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你可以留下來麽？”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藍染惣右介差點以為眼前這人發燒發糊塗了，只是對上她眼睛的瞬間，才驀然明白，她是認真的。

她想告訴他她的答案，以這種方式。

那個瞬間，是開心的，心底像是什麽地方不經意的柔軟，似是開出了，大片的，美麗的花。

但是他想，他不會告訴她的。

微微彎下腰，對上那雙雙黑的眸子，聲音如酒般醇美：“如你所願。”

三葉琉璃強裝著鎮定，努力擡頭勾起對方的脖子：“如果你不怕被我傳染的話。”

毫不意外的看到對方漸暗的眸子，整個房間陷入一片黑暗，只能感受到對方的氣息，三葉琉璃突然想，這一次，就徹底沒有退路了吧。

努力迎合對方的動作，她想，但這一切不過都是她的心甘情願。

·

自從她和藍染惣右介的最後一層隔膜突破之後，藍染也會經常在晚上“光顧”三葉家，而三葉琉璃也沒過多久就頂著燒去工作了，畢竟她也沒多少的假能夠休息。

日子就如流水，一去不覆返，就如同是生產線上的產物，一成不變到令人乏味。

唯一能夠值得一提的，就是來自朽木家的邀請，和朽木白哉——這位新上任六番隊隊長好好敘敘舊，整個過程中，他們兩人幾乎就是都在喝茶，不知怎麽，三葉琉璃突然想起多年前的那個性情暴躁，被說成和她很有默契的白哉小鬼。

不像現在，冷靜自持到難以親近。

其實三葉琉璃也許久都沒有想到從前，自從熒死了之後，她就開始有意無意地疏遠起了身邊的人，生怕誰再次因為她而遇害，就連從前，也很少想起。

她其實大概是清楚為什麽會突然出現這種幾乎無厘頭的邀請，畢竟朽木家的家母之位暫缺，而且對方沒有子嗣，對於一個家族而言，決定其命運的，不是別的，而是下任家主，沒有好的繼承者，像是現在的四楓院家，再怎麽厲害也逃離不過衰亡的命運。

而正好，她，三葉琉璃也需要一個人來繼承三葉家，而且她應該算是現在還在屍魂界，難得能和朽木白哉相處的人了。

只是他們怎麽可能呢，畢竟兩個家族不可能合並，而這一步，不過也是朽木族長老的一廂情願而已，或者說，是對自家族長當年棒打鴛鴛的一點愧疚。

——如若不是強行要把朽木緋真接入靜靈庭，這個女子，也不會這麽短命。

正當她放下手中的被子，準備離去，她清楚地聽到對方在身後的聲音，冰冷，卻又帶上一些難以察覺的關懷：“過得好點。”

手指在剎那間輕顫，她忍不住笑了：“你也是。”

——作為、同樣受到貴族命運的對方。

——宛若半身的感情。

——只是，沒有辦法接近你，罷了。

·

一晃，又是幾年。

盡管知道自己作孽多端，但從未想過，現世報會有那麽快。

當她突然的暈倒，並且因此請動了四番隊的副隊長虎徹勇音，卻被下一句話打入了地獄。

“琉璃，你好像……有了。”

有了什麽？子嗣麽？

突然一陣恐慌席卷而來，當年的三葉琉月就因為這個原因被她扳倒，現在呢，輪到她了麽？

不是沒有想過和藍染真正在一起之後會有這種事，但死神是靈體狀態，本來就不易懷孕，所以才沒有特別在意，那現在呢？那該怎麽辦？

閉上眼睛，幾乎在一瞬間閃過了無數個念頭，包括墮胎，包括是否告訴藍染，甚至包括殺掉現在眼前的這人滅口，也在幾秒之間，下了決意。

這個孩子，無論如何解決，都一定要躲在現世，絕·對不能讓藍染惣右介發現！！

咬了咬唇，想起三葉琉月在死前的模樣，她說，不要像我一樣。

——絕對不能被他知道。

望著眼前的虎徹勇音，她作為女協的一份子，關系還算不錯，而且如果說是意外的死亡一定會讓藍染察覺到什麽，就算是說她愚蠢也好，這家夥，不能動。

甚至如果說要接生的話，也只能夠依賴四番隊的人。

思緒很快理清，三葉琉璃望著這人，露出了一個幾乎可以說是軟弱的笑容：“虎徹桑，能拜托你件事麽？”

