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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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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白曲真實的出現在朱雀所住的那間客棧外,他卻有些邁不動腳步。

是不是因為很久沒見了,所有有些怯懦了?

還是因為,怕她看到自己現在這幅樣子,會討厭?

她看到他的第一眼,會不會是歡喜的,快樂的,開心的?

身邊走過的所有人,都看著這個大白天披著黑色鬥篷裹得嚴嚴實實的奇怪人。

事實上,白曲站在客棧門前,已經快半個時辰了。身邊人來人往的一切,都與他沒有關系。他所在乎的,不過是客棧裏的那個她,看到他的第一眼,是什麽表情。

仿佛過了很久,當腳下的影子已經變的矮小。白曲慢慢垂下眸子,嘴角輕輕勾起溫暖的笑。

“黑熵,幫我把這一頭白發,遮一遮吧。”他低頭微笑的樣子,在陽光下那麽溫暖,那麽好看。就好像,得了最在乎最喜歡的東西。那樣的耀眼。

黑熵從一旁現出身形來,猶豫著,微微顫抖著,伸手掀開白曲頭上的氈帽。

一頭雪白的長發,在陽光下微微閃爍。泛著雪一樣的光澤,枯燥的發梢隨著微風輕微的擺動。

黑熵微微皺著眉揮手在白曲身旁,從上到下揮過。白曲睜開眼睛,伸出瘦的能看到手背上的血管的手,從身後撥過一縷發絲,看著墨黑的發梢,點了點頭。

“謝謝。”

黑熵別過頭去,白曲臉上那種幸福的感覺,太刺眼!

黑熵太不能理解,白曲這樣的糟蹋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麽!

也許,是因為黑熵沒有愛過,千萬年裏,一次也沒有愛過。

所以,他不明白。愛一個人,是寧願粉身碎骨的執念。

白曲側臉清楚的看到黑熵眼裏的不解,他只垂眸一笑,淡淡的搖了搖頭。轉身,朝著客棧大門走去。

至安一個人在房裏,已經坐了很久。眼前一片黑暗,什麽都看不見。只有窗外吹進來的冷風,能夠真實的告訴他,冷。

一片枯葉透過窗戶飄進來,碰到至安的臉,然後飄落在他擱在膝蓋上的手心裏。

枯黃的葉子泛著腐敗的味道,色澤該是破敗的蒼老吧。

指尖輕輕拂過,那些年華的紋路清晰的印刻著這一季的繁華已經遠走不再。

指腹一遍一遍將這片枯葉,從頭到尾輕撫。

就像是一遍一遍回憶著,那年,那天,那日,那時,遇見她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

池笙端著托盤,推門進來。托盤上放著一碗清粥,微微泛著香氣。

“至安,你吃些東西吧。這是我......”

“你走。”池笙話還沒有說完,至安便開口堵上了後面的話。

無論她說什麽,他都不想聽。

“這是我親手看著火爐熬的,你吃一點,可好?”

池笙端著托盤緩緩的走到至安身後,看著那個坐在窗欞上的深藍色背影。說話的聲音輕輕的,軟軟的。

“我說,讓你走。不夠清楚嗎?還是你不明白?”他說的語氣冰冷,就連往日裏那一絲疏遠的溫柔都已經消失不見。

至安撫摸著枯葉的手,沒有停下。緩緩的,慢慢的,一點一點。

現在,他誰也不想見。往日裏那些表面上的溫潤,還去在乎它做什麽呢?不管外人如何說,如何讚仙界的至安上仙溫潤如玉,風華絕世。

那些,都像泡影一樣,沒用!

池笙端著托盤的手,微微顫抖。湯勺觸碰著瓷碗,發出清脆的響聲。在這間壓抑的屋子裏,就像窗外照進來的夕陽一樣,淒涼。

“你就這麽不想見到我嗎?”

