背叛羅蕓,李寧背叛江寒,趙康德背叛胡珊。林姝英一怒之下失手殺了林登輝,卻又無法接受失去摯愛的事實,在巨大創痛的挫傷下分裂出了另一個人格:林登輝。

從此哪怕林登輝已經死亡,也能用另一種方式陪在她的身邊。

她算是永遠擁有了林登輝。只不過方式比較特別。

這種愛當然瘋狂又可怕。很難想象像林姝英這種冷漠而理智的人心中,也會滋生這樣的欲/望。但這種即使是傷害也要得到的感覺,肖楊多少有所體會。

他已經決定待會兒喬茵回來,不要去提知道他險些丟了命的時候,她是什麽反應。

按照喬茵的性子,就算她當時嚇出了心臟病,也不會告訴他。肖楊覺得這樣也好。她不說,他也不提。憋得窩火也沒關系,至少不需要因為聽她說難過而自責,也不需要擔心她會因為承受不住而提出要分開。

真有夠自私自利。肖楊平靜地評價自己這種可笑的心態。

不過如果這種自私自利能讓他們兩人的關系穩定,他倒是不介意。

說到底,他跟林姝英也只是殊途同歸。

Chapter 50

喬茵再回到病房的時候,手裏又多了兩盒酸奶。

“你胃口好點了嗎?要不要先喝杯酸奶?”她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坐下,眼尖地註意到肖楊已經把她削的蘋果都吃完了。肖楊正垂眼翻看昨天姜蘊哲留下來的小說,聽到她的聲音才擡起頭,倒是沒回答她的問題,只沒什麽表情地看著她:“你沒吃午飯。”

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的語氣。喬茵也不驚訝他猜出來,索性就邊拆酸奶的吸管邊點頭,“你爸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做好飯了,少了一份,我就在路上買了面包。”

肖楊便合上書擱到床頭,“跟我一起再吃一點。”

“好啊。”她笑瞇瞇地答應,不跟他客氣,放下酸奶把床頭櫃上的飯盒打開,一層一層擺到病床餐桌上,又替他拿出了幹凈的筷子,沒急著給他,有些期待地彎了眼看他,“你傷口還痛不痛?能自己拿筷子嗎?”

猜到喬茵的意圖,肖楊擡起眼皮涼涼地掃她一眼,無情澆滅了她的期待:“我傷的不是手。”

“怎麽就這麽不可愛……”喬茵故作失望地把筷子遞給了他。其實她確實希望有機會餵他,好看看他不情不願的表情。不過他這副面無表情地拒絕的樣子也很可愛,看了這麽久也沒生厭。喬茵不大確定這究竟是肖楊本身長得帥造成的,還是情人眼裏出西施這個定理引發的。

她自己也拿了雙剛才洗幹凈的筷子,跟他一起分食。飯不多,她就只吃了點菜,慢慢悠悠地夾著往嘴裏送,一口要嚼很久,期間還不忘計劃晚上要吃什麽:“剛才我媽打電話過來,問了你的情況,還告訴我要做什麽給你吃。晚上我回去就給你燉豬蹄,再炒個茄子,煲一鍋雞湯。還算豐富吧?要再加一道菜嗎?”

“不用,夠多了。我不像你。”輕車熟路地從魚肚子上劃下一塊沒有魚刺的肉,肖楊夾著它沾了些湯汁隨手送到喬茵嘴邊,面色平靜地回答完,順帶又攻擊了她一句。喬茵下意識地張嘴吃了他餵過來的魚肉,等意識到自己咬的是他的筷子,臉居然有點兒發燙。

也不知道是因為共用了一雙筷子,還是因為他那句毒舌攻擊。

想起減肥那一個月每天跑去健身房鍛煉的日子,喬茵就苦下臉:“就不能偶爾表揚我一句嘛。前兩個月被你養得那麽胖,減肥也是很辛苦的。”手裏的筷子又動起來,她吃了口香甜的絲瓜,咽下嘴裏的食物才再次開口,“哦對了……嚴聰要我告訴你,大年初六放完假之前你都不用回局裏,好好養傷。”

她也夾起一個蝦仁送到肖楊嘴邊,彎起眼笑,露出小酒窩,“所以你剛好趁這個時間多休息,我負責全天伺候,怎麽樣?”