·

“聽到了麽，據說三葉家的那位小姐可是不折不扣的災星呢！”

“就是就是，父母在生出她不久死亡，兄長、家姐也被她克死，甚至和她有過一段婚約的浦原隊長也因此離開屍魂界……說不定如果沒解除婚約的話早就死了好多回了呢！”

“切，誰知道是不是她自己殺的呢？就連好友、婢女都是被殺了呢。”

靜靈庭已經在暗地傳出了，三葉家家主兼十番隊三席，就是不折不扣的災星。

聽著外界的流言蜚語，以及幾個真心待她的人的輕聲安慰，三葉琉璃閉上眼，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如果要平息這些流言，最好的方法，就是時間。

“你來了。”淡定的把手放到背後，沒有讓對方看出一絲的破綻，對於他的出現，她並不感到奇怪，一切都如同她所預料。

“為什麽故意讓淺川憶放出那些話。”

是的，這次的這些話，本身就是她自己故意放出去的，誰又會想到，自己會把自己說是「災星」呢？不過三葉琉璃盡管知道藍染惣右介肯定隱隱約約知道些什麽，卻不想他連執行者是誰都已經知道。

或許，他比想象之中，還要更了解她一些。

“大概……是累了吧？”三葉琉璃仰起頭，就好像在凝望著她的光，她的信仰，“反正現在在屍魂界你也不需要我的幫助了麽，想去現世玩一圈了。”

這麽多年了，許多權利也早已從三葉琉璃手中過渡到了藍染那裏，她倒是並不在意，本來連這個族長也都是被迫當上的，現在想來，也未免沒有好處。

藍染惣右介沒有反對，或許也是不知道以什麽理由去反對，沒過多久，中央四十六室的命令出來了：派到現世十年。

地方，離空座很遠。

三葉琉璃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難免又有了些許失落，她自然知道浦原喜助和四楓院夜一就躲在了空座，那麽，是故意的麽？

但又覺得，如果不這樣做的藍染，就好像不再是他了。

——因為，他們都是，無論都無法放心對方的人呢。

——像他刻意讓她遠離他們，像她不會讓他知道腹中的存在。

——真好，他們都是一樣的呢。

·

有的時候，在現世過得無比悠閑，連虛都不用斬殺的三葉琉璃突然想，自己或許就是個「災星」。

好像歷史上的每一位有作為的三葉家的家主，除了是個女子——或許這樣可以更好的繼承那位屍魂界的「公主」，傳說之中靈王的妹妹，擁有強大力量的存在，的血統之外，一生也都是受盡了坎坷。

孩子她還是生下來了，幫忙接生的是四番隊的一個席官，不久就葬於虛腹，三葉琉璃不會後悔，這個孩子，她一定會拼盡全力去保護。

——流光，邊草流光。

是個男孩。

沒有辦法扣上三葉的姓氏，更沒有辦法扣上藍染的姓氏了。

藍染惣右介這一次，並沒有派人過來監視她，也沒有出現過，或許是知道這不過就是徒勞，或許是覺得沒有必要，三葉琉璃覺得，至少這點可憐的信任，他們之間還是能夠擁有。

十年的時間，她需要想辦法，讓這個孩子好好活著，不被任何人發現。

其實有那麽個瞬間，她是想過讓流光死。畢竟有了軟肋，失敗的，就有可能是藍染惣右介。

——而對與他做的事，失敗了，就是死了。

可每次看到流光的笑，她就下不了手。流光眉目間還未長成，可已經隱約有些像她，幸好不像藍染，這個孩子，會是有福氣的。

她忽然這麽想，因為，好像有誰說過，男孩子，要像媽媽的話，就一定有福氣了。

這真好。

流光，她的流光。

她無論如何都想要保護的流光。

可是……為了他，她的流光，她也一定要舍棄他。

“M……媽……”邊草流光笑嘻嘻的開口，三葉琉璃望著他，神情卻隱隱有些擔憂。已經八年了，按照人類來說，她的流光不過就只有一歲而已，太過於纏著她，這樣……不行呢。

流光，她的光。

“流光，”她蹲下身，表情認真，“如果有一天，媽媽就會消失，到時候，自己好好活下去。”

