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假裝想睡覺的某人, 閉上眼睛不一會還真睡著了，龍午不知情, 她呼吸著山間清新的空氣, 享受這份難得靜謐。

時間一點點流逝, 山腳下的人慢慢多了起來, 時不時傳來車鳴聲。千山本來就不高, 何況他們還在半山腰, 施山青很快被幾聲刺耳的喇叭聲吵醒了。

“阿午，幾點了？”施山青這下真睡迷糊了, 緩了半天。

“七點三十六, 你睡了十五分鐘。”施山青的背包放在龍午的腳下，她從旁邊抽出一瓶礦泉水遞給施山青。

“謝謝。”施山青接過來仰頭喝了幾口, 這才清醒了。

龍午讓施山青站起來, 自己把野餐地毯收了起來放進背包裏，其實疊這種東西龍午現在非常拿手, 畢竟在部隊練了三年疊豆腐塊。

千山上除了那條石板路邊上的樹是後來人工種上去的，其他全是千山上原本有的，龍午他們走得這條路，周圍有不少竹子，可惜沒有成氣候，都是零零散散地立在山腰上。不過偶爾也能見到七八根連在一起，青翠的竹子看著很喜人。

“你要拍照嗎？”龍午忽然停下來問道。

“什麽？”施山青正埋頭看著腳下的路, 不懂龍午的意思, 這話從她嘴裏說出來總怪怪的, 龍午可是個連微信都玩不流暢的老古董。

“你站在那，我幫你拍個照。”龍午指了指那幾根漂亮的竹子說道，她覺得施山青和竹子很搭，所以才想要給他拍照，心裏多少有點不好意思。

“……好。”難得她主動要自己做一件事，施山青不可能會拒絕。

七八根竹子可能不多，但千山上的這些竹都有些年齡，很茂盛，還未消散完的淡淡霧氣縈繞在幾株竹子，施山青往那一站，似乎身處在竹林中。他望向龍午，眉眼三分笑，落在龍午眼裏，像落入凡塵的竹仙。

龍午連拍了幾張照片後，心跳得有點快，她皺眉想道：難道那次的傷留下了後遺癥？

“好了。”龍午放下手機，對施山青說道。沒有把照片傳給施山青的意願，施山青似乎也不在乎，走過來和龍午一起往上爬。

山雖然不高，兩人走走停停，花了三個小時才到山頂。所以等他們到山頂的時候，上面已經有不少的人了。

頂上有一家超市和面館，面館是海市幾個四十多歲的阿姨合夥開得，素面十塊一碗，用柴火燒得。

龍午拉著施山青往二樓走去，周圍沒有墻只有簡陋的欄桿，桌子與桌子之間的距離挺遠的，雖然很多一家人出來，但龍午和施山青在這裏也不算突兀。

“坐在這吃嗎？”施山青懶懶地撐著下巴問，這地方挺不錯的，環境好，風吹過來很涼爽，雖然頂上有點吵鬧。

“嗯，這家素面不錯的。”龍午把剛剛領得兩張面票放在桌上說道。

“這是什麽？”面館生意很好，大家在一樓側面的屋子裏排隊。上來後龍午排隊買面，施山青去了超市，所以不知道。

“阿姨自家的面票，待會可以去領面。”龍午把面票推了過去，其實這只是一張紙做得，上面還煞有其事地蓋了藍色的章，倒有種過去糧票的感覺。

施山青低頭看著桌面，註意力卻被面票上的手給吸引住了。個子高的人手指一般都較為修長，龍午也不例外，乍一看手指幹凈修長，不過施山青眼尖地發現龍午指甲一點也不圓潤，在他眼裏可以說坑坑窪窪了。

龍午應該有段時間沒修剪過指甲，已經長出了淺白色的一圈，不算長，能清晰地看到指甲是呈微三角形的。施山青完全能想象她之前怎麽剪指甲的，大概一個指頭兩刀，左邊一剪子右邊一剪子就完了，剛好中間留了一點點。

“阿午。”施山青摸過面票隨意看了眼道。

“嗯。”

“你指甲長長了。”

龍午一楞，低頭伸出自己的雙手看了看，果然長了點。

“我幫你剪吧。”說著施山青從背包裏拿出一串鑰匙，上面掛著一個指甲鉗。

遲鈍如龍午也知道這種事太過於親密了，下意識想拒絕，“不用了……”

“反正閑著無聊。”施山青笑得真誠，“我最喜歡幫人剪指甲了。”他只剪過自己的指甲。

龍午望著施山青仿佛盛滿了星光的眼睛，忽然明白了，就像有些人喜歡捏塑料泡泡一樣，施山青大概有這個剪指甲的癖好。她下意識看了眼施山青的指尖，指甲修剪地很圓潤，還透著健康的淡粉色。

滿足朋友的意願，大概是龍午能想到最好的交往方法，所以她點了點頭同意了。

面館的桌子比平常的四方桌子要小上一圈，龍午直接把手放在桌上，對面的施山青就能碰上。施山青捉起龍午一只手，帶了絲哄意道：“阿午，要是疼了你就說。”