“你不用工作麽?”拿眼角瞧她,肖楊從容地張嘴吃下了她送過來的蝦仁。

心滿意足地收回筷子,喬茵沒把這個問題放在心上,“再過三天有一場官司,打完這場之後到春節過完都沒事了。”

“嗯。”不再多問,肖楊又平靜地挑了一筷子魚肉餵給她。

喬茵喜滋滋地吃下,真感覺三道菜都被蜜糖泡過。

他倆就這麽你餵我我餵你把飯菜吃完了,一點兒沒浪費。喬茵洗碗時都要忍不住哼起小曲,嘴邊的笑容怎麽也收不住。她大學時代都沒這樣談過戀愛呢,而且明明是這麽膩歪的行為,怎麽肖楊做起來就特別淡定又理所當然?

心情一好,身體的不適也減輕了不少。

下午肖楊基本都在看姜蘊哲寫的那本小說,喬茵則是坐在一邊看雜志。快到四點半的時候,她揉了揉發酸的肩膀,準備動身回去做晚餐,擡頭才發現肖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靠著枕頭睡著,書還倒扣在身上沒有放下。

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她把書拿開,夾好書簽擱上床頭櫃,又替他把床頭搖低,掖好被子以免著涼。原本是要趁他睡著的時候回去做飯的,喬茵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忍住,蹲到床邊,趴在床沿仔仔細細地瞧他。

肖楊皮膚其實不算好。多數男人本來就過得粗糙,更何況是他這種經常要黑白顛倒著工作的刑警,能長期保證充足的睡眠時間就已經挺奢侈了,哪會有功夫像女人一樣保養。但他五官還是無可挑剔的,勾人的鳳眼,挺直的鼻梁,還有薄得有些不近人情的嘴唇。喬茵清楚地記得自己第一次看到肖楊時,就覺得這個男人長得實在好看。

可跟他做鄰居的頭四年,她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變成她的男人。

我的男人。在心裏重覆了一遍,喬茵不自覺笑得大眼睛彎成了月牙。以前她從來沒有在誰那裏得到過安全感,但跟肖楊在一起,她總會感到安心。她失去對家的期待,他卻給了她家的歸屬感。他維護她,信任她,包容她……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告訴她“我接受的是你的全部”的男人。

最重要的是,他愛她。而她也愛他。

她這一輩子是要有多幸運,才能遇上這樣一個男人。又是要有多幸運,才能清楚地知道,錯過了這個,她就不可能再遇見另一個這樣的男人。所以即使明白將來可能要面對的困難,喬茵也沒想過要退縮。就像投資,為了高收益,她原意承擔相應的高風險。

奇妙的是,哪怕正在承擔巨大的風險,她也能感到快樂。

為了他而付出,為了他而辛苦,等待他,照顧他。即便是餵他一口蝦仁,她都覺得幸福。因為做著一切都能讓她感覺到,他是她的男人,她擁有他。這種擁有的感覺,又怎麽是一本紅彤彤的結婚證能夠替代的。

“肖楊。”盯著肖楊看了好一陣,喬茵終於輕聲開口,“我要回去做飯了。”

一直在假寐的男人稍稍睜了眼,只在眼瞼下露出半邊清黑的眼仁,頗為鄙夷地睨她,“看夠了?”

“沒。”她也不嫌膩歪,又是一番捧,“你這麽好看,怎麽可能看得夠嘛。”說完還笑著湊過去親他,“等下做完飯過來繼續看。”

肖楊不說話,倒是沒這麽簡單就放她走,拽了她的手又把她拉下來,幹脆地加深了這個吻。喬茵被他這麽一拽幾乎都跪在了床上,想要收斂一些卻又很快被他親得迷迷糊糊,再恢覆一點理智時,已經分開雙膝跪坐在他腿上。

她一驚,壓根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爬上床的,趕緊跟肖楊拉開了一點距離:“這裏是醫院……”

“門鎖了,暫時不會有人進來。”他微微挑眉,一手壓住她的後腦勺又穩住了她,但是沒有輕易去動另一只手,以免牽動胸腔的傷口。喬茵欲哭無淚,可理智尚存,“你才剛動完手術……”

避開傷口把她攬進懷裏,肖楊很是平靜,修長的手指撩開她的頭發,長著厚繭的指腹摩挲著她的後頸,只有嗓音已經變得沙啞而低沈,“所以你來。”

“……”

於是最後,喬茵推遲了半個小時才動身回家,離開病房前還不得不洗了手。

直到回到家開始做飯,她回想起剛才在醫院幹的事,都不禁感嘆自己的膽兒也算是越來越肥了。用瓦罐煲了雞湯,又把在回來的路上買的豬蹄和茄子做好,盛進保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