至安沒有說話,對於池笙現在是什麽樣的心情什麽樣的表情,他已經沒有一絲心情去理會。

好久好久,池笙呵呵的笑出聲。那一個紅色的托盤,那一晚清粥,那一把陶瓷的湯勺。一瞬間,掉落在地,碎成一片。

白曲走進客棧,此時的客棧裏,沒有多少人。只有靠窗的一張桌子,還有幾個人圍在一起喝酒聊天。

“掌櫃,有沒有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女子住在這裏。我是她的朋友,來看看她。”白曲的語氣十分禮貌,一把胡子的掌櫃從算盤裏擡起頭來,霹靂啪來的聲音停下。一雙有些渾濁的眸子看了看白曲,揚手招了一名小二。

“你,帶這位公子去二樓找人。”

小二勤快的哎了一聲,引著白曲上樓。

木質的樓梯,每踩一步都會發出吱呀的響聲,像是隨時都會掉下去。

當白曲終於站在朱雀門前,與她只是相隔著一扇木門。

緩緩伸手扶上房門,涼涼的溫度帶著偶寫粗糙的質感,樹木的芳香已經被年華抹去。

可是,這扇門裏的人,叫做朱雀。

所以,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樣了。

從沒有想過,會跟她相隔一扇門的距離。卻沒有勇氣去推開那扇藏著她的門板。

“朱雀,你還好嗎?”

白曲輕輕的呢喃出口,聲音溫柔的像是一灘水。

片刻後,他終於決定伸手推開房門。

這時,隔壁的房門突然被人推開,一名女子捂著臉哭著跑出來。撞了白曲滿懷,然後一聲不吭的跑開。

看著那個離開的女子的背影,白曲覺得,有些熟悉。

不知道為什麽,他擡腳朝著隔壁那個房間走去。

房間裏簡單的陳設,和所有的客棧一模一樣。當白曲踏進門檻,地上那一片碎裂的瓷片和撒了一地的米粒映入眼簾。而那一片狼藉旁邊的人,白曲更是有些意外。

“你?”

至安收拾著碎片的手頓了一下,一不小心,便被割了一道口子。鮮紅的血液隨著心臟的跳動,一下一下的浸出來。

“白曲。”

白曲輕輕嗯了一聲。

夕陽透過窗戶照進來的光線,把至安的影子拉長。他就那樣蹲在地上,一手捏著瓷碗的碎片。沒有擡頭,肩上的長發流瀉一地。

“剛剛那位姑娘......”

至安回過神來,沒出聲。摸索著地上的碎片一塊一塊撿起。

而白曲看著他的動作,有些不解。直到至安起身,那一雙渙散著瞳孔的眸子,白曲才明白。

至安,看不見。

“你的眼睛,怎麽了?”

至安將碎片放到桌子上,緩緩的走向臉盆放置的地方,想要擦擦手。

“沒什麽。”

白曲皺了皺眉,走過去仔細的看了看至安的眼睛,冷了冷眸子。

“花常開做的?”

至安擦手的動作頓了頓,沒點頭也沒否認。

“你去找花常開做什麽?要結靈珠?你還是要帶朱雀去魔界?”

白曲的質問,至安沒有回答一個字。他自顧自的回到窗欞上坐下,身後的一頭黑發,被晚風吹起。明明看不見夕陽,卻還是面朝西面。

白曲繞過桌子,走到至安身旁,靠著窗戶。

“你知道的,花常開為了給她兒子贖罪。乞討至今,只為了生生世世化解她兒子所犯下的罪孽。那結靈珠,三界也只有花常開有。你為何非要帶朱雀去魔界?”

“因為她想。”所以我去。

很簡單的回答,簡單到只有四個字。

因為她想,所以他無論如何都帶她去。

白曲無話可說,視線落到至安放在膝上的右手。那個被藍色火焰噬穿的洞,雖然不再流血,卻仍舊白骨森森。

“你是在彌補過去,還是在折磨自己。你準備好了為三界所不容,悖逆倫常不顧一切的愛她了嗎?”白曲淡淡的說著,窗外的夕陽已經只剩下一絲光線。

至安放在膝上的手,在白曲那一句話出口後,猛然握緊。

是在彌補過去,還是在折磨自己?準備好了不顧一切的愛她了嗎?

準備好了嗎?

至安的沈默,直到夕陽完全落盡地面,他仍舊不置一詞。

白曲沈默的離開,房門一點一點將那個坐在窗欞上的落寞影子遮住。他再次站在朱雀的房門前,仍舊將手輕輕伸過去,扶住那扇藏著朱雀的門框。手心裏真實的觸感傳來,視線落在門上,卻始終沒有用力去推開。

放在門上的那只手,若隱若現。透明的仿佛雲煙...

又來了......