龍午沒說話，不自在地轉了轉頭，之前握著手還沒覺得異樣，現在坐在大庭廣眾之下，自己的手被他雙手捧著，總有點別扭。

施山青沒有其他的意思，在桌面上墊了兩張紙巾，埋頭認真地幫龍午修剪著，動作很輕柔，剪完還要修，直到她的指甲變得圓潤平滑，因為指甲上還殘留著一些屑，施山青用指腹輕輕抹開了，最後低頭吹了吹才算修剪完一個指甲。

溫熱的氣息吐在她的指尖上，龍午背脊一麻，用盡全力才讓自己沒有把手抽出來。

這麽長的時間，按龍午的速度早剪完了十根指頭了。左右人多一時半會面好不了，只能由他慢慢來。

“阿午，按你剪指甲的方法很容易傷到自己的。”施山青剪到小拇指的時候，皺眉道。

龍午小拇指的指甲沒長出來，施山青看到剪到底的指甲，心裏鈍鈍地疼，她完全是貼著肉剪得。

這個人……真的一點都不會照顧自己。

“沒有，我沒有剪到過手。”龍午這才轉過頭去看施山青。

施山青淡淡地暼了一眼龍午，眼神裏盡是她看不懂的意味。

施山青向來細致，幫龍午修剪完還握著她十根指頭翻過來看了看，認真的神情讓人挑不出刺。將桌上的紙巾包住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施山青掏出一張濕巾幫龍午擦了擦指尖，最後擦了擦自己的手才算完。

終於剪完了，龍午在心裏長長吐了一口氣，實在太折磨人了，她覺得負重五公斤跑二十裏都比讓施山青幫自己剪指甲輕松。

“小夥子對女朋友真好，有出息！”旁邊坐著的阿姨一直註意著他們，這時候忍不住誇獎道，轉頭又對自己的丈夫黑了臉，“你看看你！幫我做過什麽事？”

“……”莫名躺槍的丈夫。

施山青現在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誤會兩個人的關系，當然不可能解釋，而龍午向來不在乎別人的話，更不會開口解釋。

“好像差不多了，我去看看。”樓下的阿姨已經在叫號了，快輪到他們了。

“嗯。”

來吃面的客人都是自己去一樓瓦房裏端的，房子有些年頭了，一進門左側一位大媽坐在一張桌上收發著面票，再進去裏面擺了一面墻的木柴，右邊結了一道墻，刷成了白色，從正方形的出餐口能看到三位大媽待在廚房裏，一位蹲在竈火旁加柴火，一位站在鍋旁撈面，另一位站在出餐口把面拿出來。

因為龍午要拿兩碗，窗口的大媽遞給龍午一個木盤子來放兩碗面。

剛出來想端上樓的龍午一擡頭就看見施山青往下走。

“怎麽了？”龍午問道。

“我幫你拿上去。”施山青接過龍午手裏的盤子說道。

“……我可以拿上去的。”龍午一向習慣獨立，和人在一起也是把事情攬過來。

“剛才讓旁邊的阿姨幫我們看著背包才下來晚了。”施山青轉頭示意龍午跟上，樓梯很窄只能容得下兩個人一來一往。

龍午跟在後面，一直看著施山青把面拿出來，又向旁邊的阿姨道謝後才回過神。

“阿午，這麽看起來很好吃。”施山青遞給龍午筷子笑著說道。

雖然是素面，賣相卻相當好。藍邊大瓷碗裏乳黃色的面和半透明色的清湯融合在一起，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他們家的面也是自己做得，和外面的味道不一樣。”龍午解釋，千山不單單在於風景出名，還有這家面館。

“我們有空就來這好不好？”施山青停下筷子說道，他喜歡這裏，有喜歡的人陪著在半山腰看風景，在山頂一起吃著素面。

“……好。”

兩人吃完面又往周圍逛了逛，附近有個小廟，其實也算不上廟，只是一尊佛像鑲嵌在山頭，旁邊還有一株許願樹應景，上面掛滿了紅布條。

“阿午，那個紅布條哪裏來的？”施山青看了半天忽然問道。

“那個攤子上有賣。”龍午指了指許願樹對面。

“我也想去掛。”施山青此刻像極了撒嬌的小孩子。

不等龍午說話，施山青徑直牽起了龍午的手往那邊走去。只見攤子上面豎著一塊牌子，五元一條許願布。

龍午沒要，施山青只買了一條，等他付完錢，攤主才拿出一只油性筆給施山青。

施山青沒立刻往上面寫，而是轉頭對龍午說：“阿午，你不能看，這是我的秘密。”

“嗯。”龍午立刻背對著施山青，許願這種事龍午雖然不信，但還要尊重其他人，只是沒想到他也會信這種事。

“好了。”施山青寫完讓龍午在這等著，自己去樹那邊把紅條掛了上去，他人高，掛得也比其他人高許多。

施山青轉身沖還在對面等著自己的龍午笑了笑，朝她走去，背後的山風輕輕吹過，許願樹上的紅布條微微展開，模模糊糊露出一點字：龍……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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