邊草流光很快就哭：“媽……媽，別……走……”

盡管口齒不清，三葉琉璃卻覺得心像被人一遍遍地割傷，傷口再被人用力的挖出，痛到難以承受。當年那麽多的苦加在一起，都沒有這麽難過。

可是不能心軟，流光不能太依賴她。

“流光，你必須學會自己一個人活著！”

似是為了驗證她的決心，三葉琉璃抱著懷中的流光，幾個瞬步就到了一個流光陌生的地方，又是幾個瞬步，便在他眼中消失。

流光只是哭，不停地哭。

躲在一旁的三葉琉璃咬住下唇，不讓自己開口，她的流光，她這個沒用的母親，什麽都給不了他，甚至還只能看著他哭，卻什麽都不能做。

一天，兩天，流光的嗓子都哭啞了，但還是在說那個簡單的字節：“M……”

媽媽。

不要流光了麽。

下一秒卻是猛地站起來，朝三葉琉璃的方向徑直奔去！

三葉琉璃卻是愕然，為什麽他會發現她的位置？這個時候，她也不好意思，也不忍心再去閃躲，接住了流光。

他的速度很快，流光擡起頭：“我感覺到了呢！媽媽的感覺！”

難道……是因為靈壓麽？

覺得自己似是知道了什麽，下一秒卻是心驚，無師自通麽……

然而，再下一秒，她卻是感到一股冰冷。

因為她清楚地聽到了那句話：

——琉璃，好久不見。

·

“媽媽，這位叔叔是誰？”

三葉琉璃暗叫不妙，因為她清楚地看見對方眼中驚訝，卻很快反應過來；“哎呀，我的名字叫浦原喜助，是你媽媽的，恩……朋友吧。”

“流光，先去一旁呆著。”

對於母親一向聽計從言的流光點了點頭，走到一旁，完全沒有任何偷聽的跡象。

琉璃的眼神一軟，面對眼前的那個穿著木屐的男子卻又是一冷，細細的感覺到沒有任何人的跟隨，她才開了口：“朋友？連告別都不說的朋友……不好意思，你認錯人了。”

“琉璃，我記得你沒有結婚。”浦原喜助卻沒有在意對方的態度，只是面色有些不太好看，“這個孩子……”

“他姓邊草。”三葉琉璃冷冷打斷，“你想說什麽？”

她沒有說任何假話，只是怎麽理解，就要看他自己了。

浦原喜助明顯松了口氣，突然開口；“我欠你一次，你還記得？”

一瞬間覺得時光似乎倒流，回到依舊年少的時候，他們的那些過往，看看現在，就忽然連話都沒有辦法說了。

“對，你欠我一次。”三葉琉璃一字一頓道，“我要讓你保護好他，邊草流光。不能被任何人發現他的身份，藍染，甚至連朽木白哉都不行。”

她知道她是在利用眼前這個人的愧，但她沒有更好的辦法。她也知道哪怕他不說，他也會保護好他。

“好。”

但沒有想過他會回答的如此幹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三葉琉璃沈默了片刻:“其實……我早就不怪你了。”

當年玩笑的解決婚約也好，不告而別也罷，這麽多年沒有聯系也是，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清楚你不過就是在以這種方式來保護著我。

雖然我不需要，甚至還會和你背道相馳。

“邊草流光就交給我了，你不怪我是你的事，而我，幫不幫你，卻是我的事。”

風華絕代。

驀然地想到這個詞，他和藍染惣右介是多麽的相似，這一生之中，她也就只被這兩個人傷過。

或許這個詞本身，就是她的劫。

可是沒關系。

她有了流光，就是她的世界，最燦爛的光。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