白曲將手從門框上撤下來,另一只手撐著寬大的袖袍遮住那只透明了的右手。

再次擡眼看著那扇還是緊閉的房門,他終是垂下眼睛。

也許,要推開這扇門的,不該是他。不是嗎?

“朱雀,替我幸福。可好?”

沈默。

“你沒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哦。”

沈默。

“朱雀,再見......”

蒼白消瘦的指尖,還在袖袍裏微微顫抖,裹著白曲一個人的心疼和落寞。離開。

白曲嘴角那一絲微笑,還是很溫柔的勾著,沒有落下過。

為什麽不微笑呢?幸福,不好嗎?

白曲離開的腳步還來不及走遠,身後突然傳來吱呀的開門聲。他還來不及回頭,來不及給她一個微笑,來不及看一眼她是否安好。眼前突如其來的黑暗,便直直的將他拉進了深淵。

當朱雀打門房門,視線觸及那一抹久違的雪白。她是快樂的,開心的。

她剛要開口叫住白曲,可是,下一秒,那個身影卻直直的在她眼前倒下。

就像是一座山的坍塌,連著她的世界,一起坍塌。

“白曲!白曲!!!”

毫不猶豫的,她撲過去勉強接住白曲倒下的身體。抱著昏迷的白曲,用力的拍他的臉,掐他的人中。他都沒有任何反應。

好不容易,朱雀將白曲拖進房間的床上。慌忙的用毛巾濕了水放在白曲的額頭,他長長的睫毛垂著,就是如何都不肯睜開。

朱雀就坐在床邊,兩只手抱著白曲的右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看著哪一張睡著了的蒼白的臉,感覺著手心裏,漸漸微涼的溫度。

她拒絕著心底的恐慌,努力的告訴自己。

白曲只是睡著了,或許他趕路來的太累。只是,睡著了......

黑熵一直守在客棧外面,太陽已經下山了,早已經過了他和白曲約定的時間。

可是,白曲還沒有出來。

黑熵站起身,沖進客棧。在朱雀房裏,終於看見那個躺在床上的人。

黑熵幾乎是跑過去,伸手一把扯開了朱雀。掀開被子利落的坐到床邊,將白曲扶起來,抵著他的背就開始輸送真氣。

朱雀幾乎被這一切嚇得有些傻了。

好不容易出現了的白曲,卻莫名其妙的昏迷了。

突如其來的黑熵,一臉嚴肅的要殺人的表情。

這是,怎麽了?

“白曲,他怎麽了?”

黑熵一邊為白曲輸送真氣,一邊註意著他的臉色。對於朱雀的問話,只回了一個淩厲的似是能夠將人生生撕碎的眼神!

朱雀不明白。

為什麽她當初一個吻就讓白曲不見了,為什麽現在他一出現,還沒說一句話就倒下了?

好一會兒,黑熵幾乎滿頭是汗的撤了手。將白曲輕輕放倒在床上,拉上被子。

他回過身來,一杯茶立刻就遞到了他眼前。

黑熵的視線順著這杯茶上移,看到朱雀顯著真誠的眼睛。

“你喝點水吧,休息一下。”她的聲音帶著些不知所措,和微微的歉意。

黑熵哼笑一聲,嘴角斜斜的勾起。視線重新落回面前的那杯茶上。普通的茶杯,還帶著些微不易察覺的瑕疵。

黑熵伸手緩緩接過,朱雀笑了笑,放下了手。剛要開口問一問白曲的情況。

一杯熱茶噗的全部潑到了她臉上!

朱雀急忙用手抹去臉上的熱茶,茶水不是很燙,但毫無防備的她臉上仍舊火辣辣的疼。

“你是忘了我當初怎麽跟你說的?還是你想我...現在...就殺了你?”黑熵陰測測的開口,眼神犀利帶著嘲弄和憤怒看著朱雀。

朱雀的臉上還在滴著水,面對黑熵不知為何的憤怒,她皺著眉說道。

“我做錯了什麽?”

黑熵輕笑:“你應該問你做對了什麽。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第一,馬上滾,馬不停蹄的立刻滾!第二,馬上死,死的方式我已經替你想好了。掏心挖肺如何?讓我看看你的心究竟是不是紅的!”黑熵一邊說著,一邊一步一步逼近朱雀。

他眼裏j□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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